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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两王相亲(1v1 古言) > 惊魂雨
  冷绾进城后战马蹄下不停,直奔陆王府。
  陆玉昏迷片刻,神智清醒几分,冷绾取出来梁阳时带的应急药物,给陆玉含下参片,吊起一口气。
  “庖厨柜中的药包煎出来,再烧一壶热水送进来。”
  冷绾吩咐好府中人,专心处理陆玉伤口。虽不是专业医师,但跟随陆玉已久,已懂得如何简单处理创口。
  “家主,我要给你拔箭。”
  陆玉虚弱点头,趴在床上,后背透出染血的四棱箭簇。
  铁镊在灯火上烧得黑亮,冷绾在陆玉身前垫上厚棉花。冷绾在前后创口上撒上止血药,仆从端着药碗送进来。
  陆玉捧着药碗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应该喝下去,但手总是不听使唤。冷绾扶住药碗,小心给陆玉喂下。热药汤使得陆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还不及她反应,后背连同胸口猛然剧痛,“当啷……”一声,断成一半的箭头扔在了地上。
  “唔……”陆玉痛哼,额头冷汗岑岑,这会不是药汤所致,是剧痛所至了。
  前胸后背的血洇湿床铺,冷绾也出了汗,忙不迭地往伤口上撒药。
  “殿下……”郦其商小跑进王府,“快,医师,快……”
  他找来一位女医师,是城中的老医师,姓田。郦其商帮田医师提着药箱,“冷女官,医师来了……”冷绾起身,让出地方。
  陆玉痛得身体发抖,眼前发黑,凭着一丝神智拽住近前郦其商的袖子。
  “安抚军队,告诉他们,我只是受轻伤……明日……会照常巡视军队……”
  郦其商蹲下身握住陆玉的手,“殿下放心,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做了,你不必操心,先好好治伤……”他说话时有颤音,竭力稳住自己。
  陆玉眼皮沉重,昏迷过去,呼吸微弱。
  “田医师,怎么样……殿下他……”郦其商隐含泪光,说出的话已经不成调。
  田医师招呼冷绾帮忙,“郦县令,您先出去吧,留在这里也没用。女官留下,给我搭把手。”
  郦其商吊着一颗心被关在门外,坐在渡廊下的石阶上。片刻后,他擦擦眼泪,嘱咐王府中的人,不可泄露陆玉重伤之事,又赶往营地,对接战后事宜。
  一到营地,将士们目光都集中在郦其商身上。郦其商平整心情,“看我做什么。各忙各的去。”
  护军迟疑着问,“县令,殿下他,他没事吗……”
  “没甚大碍,铠甲挡了那一箭,有轻伤。”他故作云淡风轻,转移话题,“其他兵士如何?”
  护军道,“大家都还好。只是很多人都看见了殿下挨了一箭,心里头惶惶的……还是冷女官策马救回来……”
  护军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大战之下,主帅殒命对于要守下来的城池将是致命打击。尽管对郡王有怨言,但他是一城之主,他不能倒下。
  郦其商勉力笑笑,“放心吧,殿下没什么事,我今晚代他巡视,他明日会照常巡营的。”
  他环视一圈,目光如常以作安抚,“让伙夫尽快起灶吧,累了一上午,大家稍作休整,不可懈怠。”
  人群散去,郦其商独自进入营帐,锁紧了眉头。
  营地外,饭食香气蒸腾,大家进食充腹,稍微放下些许不安。
  再返回陆王府时,田医师刚刚从陆玉房中出来,一手的血,郦其商看的两眼发黑,扶住庭院的陶缸沿。
  “田医师,殿下他……”
  田医师在地上的铜盆里净手,“县令放心,还好我没来之前就处理的很及时,性命无虞,只是需要多加休养。”她望了一眼房中,在门口仍能嗅到浓重血气。“怕是她现在也休养不了。”田医师叹了一口气。
  “能活下去就好……”郦其商捂住眼睛。
  田医师拍拍郦其商的肩膀,“县令,坚强一些,郡王还在坚挺着,你也不能倒下,现在梁阳里里外外,就指着你们两个了。”
  “我明白……”郦其商点头,咽下哽咽。
  “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多思善感。等见惯生死,就不会有这么多眼泪了。”
  “你也怕吧。这么年轻,好好的当着县令,突然就开始打仗了,读书读的再多,也不能以经纬止战。我们这些人,是蝼蚁,是权者争斗下的牺牲品,不值一提。”她叹道,“能活一天是一天,也满足了。”
  “这天下,从来没有真正太平过。”
  田医师留下药方,提起药箱离开,郦其商要送田医师回药铺,田医师摆摆手,示意有王府的仆从会跟随她回药铺抓药,让他放宽心。
  榻上,陆玉紧闭着眼睛。脸色还是很白,身上血衣已经换下,虽然已经处理过伤口,但余痛犹在,昏迷中仍然紧皱着眉,不安稳。
  郦其商不放心,问冷绾,“今夜我留宿王府中可否?殿下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能放心,我想守在殿下身边。”冷绾点头,给郦其商安排了客宿谒舍。
  深夜,又下起了雨,连带着细碎冰雹,敲打在屋檐咚咚响。
  郦其商在榻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外头大风狂作,扯着窗棂。
  今年秋入冬,北方格外多雨。
  恶劣天气不虞,郦其商心头也惴惴。爬起身来,坐靠在榻上发呆。
  风雨大作,依稀夹杂着人声,郦其商掀开帷帘,却见纸窗外不远处有灯火。
  是陆玉的房间。
  郦其商立时起身,披上衣服出门去。
  陆玉房中灯火通亮,女仆从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她房中出来,郦其商要进去,被拦住,“郦县令,冷女官说了,不让任何人进来。”
  “殿下怎么了,怎么又流这么多血?”
  女仆从脸色哀痛,摇摇头。
  “我去请田医师……”他转身要走,被下一个出来的女仆从拦住,“冷女官说了,殿下不让请医师,怕会引起军营动荡……”
  是了,一日请两次医师,又怎么会是郦其商对外说的轻伤?
  郦其商急颜急色,“这会还是保命要紧,其他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推开拦着的仆从们,要冒雨出门去,刚下渡廊,冷绾在门口叫住他,“郦县令,殿下要见你。”
  郦其商匆匆回身,湿了半身衣裳到陆玉榻前。
  陆玉不甚清醒,身上盖着厚褥,脸色烫红,已发了高热。冷绾不断用冷毛巾给陆玉擦额头降热。
  “孟怀……”
  郦其商握住陆玉从被子中伸出的手,“殿下,我在呢……”
  陆玉竭力睁开眼睛,“孟怀……不能再惊动医师了……”
  “殿下!”郦其商握紧了陆玉的手,“我明白你的顾虑,可当下你若是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梁阳该怎么办……”
  “留得性命在,不怕无柴烧。我好好和将士们解释,大家会理解的,比起殿下担心的所谓军心动荡,没了主没了指挥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空壳子,梁阳无主了,谁带领梁阳走出困境?”他说着,落下泪来,“殿下,你不能死啊……”
  他紧紧盯着陆玉无血色的脸,厚褥下她的身体被掩埋住,几乎看不到胸膛呼吸的起伏。案上烛油几将燃尽,模糊了灯光。
  陆玉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孟怀,我没事,应该不会死……”她挤出一丝笑意,“我有办法,相信我……”
  冷绾扶起陆玉后背,陆玉支撑起身体,又握了握郦其商的手,“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
  郦其商用袖子擦去涕泪,仍是红着眼睛。
  “殿下,你说,我就信。不可骗我。”
  “殿下……?”
  冷绾怀里,陆玉没了声息。
  郦其商崩溃,“殿下!殿下……你怎么能骗我……殿下……”他抱紧了陆玉交握的那只手,涕泪齐下。
  外头轰雷起,掩盖郦其商哀切痛哭声。
  冷绾马上放平陆玉,扯开郦其商,可谁想他这会力气这般大,怎么也拉不开,情急之下,一手刃砍晕了郦其商,“来个人,把县令抬回去。”
  房内安静了。
  夜雨后,初升日光照在陆王府之上,平静如常。
  郦其商醒来时,后颈疼痛不已,意识迟钝回转,猛然想起昨晚的事。
  急急起身穿衣,却发现自己身在自己府中。
  昨夜他哀涕陆玉,被冷绾打晕了。
  惶惑不安笼罩心头。
  他开门第一反应是去陆王府,而迈出第一步生生停下。
  不行,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去军中,若是郡王伤重病危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梁阳将彻底崩盘。
  忍着悲痛不安,郦其商先行去了营地。
  不知为何,他抱着一丝微弱希望。
  陆玉说她不会死,还会如常巡视军中。万一,他到了营地,就可以看到陆玉呢?
  郦其商浑浑噩噩到达营地,伙夫已经架起炊具做早膳,大家见到郦其商点头打招呼,丝毫不知昨夜的惊心动魄。
  营帐中空空,郦其商失魂落魄地坐下。
  他反而不敢去陆王府了。万一……
  郦其商不敢再想。
  护军掀帘入帐,端了早膳进来,“县令,还没用过早膳吧,吃一些吧。”
  “啊,多谢。”
  护军道,“县令,你怎么了,怎么感觉恍恍惚惚的?”
  “有吗……”他勉力笑笑。护军老实道,“有,殿下受了伤,您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郦其商端过瓷碗喝粥,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
  护军自顾自道,“您昨天不是说殿下今天会照常巡军吗,这会还没来呢……虽说受了伤不能按时来也没什么,但我说实话,大家其实都挺难受的,咱都败了两回了……”
  吃败仗没什么,可怕的是根本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几番交手下来,军士们对叛军也有些许了解,老牌精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同凡响。只是没人会军中说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
  郦其商听得难受,悄悄深吸一口气,定定道,“朝廷不会放弃我们,殿下已经派出斥候,朝廷收到消息后会来救我们的。”
  在己方希望渺茫的时候,一味鼓励已经没有作用,只能强调求助于外力,给予微薄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要是朝廷没来之前我们就沦陷了怎么办……”护军底气不足。
  郦其商狠狠瞪他一眼,“这话跟我说就罢了。要是在军中散播这种风言,军法处置了你。”
  “你也给我盯着,谁要是敢扰乱军心,我势必上报殿下,砍了他的脑袋。”
  “喏……”
  正教训着护军,帐外有人声喧嚷,听不清说什么。
  郦其商担心有乱子,出帐去,一瞬愣怔。
  那人神态如常,精神良好,应下兵士们的问好。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