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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剑一横,说:“不若先谈谈你们的经历。”
  神婆子踌躇片刻半晌没说话,倒是老李头没忍住,先探身过来抢着开口。
  “我先说,我先说!”
  成功让所有人都看自己后,老李头咧嘴露出得意的笑,“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感觉我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重活了……不对,我感觉那人就是我,兴许就是我上辈子的事。”
  “你也梦到了?”云华真人皱眉看向老李头:“那你说说自己上辈子是什么人?”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老头我上辈子可了不得,乃是和盛德仙君一起飞升上界的仙友,甚至先他一步受封上仙!”
  听到此话,众人虽不至于直接冷笑,但是眼中却全是不信。
  白清欢表情微妙,这回老李头还真没说谎,他还真是仙庭中那位第一个拿了仙令的贼仙……
  云华真人却是冷笑:“放屁,老夫上辈子还是和盛德仙君一起创立了青霄剑宗的绝世剑修呢,他在修真界都得管我叫一声师兄。”
  老李头打不过他,但是嘴上不服软:“那你怎么没成为云华仙君?”
  “老子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到飞升先被一只妖兽给吃了!”
  白清欢恍然,难怪云华真人这辈子如此执着游荡在寒渊杀妖兽,竟是上辈子就积攒下的深仇大恨了。
  阵修面无表情道:“我上辈子是只仙鹤,还没变成人就被一只蛇妖生吞了。”
  白清欢投去同情的眼神,原来开局被逐星吃了的就是你啊。
  体修老祖语气也有些古怪,她生硬道:“我梦到我成了仙庭的一块磨刀石,那些仙将们每次出征之前都要拿武器在我身上磨两下。”
  老李头听得哈哈大笑:“难怪你这辈子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没事就爱主动挨打,原来是养成习惯了啊。”
  “那你要不要试试挨我的揍?”
  余下的,刀修上辈子是个杀猪的凡人,而神婆子则是个装瞎子给人算命的神棍。
  老李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头看向白清欢。
  “对你,小白你上辈子是什么……欸我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好像在梦里听人叫过?”
  白清欢没有细说,只说自己好像是个小侍女,她在仙庭中几乎只与凤翎洛和当年学宫中的小屁孩们相熟,倒也没引起怀疑。
  众人兴许隐瞒了一些事,但是想来,每个人都亲身入了三千年前的前世梦是真的。
  云华真人忽然看了看周围,声音骤然冷下去。
  “我师弟呢?”
  “不是在这儿吗?”老李头指了指白清欢,忽然纳闷:“这不是你们宗门的后辈吗?你怎么叫他师弟?”
  “……”云华真人自知失言,一时语塞。
  倒是白清欢轻描淡写地将问题糊弄过去:“真人怕是还陷在幻境中没彻底清醒呢,对了,我师妹兴许还在幻境中未出来,你们留意些。
  她话音稍顿,定定地看着眼前全然被苍白覆盖的放逐之城。
  风雪太大,将视线尽数隐蔽。但是白清欢却觉察到城中聚集了数百位气息深沉到无法看透的强大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前世幻境中脱身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段惊尘至今还未出现,白清欢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越发冷沉。
  难道是他昔日将天道赐予的气运全部还了回去,导致现在还是衰神附体,竟倒霉地被困在了幻境中?
  她腕上的千机缕炽热到发烫,此时城中的这些人,皆是杀意满满。
  视线上移,落到最顶端。
  在峡谷上方,竟然有隐约的金光浮现,隐约可见是块巴掌大的小牌子。
  在金光浮现的瞬间,原本按捺不动的各方势力再也无法忍下去。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一道流光径直朝着上方的那块牌子掠去,眼看就要将其卷走。
  这时,暗处却另有一条黑里透红的长鞭在空中炸响,生生将那道光击散。
  白清欢眯了眯眼,认出那是逐星的法宝。
  妖部果然来人了!
  峡谷上方,各方势力早已争夺起那块金色小牌子。
  “此物乃是仙令,必须夺得!”
  “不能让仙令落到妖部手里!”
  “啊?仙令,那东西应该很值钱吧?”
  最后这话是老李头嘀咕的,云华真人的剑已出鞘,目光锁定在那块仙令上正在思忖是否该出手,闻言道:“那你倒是施展妙手空空把它拿到手啊。”
  老李头斜睨一眼:“叫你老疯子真没错,你看看现在外面打成什么样了,这种时候谁敢再动手——我淦!”
  他最后一声骤然拔高,“这玩意儿怎么朝我们飞来了?你们哪个蠢货动的手!”
  根本没人回答他,因为外面其他人已经注意到了仙令下坠的方向,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了。
  眼看着杀意骤然集中到此处,白清欢心跳都加快了。
  便是他们这里凑齐了修真界出来的老怪物们,但现在仇恨全部集中到这里了,外面那些人可不好对付!
  云华真人欺身便上,毫无惧意。
  “机缘既然到头了那何必唯唯诺诺,吾辈修士何惧一战!”
  白清欢一看,却见刀修和体修同样跃跃欲试,挽袖子的挥刀的,竟然全是莽夫!
  她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住涌上来的一口气。
  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经历的或许只是自己前世的一小段记忆,可是对白清欢来说,她是风希神女的一部分化身,她所经历的一切一直延续了三千年。
  更何况,在仙庭毁灭之前,她跟随凤翎洛在学宫之中修行了许久。
  因为无法改写既定的历史,她在学宫之中只低调跟随修行,学宫的各类比试考核一概不曾参加,仿佛真的只是凤翎洛的伴读。
  但是唯有凤翎洛和执掌学宫的司幽女仙知晓,白清欢的悟性强到可怕,怕是学得最广而深的人。
  和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的风希神女不同,她对任何事物都有惊人的兴趣。
  起初她对仙庭的各类常识和仙术一无所知,而到了最后的十年间,她每次问出的问题之刁钻,连授课的上仙们都头痛不已。
  过往的各类术法在脑海之中快速掠过,白清欢口中飞快报出数个方位。
  其他人还没领会,倒是阵道老祖隐约弄懂了:“这是……阵法?可是这是什么阵法?为何我从未见过听闻类似的阵!”
  因为这是仙阵!还是出自羽仙宫的防御仙阵!
  白清欢无暇解释,低吼:“听我的,速速结阵!”
  此刻无数道气息都在朝着他们这里逼近,众人来不及多想只能照做。
  然而此刻他们人手不齐,阵中两角始终无法结成。
  白清欢的心悬着,飞雪呼啸冷冽如斯,她后背竟也浸出冷汗来。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另外几个应对的手段,倒是能够逃离如今被围攻的局面,但是要付出的代价怕是大得多,远不如此阵强势。
  就在她咬牙准备变阵之时,身旁却忽地浮出一道身影。
  白清欢双眼骤然爆出光亮。
  段惊尘也从幻境中出来了!
  他在睁眼瞬间,几乎本能地开始寻找白清欢。
  视线对上之后,他目光定了一下,原本收敛的情绪竟在那一瞬浓烈外放到炽热。
  两人没有交流,他便已经默契地按照白清欢的指示站到了阵中一角,甚至还不等她提醒,就又召出刀疤。
  黑犬在空中甩了甩尾巴,身体迅速膨大,化作凶悍巨兽稳稳落在最后一处空缺位。
  阵成!
  几乎在他们按照白清欢的指令结成阵的瞬间,一道玄奥的灵光骤然亮起,激荡的灵光冷厉地将漫天的飞雪都震碎,竟是生生划出一道外人无法接近的禁区。
  见到这一幕,正在朝这边逼近的仙族势力们齐齐收手。
  “是古仙阵!那边的不是妖族势力,是仙庭的人!”
  “如今还知晓如何布置古仙阵的家族寥寥无几,究竟是哪家也参与争夺了?”
  “那边怕是背景深不可测,不好轻易动手。”
  而放逐之城中心,骑在黑龙之上的凤翎洛却是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方向。
  在他身后跟着的凤家人纷纷低头。
  凤家人在百年的仙庭战乱中死伤惨重,甚至比应家还要凄惨,当年羽仙宫之中的人也唯剩了凤翎洛一人,以及站在他身旁那个苍老随从。
  “这是羽仙宫的羽仙阵……”那个随从也认出了这阵法,惊愕地抬起头去看凤翎洛:“家主,这不是只有我们凤家嫡系才可修行的阵法吗?”
  狂风之中,凤翎洛身上的殷红羽衣像是张开的翅膀,他冷傲的脸上也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羽衣下方,他苍白的手却逐渐握紧。
  他当然也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段回忆。
  只不过,他也能够记得,自己原本痛苦而黯淡的那段记忆中,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人和事。
  例如,昔年他在学宫之中其实一直是个异类。
  仙族的后裔过惯了优渥的日子,加之族中自有长辈教导,所以鲜少有人在意学宫的授课,唯独他日日不落,且偶尔还要带着一颗蛋去旁听。
  别说同龄的小仙童了,便是那些上仙也无法理解。
  例如,羽仙宫要负责镇守仙庭,他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例如,他幼时院中的那棵树,原本只有他和龙蛋的身高刻线。
  再例如。
  他记忆中的父母仙务繁忙,尤其是自妖部第一次异动起,便再也没有回过羽仙宫,他甚至记不得父母的模样。
  可是……
  当一人闯入那段晦暗的记忆中时,属于他的那段记忆也逐渐被染上光鲜的色彩。
  有人陪他坐在学宫中听那些乏味无趣的授课,甚至比他还要怪异,还要缠着上仙们详解。
  有人陪他去应家偷蛋也陪他还蛋,还陪他一起钻过神女宫中狭隘的狗洞,一起分享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