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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对方不满六周岁,孟蝶在腹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佞幸一流确实是只会一味的顺从,但是顺从不一定就是佞幸一流。比如说天色已晚,到了平日殿下上床睡觉的时间,今日殿下得到个好玩意儿还想玩一会儿,若是有人顺着殿下说,玩一会儿便玩一会儿,晚一会儿睡不打紧,这就符合佞幸一流的言行了。”
  “若是殿下本就想上床睡觉,身边的人先开口提醒殿下睡觉,那这就不属于佞幸一流了。所以是否属于佞幸一流,要看殿下原本想要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青仪动了动自己的小短腿:“那怎么知道自己是错还是对呢?”
  孟蝶:“这需要殿下明辨是非。”
  青仪:“那怎么明辨是非?”
  屋中传来两道笑声,一明显一不明显,明显是笑得双肩抖动的太子妃,不明显的是抿唇的皇后娘娘。
  孟蝶同样唇角上翘,不过她还挺喜欢有求知欲的孩子:“这需要殿下一点一点学习方方面面的东西,殿下对各个方面了解的越多,才能够不被人蒙蔽,做到明辨是非。”
  孟蝶站起身向皇后施礼,皇后不解却颔首。
  孟蝶冲着宫外一名年轻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有些惊讶,还是敛着面容进入殿内,先向皇后行礼,又向孟蝶施礼:“请县主吩咐。”
  青仪好奇的看看宫女,又看看孟蝶。
  孟蝶笑着看向宫女:“你不用紧张,你叫什么名字,没入宫之前是哪里人士?”
  宫女:“回县主,奴婢名丰收,没入宫之前为安庆府桐仁县桂花镇水牛村人。”
  孟蝶:“你在家的时候你一年能花多少钱?油盐菜衣服等等,你详细说说。”
  丰收想了想:“奴婢家贫,平日里吃的都是糙米,糙米卖价是五文一斤,奴婢在家的时候常常吃不饱,一年最多也就吃百十斤米,大约是五百文,全家都不怎么吃油,这个不知道多少钱,盐吃的也不多,全家一年的买盐钱大概在一百五十文,菜都是地里长的不用钱,肉舍不得买,家里养了几只鸡,鸡蛋也不用买,至于衣服,奴婢都是捡姐姐们穿小的衣服穿。一年都不会裁一件新衣,也不用钱。所以一年的总花销大概就在半两银子左右。”
  皇后长叹一声忍不住插言:“你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如你家这般吗?”
  丰收连忙解释:“回娘娘,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日子要比奴婢家里好过许多,奴婢家里贫困全因父亲早逝,母亲生幼弟的时候又坐下了病根,身体不大好,奴婢姐弟们又年幼,平日里生活多是靠亲朋族人接济。”
  皇后重新展颜:“原来是这样。其他人家的日子大多都怎么样?”
  丰收:“回娘娘,大多数人家也是不买菜的,倒是逢年过节春耕秋收都会买肉打打牙祭,一年大概需要一到二两银子,家家户户也都养鸡,鸡肉和蛋都不用买,油和盐酱油等等大概一两银子就够了,衣服不是每年都有新衣,不过肯定有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再加上一些需要淘换的被子等等,一年一两银子充充有余。唯独粮食花费多些,具体多少奴婢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年日子好过许多,很多人家都会买一些粳米和白面吃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孟蝶看向青仪:“殿下可都听清楚记住了?丰收在家一年的花销是半两银子。”
  青仪点点头。
  孟蝶一笑:“臣也说说臣的花销,臣吃的是粳米和白面,还有香米胭脂米等等,一年大概需要三十两银子;再说肉,臣每日每餐必有猪肉,鸡肉,冬日有羊肉,秋日有螃蟹,夏日有鲜鱼,偶尔还有鹿肉等等,一年只肉钱最少也要百两银子左右,油盐酱油这些倒是不多,一年最多十两银子,衣服每季最少两件,一件最少七八两银子,多则几十上百两。”
  青仪眼里露出迷茫。
  孟蝶笑得越发灿烂:“殿下觉得那叫丰收的宫女说谎了吗?”
  丰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皇后笑了:“快起来吧,孟县主是在教殿下学问呢。”
  丰收这才起身。
  青仪看看丰收,点点头:“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
  孟蝶:“那殿下看臣是说谎的样子吗?”
  青仪看了看孟蝶,摇摇头:“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孟蝶:“事实就是丰收没说谎,臣也没说谎,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可同一件事内容就是天差地别。”
  “殿下,书中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兼听是都听谁的呢?是一件事听臣这样有爵位的臣子说,也要听如丰收这样的百姓说,要听男人说,也要听女人说,最终把大家说的汇集到一起才是事情的全貌,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殿下便可明辨是非。”
  青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双眼奕奕放光的看着孟蝶:“我懂了,不能只听太傅的,还要听孟侍讲怎么说的,还要听听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说什么。”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只好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心中向乔首辅告罪,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太子妃则是已经不客气的笑出声,看向孟蝶的眼里带着钦佩,怪道母后说她有大才,深入浅出,也许现在青仪还不了解她今天这一番话究竟代表什么,不懂什么是等级差异,但是她给青仪举了个好例子,让青仪对多听各方言辞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储君还是皇帝,最怕的就是偏听偏信。
  皇后也笑,揶揄的看向孟蝶,还夹带私货。孟蝶扮无辜。皇后笑容扩大。
  又闲聊了几句,孟蝶告退。
  等孟蝶出了大殿。青仪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一溜烟儿跑到皇后身边,爬上皇后的宝座:“皇祖母,可以让她当我的太傅吗?”
  皇后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样说,不怕乔太傅伤心?”
  首辅乔万鸣已奔古稀之年,他这个岁数正常绝对可以风风光光退休了,之所以还留在首辅的任上,其实已经不大参与到政事之中,每日重心都在教太子的嫡长子青仪殿下中。他也是青仪殿下明面拜的老师。
  青仪一愣,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太傅对他是很好,可是他真的不想听太傅讲课。
  太子妃再次笑出声:“母后,换我我也选孟蝶,她说的可比乔太傅说的有趣儿多了。”
  皇后无奈的看着她:“你呀!”说着又把青仪搂在怀里:“青仪若是喜欢她,以后可以经常把她叫进宫里来,还有孟侍讲,那是她大哥,想来也是一样有趣的。”
  想到孟渊,青仪连连点头。
  孟蝶不知道她的举例子让一个小家伙对她念念不忘,回到侯府孟蝶洗漱后倒头就睡,今天可太累了。
  次日初二,孟蝶回娘家得了不少好消息,她爹和二叔在甘州那边将官儿做得风生水起自是不必说,孟蝶一母同胞的妹妹孟渝定了亲,对象正是唐提督的嫡长孙。
  孟蝶有些惊讶的看向胡夫人:“她点了头?”孟渝从小就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这两年通信,字里行间也能看出她心思未变,怎么就突然要嫁少年将军了?
  胡夫人颔首:“是她自己乐意的。”当下就说了缘由。
  孟家初到边关时,唐家看在勇毅侯府的面子上对孟家处处照顾,时间长了,两家自然而然就处出情谊来了,两府经常走动,孟家的家教唐家自然看在眼里,对孟家的孩子都十分喜欢,早有结亲的意思,可惜不是年岁太小就是岁数配不上,唯独唐提督的嫡长孙和孟渝正好般配。可惜孟渝不喜欢少年将军,她喜欢温润书生,基于此,这门亲事就一直没成。
  最近边关那里逃去一波悍匪,一日孟渝出去登山游玩的时候正好在山上看见匪徒进山下村子抢劫。她正想着怎么帮村民,一队官兵杀到,带队的正是唐提督的长孙唐骁。
  这一波悍匪唐家早就注意着呢,唐骁这些日子都在追捕他们,只是他们生性狡猾隐匿行踪的本事又了得,直到今日他们被唐骁追得几乎弹尽粮绝,不得不出现抢劫,这才被唐骁抓个正着,一箭射杀匪首。
  孟蝶左手托腮:“哎,我还以为是美人落难,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结果是她被人家骑马射箭的飒爽英姿给煞到了。”
  屋里的女眷纷纷窃笑出声。
  胡夫人忍不住笑骂:“又浑说。”
  孟蝶嘿嘿一笑,又问:“那大弟呢?”
  说起孟淮,胡夫人自己先笑了:“他订婚的对象是当地一位酋长的女儿。咳咳,人家相中他二三年了。”
  孟蝶眨眨眼,再眨眨眼,边关酋长的风俗与京都这边差异很大,那边即使是女孩儿也可以骑马射箭,更可以从自己父亲或者是母亲那里继承酋长之位(大易朝也会赐予相应的官位)。总体而言,都是热辣又大胆的。
  孟蝶的大弟——孟淮,用他姐姐孟蝶的话来形容,给他穿上裙子,就那腼腆羞涩的性格,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个小姑娘。
  热辣大小姐x腼腆少年郎。孟蝶几乎是分分钟钟脑补出十万字的言情小说。不对,住脑,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孟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宛如脱缰野马的思绪:“那大弟的婚事准备在哪里办?”
  胡夫人:“估计要办两场,那姑娘父母早已亡故,祖母是酋长,她要从她祖母那里接任酋长的位置,接任位置的时候要受朝廷的封赏,怎么都要来京城一趟,所以在京城这边完婚。等回了甘州,按照他们的习俗也要办一场的。”
  孟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说笑笑,一家子热热闹闹,初三的时候,胡宝庆夫妇带着女儿胡知韵与丈夫一同前来孟府,还带来了大批礼物。孟蝶颇为意外。
  晚上她抽空问孟庭义:“祖父,可是为了承袭永平伯一事?”
  孟庭义颔首:“大理寺那边已经审问清楚了,同党都已经被拿住,过了正月十五,陛下重开御笔就会立即宣判。大概率不牵连女眷,只是府中男丁多赌博,也多参与其中。”除了还年幼不知事的,剩下的基本都得判斩首。
  饶是孟庭义没说后面的话,孟蝶也听懂了:“自己作死。”
  孟庭义不予以置评:“陛下感念其先祖功绩,故此想让已故永平伯的嫡次子周珏袭爵。他志不在此,这些年只挂了一个蒙荫的虚职。细作的事我也都审明了,该抓的人也都抓到了,按照陛下的意思略透了一些口风出去。”
  孟蝶噗哧笑了:“祖父,您说的也太含蓄了,周老先生这些年就是个富家翁,这会儿爵位猛然落到头上,想必也是心动了,不过他到底没被权势迷了眼,又出了细作这么个事儿,他担心自己袭爵有问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继承这个爵位好还是推辞了好,是不是?”
  孟庭义颔首。
  孟蝶懂了来龙去脉。周珏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想不明白怎么办,他身边的圈子也没有人能给他出主意的,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外孙子或者说外孙媳身上。
  外孙媳同孟家有亲,孟庭义多精明,亲弟弟附逆都能带领一家子全身而退,他若是能得孟庭义两句指点,肯定不能选差路,所以他给胡家备了一份厚礼,通过他们送到孟家来,若是过后他也能来拜访那就更好了。
  孟蝶问:“祖父是怎么想的?”
  孟庭义老神在在:“对方也算诚心,我告诉你表叔让他转告周先生,爵位不能接,最好是京城都别待,直接回原籍,这爵位哪怕并无实权,一旦接了也要上朝的,有心人就有可能潜伏到他身边,他自己又没有分辨的能力,略略粗心就有可能惹出大祸。”
  孟蝶:“不止,现在的永平伯惹出这样的乱子,陛下虽不是迁怒之人,可看他们家总归不会太顺眼,与其做个被陛下看不顺眼的伯爷,还不如主动请辞,落个好印象,说不得陛下更照顾他们这一脉。”
  孟庭义看着孟蝶。
  孟蝶装无辜,孟庭义还看着她,孟蝶败下阵来拽着孟庭义的袖子开始撒娇:“哎呀祖父,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可以揣测帝心,这是大忌我知道的,我肯定不同别人说。”
  孟庭义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
  初四孟蝶上马车回勇毅侯府,在车厢里坐着,孟蝶微微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孟家的府邸同样在东边,这边贵人聚集,店铺稀少,这会儿过年,整个大街上越发显得冷清。
  孟蝶放下帘子,看向身边的杏黄:“露微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杏黄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范总管年前的时候不是说寻了两伙儿舞狮队,还请了三伙戏班子嘛,那些女工都得了信儿,过年这两天走亲戚应该是都给说出去了,昨晚咱们府里就有人说,厂房那边那会儿就有人在前排占地方了。”
  孟蝶一愣:“这么多人?那今儿她们那边肯定热闹了。等回了府你就去她们那边,今天中午供的那顿饭,你去制定个菜单什么的。”
  “诶。”
  工厂这边确实挺热闹的,两伙儿舞狮队都很下力气,舞得十分好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吉时一到,鞭炮声响起,关闭了几日大门重新打开,女工们有序进入。
  在露微的一声令下,缫丝染色织造三个部门的人齐齐动手,正式复工。
  外面舞狮队伍退下,换戏班登台唱戏,唱的自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依旧是孟蝶要求的恭喜发财,勤劳致富等等发财的唱词。
  以往戏班里这种戏并不多,或者说极少,自从去年工厂开工孟蝶指明要这样的戏,戏班唱了之后又获得了满堂彩,这类戏码宛如雨后春笋般在京城中喷涌而出,并且以光速向京城周围传播。
  这会儿几个戏班再也不会无新鲜的戏可唱了,一折又一折,无论哪一个围观的百姓都是叫好声不绝,又是满堂彩。
  孟蝶回到侯府去见侯夫人,侯夫人正高兴呢,身在祖籍天津的李悠刚来了一封信,她丈夫年前剿匪立功,初一那天封赏的圣旨就到了,如今她丈夫升任了正三品实权的参将。
  孟蝶不知道这位大姑父多大年纪,不过从李悠的年纪可以推断,大概三十六七八那样,没去前线拼杀,这个年纪坐到正三品的武官,很了不起了,以后再带兵个三四年,四十岁以后就可调入京城,既可以去兵部任职,也可以到九门提督手下,参与到京城布防这种重要事情中。
  简而言之一句话,对方前途无限。
  第120章
  吴氏忍不住说:“大姐真真好福气,说是大姐夫报功的时候立刻就为她请封了相应的诰命。”
  侯夫人更高兴:“一说起他们来,我眼前浮现的还是他们俩小时候在一块儿玩泥巴的样子呢,一转眼,不但都长大了,也还都有出息了。”
  众人又恭维了几句,话题很快又转到金氏这边,李荟已经决定了,去岭南一带戌守边关,过了正月十五就启程,金氏同样跟着一起,不过夫妻二人并不同行,李荟皇命在身,要快速赶路,金氏担心煖姐儿不适应,会以游山玩水的姿态慢慢过去。
  宁夫人:“岭南一带潮热,蛇虫鼠蚁又多,你们这次过去一定要把驱蚊虫的药带足,你给荟儿多准备几个香囊。”
  温氏:“我听说他们有拿硫磺熏外衣的,你也试试,蛇虫鼠蚁多怕硫磺。”
  金氏一一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