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这样想着,玉荷心里的那点疑虑也消失。左不过还是像上几次一样,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问她的话。
来到里间,侍女推开房门。
玉荷就见房屋中正中央首位上,端坐着一位穿着深褐色红裙女子,她头上戴着大片的玛瑙金饰,再多的玉荷就见不到了。
因为有两名侍女跪坐在地,拖着两把足足有一米的圆扇将那位公主面容遮住。因为前几次也是如此,玉荷倒也不惊讶。
见不到这位的真容,也就见不到吧。反正也没什么关系,她压低视线恭敬行礼道:“见过殿下。”
“赐座。”那红裙妇人轻起薄唇。
“谢过殿下。”玉荷顺势坐下,因为来过几次,她已经对这里的流程很熟。
心里的那点害怕,随着来的次数逐渐消失,到了现在已经近乎没用。
女子长得很美,柳腰黛眉朱唇。是个典型的水乡美人,柔弱娇美。就算见了七八次,那高坐在首位的女子还是要多看两眼。
“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是为何事。”
“回殿下的话,应当是为侯爷的事情。”这是一个皇权大于一切的朝代,公主代表着天家,玉荷就算不想低头,也会为了自己儿子低头。
此刻规规矩矩地回着她的话,但就在话说完的那一瞬间。那种在外院时的感觉,又来了。
好似被什么狼狗盯上?阴暗扭曲的生物惦记,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就像羊在狼窝,浑身都不自在。
如果一开始在外院,玉荷还能说是因为吃多了凉。但在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因为她就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并且,那个人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屋子里的人,她都见过。所以她可以确定,不是她们。她们也没有理由用那样的时间盯她。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那种预感让她一时间慌了神,手中的茶水差点从杯中洒出。
好在要撒出去的那一瞬间,玉荷稳住了手,并且将滚烫的茶,送入口中。
她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难道裴玄之的尸体找到了,还是找到了插在他颈侧的金钗。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玉荷拔不出那钗子,便放弃了。现在想来,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东窗事发的祸患。
玉荷越想心里越没底。
就在玉荷如坐针毡时,那上位的公主开口了:“猜的没错,是为了我儿。”
“我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那二十余人皆死在我儿刀下。既然都死了,我儿又为什么要独自离开。”
一听是这话,玉荷烦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她知道,这位公主还是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也无法确定她儿子到底死没死。
又是和以往一样,拿些反复提起的话来问她。
“回殿下的话,时间有些久了,臣妇已经记不清了。”她语气柔弱,好似一朵纯洁的白莲花,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妇人。
“臣妇只记得有很多血,侯爷与那群贼人拼杀,我们身后没有退路,只有奋力一搏才能突出重……面的事情,臣妇真的有些记不住了。”
“每每想起那些事情,我就夜不能寐,害怕得很。殿下,我真的只知道这些。”说着说着,女人的眼中出现水光。
就像是害怕极了,不愿面对。
是个典型的柔弱妇人,证词也一样,没有任何漏洞,可就是让上座的女子觉得不对。
与她儿子说的不一样,女人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角落,那里有个宽大的山水屏风。屏风后边,就是她那可怜的儿子。
因离着远,也因为他脸上带着一个半黄金面具,遮住了他那坏死的右眼。长公主并没有看清自家儿子眼中的视线,但她知道她儿子消失那么久的原因,绝对和这个女人有关。
你看,一听说她将这女子叫到府上,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
她觉得玉荷撒谎了,可问她儿子又问不出。好在她儿子平安的回来了。
只是瞎了一只眼,留了一身让人心疼的伤。那些伤害他的人,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她会把他们错挫骨扬灰,赶尽杀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表演,玉荷很熟练。只不过那眼泪,倒是第一次。
“我真的不知道侯爷去了那里,殿下我也盼着侯爷回来。虎儿还小,需要一个叔伯帮衬。”
“好了,莫哭了。”就在玉荷准备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将全部事情全部解决掉时,高位上那位尊贵的女性,发话了。
她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带这些骄矜,不管是哪一次听到,都能想起了那人的声音。不愧是母子,就连声线也都很相似。
第63章
“好了, 莫哭了。”
一听她那话,玉荷就知道对方不耐烦了。她低着脑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做似擦泪。
端的是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玉荷心里其实有点没底, 这位公主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用一些莫名其妙无用的东西问她的话。
可她心里的慌乱, 并没有随着她的问话结束而消失。反而更加忧虑, 那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要发生什么.
但她又想不明白会发生什么,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那件事和那个人。
哭过,也说过。
玉荷已经没了话, 她站起身向那人行礼就准备离开。公主府的人也没阻拦,待玉荷走出院子。
那高位上的公主,才开口:“人都走了, 还不出来。”对于这唯一的儿子,长公主疼爱极了,也宝贝极了。
因为这是她和裴郎的儿子, 沾染着他们共同的血, 代表着他们那段亲密关系。
随着她的话落,那站在屏风后穿着黑金衣袍的男子缓步走出。他脸上带了一块不大不小正好遮住眼睛的黄金眼罩, 包裹住眼睛将其全部遮住。
金色质地, 繁复的树叶文理。
那是长公主亲自让人打造的黄金面罩, 小小的一颗圆形遮住他的全部左眼,唯一的一根固定弦也是由黄金打造, 从他的左边向后延伸插入墨发里。
纤瘦的下颚线, 高挺的鼻梁。她的儿子, 就算失去了一只眼,也还是最好的。
“母亲。”青年走出, 恭敬问安。
随着他的话落,两边扶着圆扇的侍女将其移开,露出内里女子真容。
是一个和裴玄之长的八分相似的女子,他的貌美也全部遗传这位母亲。
“你喜欢她。”不是反问,而是直接问。在刚回京的时候,她就仔细盘问过被裴玄之带到裴府的事,自然也从那群人口中得知她儿子喜欢上了裴家那位长媳。
只不过,一开始对于这件事她并不相信。那个女人咬定她儿子弃她不顾,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就更加可笑。
她的儿子不是那种人,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抛弃一个女人。在着,如果是真的喜欢那又怎么会抛……以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是误会,也可能是那个女人故意为之。
不是都说她是水乡烟花地来的琴女,最擅长那些勾引男子之事。
但随着她儿子回来,大长公主的想法有了改变。她意识到,她的儿子是真的喜欢她。这也是长公主觉得疑惑的点。既然喜欢,那又为什么将她抛弃?显然这说不通…
可她又从这儿子口中套不出话,她心中有了两个猜想。一、这件事情和姜氏玉荷有关,并且关联还不小,但她儿子因为喜欢怕她受到伤害,所以将其隐瞒。
二、她没问题,也没撒谎。因为刺客众多,她儿子为了引开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而这些落在姜氏玉荷眼中就是抛弃。
虽然第二条更符合现实,也确实是与他儿子所说的重合。但高位上的红裙女人,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的敏锐让她更倾向于第一种,姜氏玉荷在这其中一定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并且关系到他消失半年。
她以为她的儿子会否认,但没有。他沉默了,没回她的话,也没否认。
所以,是喜欢的。
就算被伤害了,也还是喜欢。红裙夫人笑了,她这儿子什么都像她,就连喜欢人的劲儿也像她。
高兴之余,又有些不爽。这孩子全像她,好像是她一个人生的,明明是她和裴郎两个人的孩子,却怎么一点都没遗传他。
心中不悦,端坐的夫人也就歪了身体。她靠在软椅上,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与你一道回来的女子,你打算怎么安排。救命之恩,需有重谢。”
“那女子,对你有意。”说着说着,那红衣夫人笑了。对于那位救了她儿子命的女子,长公主是喜欢的。
只不过,让她们二人喜结连理,就有些难了。她想着自家儿子有喜欢的人,断然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但人家姑娘喜欢他,又救了他的命。不能随意打发,她没等裴玄之回答又道:“我认她一个干女儿,在让圣人封她个县主,保她一生衣食无忧富贵享乐。”
“你说怎么样?”说着说着,那妇人看向裴玄之询问。
“母亲说的是。”
见他答应下来,那妇人也就停了手。
“晚上与我一道进宫吧,太后与你舅舅很想你。”
“是。”
母子俩,话并不多。
“下去吧,她现在应该还在府上。”她的话有些模棱两可,但母子两还是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否认,那就是喜欢她。
此刻,她应该还在府上没有走远。裴玄之很想否认,但他否认不了。
他每夜都会梦见她,梦见她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杀他,用石头砸他的脸。但后面,那个梦总是会往情-欲旖旎方面发展…
再次见到她,这样的可求变得更加强烈。他想掐死她,却又想与她有些什么,更想在床……其。
裴玄之没说话,在母亲挥手的那一瞬间,便退了出去。
青年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就应该去杀了那个虚伪,满嘴谎话的人。
可那点隐秘的心思,让他下不去手……
公主府很大,大到玉荷走了许久还在内院里。她前面那有两个女官带路,后面又跟着两个侍女。
她低着头,沉默着。
心底那突然冒出来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她快走到先前觉得心慌的地方。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先前那种感觉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就是有人在看她。
那个人躲在暗处,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那种眼神,目光让她心慌。
就在走过的一瞬间,余光看去,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撞入玉荷的视野。
很高,很长,是个男人。
她心里不好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某个人的名字也在这刻破土而出,她不想承认的,可她的心就是乱。
乱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