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维斯警告似的用枪托怼了怼他的腰腹:“别套我的话。”
周宇衡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怎么算套话呢?虽说我俩各为其主,但我的战斗力远不如你,就算套到情报也没办法传递给指挥,追着你问也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那就别好奇。”克洛维斯道,“该你说的还没说完吧。”
周宇衡无辜地眨眨眼:“我还要说什么呢?”
他就爱赌一手战斗系的文化水平。
毕竟大家都知道,大多数的战斗系光是日常对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更何况要他们逻辑缜密地复盘线索缺漏?
克洛维斯果然苦恼地抓抓头发,浓黑微卷的短发从他指缝里溢出,蜷缩着迎风招摇。
周宇衡的脸庞缓慢爬上得意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克洛维斯的枪口又抵上他的腹部:“我不知道,你自己回忆一下。”
周宇衡:“……”
酱紫回忆?
“啊、啊,了解,明白,小心点别走火了。”周宇衡赶紧扶住枪管,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推,“都保证了知无不言,小少爷,咱先把危险东西靠边挪挪呗?”
夜色愈浓,层叠覆盖的枝桠与林叶更将月光隔断,林中虫噪和风吟此起彼伏,二人行走的沙沙步声仿佛应和着雨林声息的节奏,穿林过叶,犹如早来的雨点。
周宇衡的叙述随着脚步一起响起。
“我的队伍在抵达北部考区后一切顺利,那里的规则是让我们向上登楼。
“登楼的同时,我们要遵守不同楼层的规则。如果不小心违规,就会面临来自主考方的未知的惩罚。”
“那栋建筑的名字叫‘亚米德森福利院’。
“是帝国里很出名的福利机构,但是……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我猜那里对考生有着一定的记忆限制,在福利院内我总是产生很多奇怪的感知,甚至会觉得自己不是本人,这样意识混乱的情况也不是只我一人,我的队友们都有差不多的感受。
“可惜,你现在要我说出那些具体的规则,我确实没办法复述——这就是我要说的‘记忆限制’。”
“正因为此,刚才你问‘毕琅’,其实我也有一瞬间的迟疑。”
周宇衡沉默半晌,语气沉重地总结:“走出福利院后,我对自己的记忆有着很多怀疑,甚至有时候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周宇衡’。不过,情况更严重的是我们队伍的指挥。”
克洛维斯将目光投向了他,手指却在唇前竖起。
他的战斗直觉又来了。
那种确非敌意,却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克洛维斯能够辨认,这是来自“被窥视”的不满。
险些忘了,他们本就是一直被窥视的。
被直播间观众,被随行监考。
这些东西说得太多,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就像上午的直播间关闭一样。
恰在此时,克洛维斯耳边的通讯器终于绽放绿光。
来自林逾的通讯信号适时接入,传出林逾微带疲惫但笑意难掩的话音:“晚上好,找到合适的营地了吗?”
克洛维斯的心跳不禁漏了半拍。
他还记得林逾承诺过,晚点会和他分享一些情报。
“艾利亚斯已经正式进入沙漠地区了,他很关心你的进度。”
克洛维斯微愣,嘴唇不自觉地一碰:“辛苦你……”最后一个字音被他急忙吞下,改口抱怨,“营地已经在找了,你好烦啊。”
抢在当天最后一次会议之际完成了艾利亚斯的迁移,林逾的确松了一大口气。
他不敢想象把艾利亚斯孤身滞留在雪山会有多少隐患。
毕竟雪山的求生难度众所周知,而且除了几块固体酒精,主考方甚至没有供给足够的御寒衣物。
更不提那个目的不明、威胁性极强的“入侵者”随时可能折返雪山,万一和艾利亚斯狭路相逢,林逾实在不确定艾利亚斯是不是能稳操胜券。
林逾暂且没有告诉郁郁和“入侵者”相关的信息,经过一天的激将法,郁郁几乎把曲文宴能透露的线索都套了个遍。
连带着陆枚在第二军校时的糗事都被郁郁问个彻底,曲文宴非常乐于分享陆枚的难堪过往,然而来自雨林地区的金光连身处沙漠的他们也能略窥一二,就在“荷鲁斯之眼”陷入暴/动之际,曲文宴的表情明显变得迟疑。
林逾据此推断,这人和陆枚也算不上深仇大恨,可以留他一命。
接下来就是和克洛维斯的深夜会谈了——
林逾没有错过克洛维斯和周宇衡的任何一句谈话,包括在克洛维斯把人引至河谷之时,他就洞悉了克洛维斯的动机。
克洛维斯想要派上用场。
克洛维斯……正在急迫地证明自己的成长。
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家人,是一个眼神就能看透所有的同伴,克洛维斯的意图和愿望当然瞒不过他。
就像那句没说完的“辛苦你了”。
其隐藏的话意未尝不是一句“对不起,我太没用”。
“嗯,你烦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逾没有计较克洛维斯的后半句嘴硬,信口安抚,“我这边会议结束咯,正在回去休息室的路上。可惜不能让你看看休息室的装潢……啧啧,半点不输你们家的客房。”
现在是21:19,杨全恩还在会议室里逗留,林逾索性自己先回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