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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李禛不小心踩到一个水洼里,发出“噗”的一声。她停住脚步,扶住师雨楼的肩膀,嫌恶地抖了抖鞋面上的污水。
  “涅槃城的排水系统还是这么差。”
  师雨楼道:“据说前天下了场特大暴雨。”
  李禛站稳身体,避开那个讨厌的水坑:“前天?是我们离开高云城的那天?”
  “那是大前天。”
  “哦。”
  李禛不太清楚时间。她因为太累,在飞舟上睡了很久,直到师雨楼叫她,她才清醒过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睡一天还是睡两天也都无所谓了。
  重要的是,现在两人终于再度站在这片最初的土地上了。
  至于选择涅槃城的原因嘛……因为李禛想收拾收拾那只乐灵洲的爪牙、泄密的叛徒、唱歌难听的臭鸟。
  另外再见见明月川她们,说说季思谦的事,顺便解决一点遗留问题……
  反正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杂七杂八的待办事项堆在一起,好像还挺多的。
  李禛将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晃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夜幕像是一只怪兽,几乎将她的身影全然吞噬。
  师雨楼道:“我们去哪里?回渡魂街吗?”
  说到“渡魂街”三个字,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来,忍不住提醒道:“那里恐怕有人盯着。”
  在事情没闹大的时候,李禛的藏身之处没有被发现,主要是因为天门台太傲慢加灯下黑没有找到她,倒并不是她的躲藏技术有多么高明。
  后来事情闹大,天门台也终于正视了她的力量,开始仔细搜索了。毕竟是统治势力,加上后来那段时间李禛没隐藏行踪,他们找到渡魂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找到就找到呗,反正能找到和能抓住我是两码事。”
  李禛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医生,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真胆小。”
  “……我没怕。”
  “没怕就回去吧……说起来离开也有几个月了,我的衣服应该都发霉了吧……”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向前走。
  因为停电的缘故,街道上很少有人。黑暗中没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更没有吵闹的广告声和说话声,寂静中蔓延着别样的氛围。
  一直到两人穿过街道,来到渡魂街的范围,周围仍旧是静悄悄的。
  路边颓然的小摊上站着瘦骨嶙峋的人,破旧的酒吧中,偶尔传来酒水倾入杯中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门帘,便能看到烛火闪烁的灯影。
  李禛奇道:“渡魂街以前这么安静的吗?”
  师雨楼扶着眼镜:“有问题。”
  渡魂街一点也不安静。正相反,这里一直都是杂乱、无序、吵闹的。每当夜幕降临,渡魂街的骂街声就能冲破云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了眼那几个坐在帘子后的高脚凳上喝酒的人。压低声音对李禛道:“这些人恐怕有问题。”
  李禛顿了顿,轻声猜测:“瘾君子?”
  “有可能。”
  瘾君子在渡魂街不少见。有人无法逃离这烂泥一样的生活,自然就选择了精神上的逃避。
  不过这群人很少结伴出行,更很少会光明正大出来喝酒。迎着寂静的风,李禛愈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思索了几秒,她对师雨楼道:“去酒吧里看看。”
  这酒吧说是酒吧,其实比捕蝇草还要破烂一万倍。从外表看,它十分逼仄狭小,里面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吧台,周围围绕着一圈掉了漆的黄色高脚凳。
  酒吧应该还有一盏昏黄的灯,不过现在灯不亮了,几根蜡烛立在吧台上,火苗轻轻摇曳着。
  李禛掀开看不清颜色的门帘,她行走时带起一阵利落的风,将火苗吹得摇晃起来。
  她坐到其中一个疑似瘾君子的人身边,对柜台后的人说道:“一杯酒。”
  那几个人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到来没有反应。
  老板也垂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去拿酒。见老板走出去,李禛侧过头,用很不礼貌的目光打量着她身边坐着的那个人。
  一个男的。很瘦,脸上泛着铁青色,皮肤上有一些紫红色的斑点。
  那个人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地,捏着玻璃杯的把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李禛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怎么了?”说话声嘶哑又虚弱,语气很冲。
  李禛道:“渡魂街怎么了?”
  “能怎么,还是那样呗。”那人不耐烦道,“你是第一次来这烂地方吗?”
  李禛又道:“你脸上的斑点是怎么回事?”不止是她身边的这个人,边上其他的几个人身上也有深色斑点,只不过没那么明显。
  听到她提“斑点”两个字,对方很明显地暴怒起来,“腾”地从高脚凳上跳起来,怒声道:“关你什么事?!劝你少管闲事,不然——”
  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蜡烛映照出他惊恐的脸,黄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角流出,短短几个呼吸间,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是……你是……”
  显然,他认出她了。
  这也正常,毕竟天门台对她的追捕称得上是铺天盖地,几百几千人里才有一两个不认识她的。
  渡魂街信息相对封闭,但很明显,没那么封闭。
  酒吧里空气的流通都停滞了,那个瘦弱的男人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个凶恶的罪犯,谁都知道她的危险性。
  也就在气氛趋于凝固时,酒吧的老板回来了。他觉得酒吧内的气氛有些奇怪,所以微微抬起头看了李禛一眼,然而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李禛余光瞄到,房间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她的通缉令。
  她笑了笑,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随即摩挲着杯沿,随意道:“我只是想问个问题而已。你会回答我吧?”
  即使是傻子,也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说“不会”。
  男子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斑是什么,反正就是有一天开始,大家身上都开始长了。”
  “哪天开始?”
  “记不清了。”
  这时,坐在一边的师雨楼问道:“有没有痛感或者刺痒感?”
  “最开始没感觉,但后来就开始疼……非常疼。”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老板,“我来这里,就是来买……止痛药的。”
  老板连忙赔笑道:“就是一点小生意,您……”
  李禛敲了敲吧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天门台,你用不着和我解释。”
  所谓的“止痛药”和“小生意”,其实就是违禁品。天门台并不禁止这种生意甚至会参与其中,毕竟他们能通过此种手段榨取更多的钱。
  他们禁止的,是未经官方许可和授权,擅自售卖违禁品。
  当然无论是哪种,李禛都管不着。这世界哪需要罪犯来监管别人犯不犯法呢?
  李禛接着问道:“有没有去看医生?”
  男子“额”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师雨楼一眼,李禛这才想起来,渡魂街唯一的医生被自己拐走了。
  不需要他说话,师雨楼已经走上前查看对方的情况。
  这种斑点状伤痕已经在对方身上蔓延开,连手指上也有不少。师雨楼抬起对方的手臂,眼镜镜片上闪过幽蓝色光晕。端详几秒后,他放下男子的手。
  “情况怎么样?”
  师雨楼皱起眉:“情况似乎有些复杂,想要确定感染源,需要更多的样本并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他极少这样说,李禛有些意外。她侧过头,看了师雨楼一眼,见他面露深思,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感染源”?
  李禛挑挑眉,似乎像是在想些什么。几秒后,她将杯子放在柜台上,将一些随身携带的现金拍在桌子上。
  “结账。”
  听她这么说,在场除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李禛在这里给他们带来了极强的压力,光想想自己正和这位杀神坐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几人就觉得十分窒息。
  但李禛却不管这几个陌生人想什么。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和师雨楼一同走在黑暗的大街上,这才轻声问道:“什么情况?”
  师雨楼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过我见他身上的斑,也不像外伤或疾病,倒让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病人。”
  刚说到这里,两人已经穿过蚯蚓洞,回到了诊所所在的街道。放眼望去,这里全无从前的热闹,只余一片凝滞的黑暗。
  李禛顿住脚步,抬头看看已经生了锈的楼梯,又看了看因长时间无人打理而变得灰扑扑的玻璃。
  师雨楼打开门,两人走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室内一切完好如初,那只内奸夜莺还停留在柜子上。见两人回来,它拍拍翅膀,兴奋地唱出了一段鬼哭狼嚎般的调子。
  第267章 分别与死亡
  夜莺扑腾扑腾地飞过来,李禛飞快伸手,钳住它的双翅,将它拎到自己的面前。
  夜莺的双眼也不知是用什么工艺打磨而成的,随着角度的变换折射出流光。李禛和它对视了几秒,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拍了拍夜莺的头:“它眼睛里真有什么奇怪的装置吗?”
  师雨楼略有些低落道:“没发现是我的疏忽。”
  “和你有什么关系,要羞愧也是这只死内奸羞愧。”
  李禛找了一会,没找到什么装置,估计就是装在眼睛里了。她也懒得把那东西取出来,随意撒开夜莺,将手插进口袋里,打量着周围。
  几个月没回来,诊所的柜台上都落了一层灰。不过奇怪的是,玻璃门上却没有打砸的痕迹,室内也和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
  渡魂街的家伙可没有这么强的道德感,更别说诊所里的药品那么昂贵。李禛估计,在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应该有个人照拂了诊所。
  这个人是谁,她略微一想,心里就有了数。
  师雨楼向来爱干净,根本忍受不了这种满是灰尘的环境,立刻清扫起来。
  但他离开太久,扫地机器也因为潮湿损坏了,他只能先手动清扫一下重要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