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神都司大堂院外,郑辉大声喊叫:“卑职郑辉有要事启禀周大人,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事关李清闲!”
护院的两个守卫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急忙道:“周大人在后堂书房中,我带你去,但不得大声喧哗,大人可能在修炼。李清闲是谁?”
“周大人定然知道!”郑辉也不管真假,张口就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前堂,沿着廊柱疾行,绕过荷花池,踏着两侧花红草绿的鹅卵石路,步入后堂。
书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巨汉,那巨汉之高,仿佛撑起屋顶。
他头顶红缨盔,胸覆象首亮铜胸甲,身体其余各处黑衣黑裤,并无下裳。腰间两侧,各悬挂一把武器。
两尺长的短兵器,一把弯刀,一把尖刺,与他庞大的身体相比,像是挂着两根筷子。
这人的脸上,从左眼角到右腮处,斜斜划过一道狰狞伤疤,鼻子被切掉小半。
“来者噤声!”那人低喝一声,铜铃般的眼睛瞪过来。
整栋院子肃杀寒冷。
郑辉见到如此骇人的巨汉,不惊反喜,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压低声音道:“周恨大人,李清闲出事了!财司的庞明镜,强行带他去户部,要害他!”
周恨眉头一皱,道:“详说此事。”
郑辉立刻详说前因后果。
“你稍等。”周恨转身进门,关上门,走到左侧一个铜圆球前,曲指轻敲三下。
宛若弹击颂钵的舒缓声音在房间回荡。
“何事?”
声音中掺杂着细细的沙沙声,仿佛细沙划过那人的声带。
偏房之中,一缕缕烟气涌动。
一人自白烟气中走出。
一身翠绿的牡丹花纹锦袍,头戴乌纱帽,身形挺拔。
这人身形修长,如玉一般的面庞,风姿俊秀,爽朗清举。
他浓黑双眉下的眸子如秋水流波,瞳孔黑得透亮,明明是男子,却生着一对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的皮肤太过白皙,反衬得双唇朱红。
黑白参半的头发以及唇上的一抹胡子,才让人看出他已不年轻。
“大人,李清闲出事了……”周恨复述过程。
仅仅听到一半,周春风脸上浮现怒红之色,抬脚便向外走,只走了一步,抬起右手,食指骨节抵在上唇轻咳。
“咳咳……”
周恨急忙道:“大人,关心则乱。”
周春风停下脚步,脸上怒色未消,转身走到书房桌案,从签筒中抽出一只黑底金字令牌,递向周恨。
“你亲自接回李清闲!”
“是!”周恨伸手,却接了个空。
周春风将令牌扔回签筒,从气运银鱼袋中取出印绶,扔给周恨。
绯红绶带,鼻纽铜印。
周恨急忙接住,呆呆地看着怒容渐消的周春风。
“穿锦衣,挂红绸,缠赤带,出缇骑。”周春风望着窗外池塘中随风摇曳的翠绿荷叶,声音斩钉截铁。
不止周恨愣住,连门外的郑辉与卫兵也愣住。
两人相视一眼,卫兵眼中充满忧色,但郑辉却满面狂喜,差点叫出声。
周大人果然对李清闲不一样!
自太子薨,至今半年,夜卫正门紧闭,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赤带缇骑再也未出。
可今天,缇骑出动。
郑辉眼圈一红,鼻子一酸。
清闲有救了。
周恨盯着周春风数息,双手捧着印绶,低头大声道:“下官遵命!”
说着,周恨从自己腰间的银鱼袋中取出铜哨,推门而出,吹响。
整个神都司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夜卫衙门正门轰然大开,一队五十骑鱼贯而出。
马匹颈缠红绸,骑士腰间环红带,连成一片红色的影子,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奔向户部街。
嗒嗒嗒……
于平走出巷子,望着迎面而来的缇骑目瞪口呆。
五十人中,有一人衣衫破碎,满面通红,兴奋至极。
“队长!”于平大喊。
马上的郑辉扭头看了于平一眼,咧嘴一笑,举起马鞭,指向户部街。
“穿锦衣,出缇骑!”
其余人齐声喊:“穿锦衣,出缇骑!”
所过之处,路人尽数避散,有的面露忧色,有的兴致勃勃跟着看热闹。
于平望着绝尘而去的缇骑背影,热血沸腾,双拳紧握,喃喃自语:“这才是夜卫!”
书房之中,周春风道:“来人。”
一只灰隼飞入,落在地上,化而成人,半跪抱拳。
“查一下是什么人暗害清闲,一查到底。”
“是!”
那人砰地一声炸成烟雾,烟雾收缩凝聚,化而为鸟,飞出房间。
周春风左手深入气运银鱼袋中,取出一物。
气运银鱼袋不过巴掌大小,这圆盘却直径一尺多,黄铜微光,其上黑色符咒罗列。
第8章 阳光男孩李清闲
他伸指在圆盘上空一点,圆盘自下而上长出尺许长的光影立柱,大拇指粗。
随后,光影黄铜立柱向周边喷洒黄铜丝线,丝线急速交织出三层光影黄铜圆盘,自下而上依次增大。
每个光影圆盘之下,都悬吊一圈红咒黄符,一圈十数张,大小若两指并拢。
这些半透明黄符徐徐旋转,刹那后,一张黄符凝实。
周春风张口传音。
说完,那黄符燃烧,化为赤红小鸟,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户部街。
和段横聊了很久,李清闲看了看时间,发现罗井还在沉思,心中冷哼一声。
“罗大人,时间不早了,您若不愿意与我们夜卫合作,我换个人。”说着,李清闲拍拍身前牛皮纸袋。
罗井抬头看了一眼李清闲,又望向他处,一言不发。
一旁的段横急了:“神子大人,有这么好的事,你不能错过啊!这可是冈锋先生之子,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能赚钱,就一定能赚。他说您中三品有望,您就一定能入中三品!”
罗井不为所动。
李清闲笑了笑,抬脚便向户部走去,道:“今日有幸认识两位,合作不成仁义在,日后有机会一起吃酒,我请。告辞!”
李清闲还没等迈出第三步,段横一把揪住李清闲的袖子,扭头瞪着罗井道:“井哥儿,你不是一直唠叨登中三品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就白白送走了?好没道理!”
罗井哭笑不得,道:“你啊,真是把我卖了个彻底……算了。李清闲,这件事,真是周春风周大人的意思?”
“你去外区北十二坊打听打听,我阳光男孩李清闲,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李清闲正色道。
罗井狐疑,一指他腰间的鹿鹤纹玉佩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的家传玉佩,说是能辟邪。”李清闲道。
“除此之外呢?”
李清闲低头想了想,缓缓道:“这是外公留给母亲的,我外公是一位命术师。这玉佩,怕是跟命术师有关。”
“不错,此物像是‘量命宗’之物,在命术师中不稀奇,但在凡俗也算个宝贝。”
“我的确粗通命术。”李清闲道。
“命术人人可学,但易学难通,门槛极高,”罗井转头望了一眼黑色马车,继续道,“我仰慕周大人已久,只要周大人开口,我定当促成此次合作。”
李清闲琢磨片刻,道:“周叔为了锻炼我,想让我全权负责此事。但我没想到,刚出了门,就被庞明镜盯上,他是财司的人,跟我们神都司关系不和,看样子,他准备借我给周叔难堪。只要把我安全送到夜卫衙门,见到周叔,就可以正式商谈。”
段横低声道:“都叫周叔了,关系不会错。李大人和周大人官声都好,两人必然交好。”
罗井冷冷扫了段横一眼,段横面色一滞,后退半步,低下头。
“庞明镜是正七品,我只是正八品,怕是力有不逮。”罗井盯着李清闲的双眼。
李清闲叹了口气,道:“我不只有烈酒制作之法,还有别的经营之术。既然中三品甚至上三品的道路摆在眼前,罗大人都没兴趣,那我也没办法,只能找户部其他人。户部五大邪派,必然有人对这笔买卖感兴趣。告辞!”
李清闲说完,抬脚便走。
罗井站立不动。
段横上前一个劲使眼色,却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越来越远,李清闲直奔户部侧门。
“停下!”罗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