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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画想起在医院时候听到的对话:“她又做什么了?”
  常雯叹气:“过年后没多久,原来的程院长不是出事了吗,后来现在的这位新院长是从外地调任的,原来的副院长在这边升迁无望,去了卫计委,还有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她又看到机会了,还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心思就又活络起来了。”
  “更可气的是,她胆大包天,直接越过那位老干部,找了老干部以前的学生,又把国川和耿胜宏的兄弟关系暗示出去,人家就以为这是国川的意思。”
  “要不是我从别的渠道得知,她恐怕还真要把这事儿给办成!一旦办成,国川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常雯越说越气:“国川现在这位置,盯着他的人不计其数。这次的事儿早不知道落到多少人眼中,处理不好的话,以后任何时候拿出来,都是炸弹。”
  沈画点头,完全明白常雯的意思。
  耿胜宏他妈,可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也是,如果胆子不大的话,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勾引自己的老师,后又回国大闹葬礼。
  这个女人不光胆子大,也聪明。
  在做事之前就已经给自己找好靠山,一出问题,立马就跟那位老干部结婚,这等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关键是,她是怎么让那位老干部答应跟她结婚的。
  这女人的确不是等闲之辈。
  也就是她的身份,实在是没办法从政,不然的话她混得恐怕不比男人差。
  “这次,国川一定要她出国。”
  常雯说道,“那位老干部也不傻,派了人时刻跟着她,寸步不离,免得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她现在来家里,就是为了等国川回来。她还是不想出国。”
  沈画轻轻地摇摇头:“她的事情,让章书记操心去吧,常主任你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放宽心,离这些是非远一点。要是因为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让孩子跟你有个万一?那到底是谁得意?”
  常雯拍拍沈画的手:“你说的我明白,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点事还能想不通?放心吧,我这接下来,工作上正好要跟副手交接,我也好歇歇。”
  沈画笑了笑:“那别的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下楼了。那些事情不必亲自应付。”
  常雯笑着点头。
  沈画下楼,那个女人还没走。
  “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那女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但无论她怎么说,几个人都离她不远,严防死守,她要是敢起来跑或者怎么的,那些人能迅速地按住她。
  沈画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跟保姆交代了几句话,就旁若无人地离开。
  但那女人又盯上她。
  “沈医生!”
  那女人站起来,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朝她走来。
  “你们能不能站远点,我只是要跟沈医生说几句话。”那女人不耐烦得很。
  沈画面色淡淡的:“有事吗?”
  “沈医生,你忘了吗?我们今天在医院见过。我是耿胜宏的妈妈。你叫我薛姨就行。”女人笑着说。
  沈画:“薛女士,有事吗?”
  薛雪平笑道:“我这两天身上也有些不舒服,麻烦沈医生帮我号个脉。”
  沈画笑笑:“抱歉啊,您可能得去挂号。”
  薛雪平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沈医生,我是耿医生的妈妈,你们都是同事,帮我看一下不行吗?”
  沈画摇摇头:“得挂号。”
  薛雪平脸色不太好看了:“挂号费多少,我给你,总行了吧。”
  沈画依旧摇头:“不行,私下收费不合规定。”
  “那你怎么给常雯看病?”
  沈画叹气:“非要把话说那么直白吗?现在不是在医院,在医院,你挂了我的号,我作为医生必须给你好好看病。但在医院之外,除非你突发急症需要急救,那我可以施以援手,但其他情况……爱看不看,我的自由啊。”
  薛雪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傻她也看出来沈画这是在故意羞辱她了,亏她还自己把脸伸过去,任由她羞辱。
  气怒攻心。
  可薛雪平还是忍下来了。
  她微微抿唇,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一摊子事儿了吧,常雯跟你说的?我知道,我和弗兰克的存在,让他们心头都很不舒服。可当年的事情,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大家都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敢说谁就一定对,谁就一定错?”
  “我知道和老章恋爱的事情,你们没有人能理解,可在那个年代,那就是我绝望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也不想伤害师母,我一直都很克制。可后来我怀孕了,那怎么办?”
  “我要是在国内打胎的话,风言风语分分钟都要传出去,我自己名声扫地不说,老章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也是迫不得已,索性出国算了。”
  “那个年代,华人在国外的日子是好过的吗?我还要带着孩子,日子有多难怪,你们每人能体会得到。”
  “那个年代哪像现在,有钱的话去哪儿都能活得好。那个年代国家外汇紧张,老章自己也没多少钱,除了送我出国,给了我几千美金叫我安置生活之外,他什么都没给我。”
  “生孩子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的,没人照顾,那边也没有坐月子的说法,再加上我又没钱,生了孩子马上就得去工作。”
  “老章也不能过去看我,钱也给不了我多少,我事事都得靠自己!”
  “其实出国之后我也后悔了,国外的生活太难太难,我很多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以我在国内的学历,我在国内可以找很好的工作,我可以分配到很好的单位,有权有钱,以我的相貌,我想嫁给当年职位比老章高的军官,简直再容易不过!”
  “可出国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除了吃苦,还是吃苦。没钱,住的地方也不好,当地人对华人很歧视,我找工作也不好找,只能找薪水很低的工作。”
  “我现在想想,都完全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薛雪平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弗兰克五岁岁的时候,被一群白人孩子从楼梯上推下去,腿摔断了。送到医院治疗……那边的医院跟我们这完全不一样。”
  “我还不敢叫救护车,是自己抱着弗兰克去的医院,但是在急诊上,等啊等啊,等了很久才轮到我们。”
  “然后医生一看我们的面孔,就问我们有没有保险,是不是偷渡客……”
  “如果换做是他们a国人,肯定是先看病,再给账单的,哪怕你没有保险。可我们这种面孔不行啊,要先核对身份,后来还叫了警察……”
  薛雪平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后来弗兰克的腿治好了,可那份天价账单,差点儿要把我给压死。我逼不得已,只能给老章打电话……但老章也只给我汇了三千美金,因为他也没钱。”
  “我如果不尽快支付账单,就会被驱逐出境。”
  “为了支付账单,我一天打工18个小时!比最底层的女工都不如。”
  “弗兰克也是那个时候心里就埋下了根,后来一心想要考医学院,当医生。”
  薛雪平看着沈画:“你们都以为我贪恋老章的什么。我能贪恋什么?贪恋他这个人!除了他这个人之外,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物质上的东西。甚至,我连他这个人也得不到。”
  “刚开始那几年,老章也根本不敢频繁出国。后来国内大环境松了些,他才会每年都借着出国交流的借口,出去一两个月,跟我团聚。”
  “可是对我和弗拉克来说,这点时间还要刨除掉他去做学术交流的时间,分到我们身上的寥寥无几。”
  薛雪平擦了擦眼泪:“再反观师母,老章从来都很感激她,也不想伤害她,所以才会一辈子都把我们母子存在的事情埋在心底,从不肯说出去,一直到死。”
  “看看跟老章跟师母同一个年龄的,多少人能做到像老章一样?多的是回城之后,觉得夫妻观念不和就离婚的。”
  “可老章从来没想过要跟师母离婚。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破坏师母的家庭。”
  “这难道还不够吗?”
  薛雪平:“我知道,我跟老章的感情在世俗眼中就是天理不容,但我问心无愧。”
  沈画笑了笑:“你问心无愧的话,说这么多做什么?你要知道,在世俗眼中天理不容的东西,都肯定不是好东西。”
  薛雪平:“……”
  沈画又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当年你出国生子,在a国生活,章老爷子确实也给你提供不了多少资金,你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边,又没有正经工作,确实会过得非常困难。”
  “如果你当年没跟章老爷子在一起,没出国,以你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学历,还有你的容貌,正如你所说的,要想嫁个比章老爷子职位更高的干部,确实没什么困难。”
  沈画看她:“所以你现在后悔吗?”
  薛雪平叹气:“哪能不后悔?这世界上啊,爱情真的不能当饭吃。什么苦都吃尽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沈画看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明知在世俗中天理不容的东西,你非要去挑战,那什么下场,不都是活该吗?”
  “你!”
  薛雪平气怒地瞪着沈画。
  原来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讽刺她活该。
  薛雪平脸色阴沉:“若不是看在弗兰克的面子上,我真是……”
  沈画挑眉。
  薛雪平的怒气竟然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说道:“对,我当年是选错了,所以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选对了,后半生就会顺遂,选错了,就是坎坷崎岖,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小沈啊,你也是女人,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沈画眯了眯眼睛:“考虑什么?”
  薛雪平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我听说你有男朋友是吧?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好像没什么工作,靠你养?这怎么行?女人事业心强也没什么,但找男人也不能找太差的,得旗鼓相当才好,你说是不是?”
  沈画:“……”
  进宝同学靠她养?
  行吧,目前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进宝同学是谁,在外人看来,她男朋友还真的挺神秘的,几乎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沈画懒得搭理。
  但薛雪平越说越来劲:“弗兰克的履历不用说,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追他的姑娘都多的很,但我不喜欢外国女孩子,也有华国的留学生、富家千金想要跟弗兰克发展,弗兰克那个时候一心专注工作,没时间也没心思谈恋爱。要不然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薛雪平道:“你家世一般,不过你是喻老的弟子这一点,算是弥补了些许家世上的劣势吧。当然,最重要的是弗兰克喜欢你,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也不是那种会格外挑剔苛刻的婆婆,只要弗兰克喜欢,我就没什么说的。”
  “你那个男朋友,早点分手,再过俩月,自然而然地跟弗兰克走到一起,你们不是还要合作吗?正好是个机会。”
  “今年年底就可以结婚了,明年生个孩子,我给你们带着。”
  “弗兰克性格上比较别扭,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你也帮我多说说他,往管理岗上发展有什么不好?往近了说,当上海一的院长也可以;往远了说,往卫生部走也行啊。”
  沈画被她给说都无语了。
  她不得不抬手打断:“薛女士,我跟耿医生只是同事关系,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