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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齐忱在林间发现一处打斗痕迹,他从现场遗留的景象揣测出来者不善,于是打算原路返回查探情况并回报。
  可是行路到一半,又发现另一处相似却更加激烈的相斗痕迹,而且地上死了七八个人,其中大半竟是……跟在云渺身边的侍卫面孔。
  “属下猜到小郡王恐遇不测,但怕一来一回报信费时耗力,再错失救人良机,便在附近先行搜寻。”
  齐忱语速很快,略去了半途捡到荷包的事情。
  一个松花缎蕉叶纹鐘式荷包。
  那是他清早临走时亲自替小郡王挂在腰间的,又怎么会不认识?
  若不是抱着希望又往前找了找,差点儿以为……
  “属下在一个猎坑旁发现乌云,从四周痕迹怀疑小郡王您可能情急之下跳落崖底……”齐忱剑眉微不可察地舒展,声音有些低哑,“好在找到了。”
  “你、你也是从崖上跳下来的?”云渺瞪大一双桃花眼吃惊道。
  怎么一个个胆子这么大,说跳就跳,难不成大家都知道自己有主角光环吗?
  “矮崖罢了,不过陡峭些。”齐忱云淡风轻地带过,唇角掠过一抹温柔弧度,伸手替云渺拢了拢身上披风。
  一旁的段霖再也忍受不了这二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样子,尤其看到他们互相关切,恨不得……
  “够了。”段霖上前一把断开两人缠在一起的胳膊,将云渺带起来藏到身后,声音牙缝般挤出来似的杀意森然,“既然能毫发无损从崖上跳下来,想必上去也是易如反掌,不立刻骑马回去报信还等什么?”
  段霖就差没直接让齐忱去送死。
  齐忱来时运气好没有遇到刺客,孤身跳崖又大难不死,这些在云渺看来是主角光环,但于段霖而言便是碾不死的臭虫。
  待在这处隐蔽山洞,今晚之前营帐那边绝对会发现不妥,等来救援不过是早晚之事。
  而且段霖结合已知所有情况已琢磨出不少东西,心知刺客大概率不是为云渺而来,所以绝不会以身犯险跳崖来寻。
  此刻待在山洞虽被动却保险,但出去则不同了。在救兵没来之前,那群刺客无人震慑保不齐还留在木林苑搜寻,若是正好碰到返营之人……是死是活还真难说。
  ……
  “要不再等一会儿吧,现在出去好像有一点危险。万一还没到营帐就先碰到刺客怎么办?”云渺也想早些得救,他感到衣裳很暖可身体却越来越冷,一直抑制着自己不要发抖。
  但他总觉得段霖这提议不太靠谱,就算齐忱有主角光环也会受伤吧。况且他已经把秦逸带累成这幅样子,万一齐忱也……那可怎么办。
  “遇到刺客也无妨。”段霖很是耐心解答着云渺的疑惑,眼睛却注意着对方脸上每一个神色变化,幽幽道:“昨天小表哥不是还称赞这侍卫的身手?想必就算遇险,引开埋伏误导刺客对他来说也不难吧?”
  齐忱虽然对段霖无甚好感,却觉得能为小郡王减少一分威胁也是好的,当下便同意回去报信。
  “等等!”云渺拦住齐忱,脑海中灵光一现,面上出现惊喜磕磕绊绊道:“你不是说看到七八具尸体吗?我带了十个人,说不准已经有两人逃出去报信了呢。”
  “这推断不妥。”段霖道:“谁知有没有刺客追上去杀人灭口,怎知只死了原地那几个?秦逸昏迷,我身上有伤,最合适的人选还不明了吗?何况他就是你一个侍卫,分内职责有何不可?”
  “卖命的奴才尚且没怨言,你倒是先为他出起头了。”
  “何况就算有人生还回去报信,难道无人带路能毫不费时找到你我所在?想想秦逸,他抱着你从悬崖上滚下来受了不少伤,万一撑不到那个时候呢?”
  段霖口齿伶俐,一阵软硬兼施便将傻乎乎的小表哥骗个晕头转向。
  趁着云渺心中小人打架的空当,段霖面向齐忱,疏懒笑容中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意味,“肯跳崖救主,想必这点小事更是不在话下了。”
  “小郡王对属下颇有恩德,定然不辱使命。”齐忱这话分明是回给云渺,说罢转身便走入洞外寒风。
  “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自然要感恩戴德……”
  “段霖你说什么?”云渺呆呆望着齐忱远去的背影,回神后问道。
  “我说咱们靠近点会更暖和。”
  ……
  ……
  冬日入夜早。灰白色云层拥挤盘旋于半空,黑蒙蒙一片,透不出一丝半点月光 。
  半枯的树枝斜斜逸出,横亘在夜色与血色之间。四野荒凉寂寥,唯余枯草在微弱却凛冽的寒风中东倒西歪哭啸。
  齐忱将手中剑狠扎入坚硬泥土,扶住剑柄缓缓跪下身子,双肩、胳膊、背部无一处不是刀伤箭矢。
  若是想逃,以他的身手受些轻伤足已;若是真逃,无人拖延时间……小郡王定是活不成了。
  做个刀尖舔血的侍卫,这样的结局并非未曾料到过。
  只是,这样的心境却是始料未及。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赴死。
  一个母亲口中的下贱胚子,一个人人疼宠的金枝玉叶。
  这合情合理本不该有一丝逆反。
  可多少信徒都不知道,神坛上的人离地面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仅凭自己磕破脑袋是连一星半点垂怜都求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