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像婆娘了?你看他那两颗黑不溜秋的卵子!”
……
果然下三路才是无知百姓关注的重点。新城王羞愤欲绝,不由破口骂道:“天杀的乱臣贼子,敢如此羞辱本王爷!”
“等到朝廷大军一到,我一定找十个大汉把你……啊!”
那新城王正发狠呢,不意行刑士卒一棒子打下来,顿时哭爹喊娘起来。
这新城王往日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般苦?
顿时哀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什么劳什子水浇田,我给他就是了,求求您别打了!”
“我身子骨软,怕遭不住啊!”
张顺面无表情,直到士卒把板子打完了,将他屁股稀烂的新城王拖了上来,这才冷笑道:“本王明察秋毫,岂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你说水浇田是他的,就是他的?那本王岂不成了屈打成招之辈!”
“啊?”新城王胆子都吓破了,连忙哀求道,“不是的,我是真想起来了,那十亩水浇田确实是我占了,我情愿还与他!”
张顺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判?无凭无据,就这么稀里糊涂得了?
曾雨柔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低声提醒道:“国朝开国以来,人口稀少,故而鼓励垦荒。”
“一来二去,经过几代人经营,荒地变良田,却未入鱼鳞册。有些王府就打着食用不足的名义,向朝廷请求划拨部分荒地给王府开垦。其实就是侵占了附近百姓的熟田!”
好家伙,王府中有了“内鬼”,张顺不由明明白白了。
十亩水浇田算什么,对新城王来说未必值顿饭钱。
他不由笑道:“你俩莫和我扯谎,孙瘸子你那水浇田是不是几代人开荒所得,不曾入册?”
“新城王你告诉我,那水浇田是不是你打着荒地的名义,圈到王府名下?”
第47章 审批诸王(下)
那孙瘸子和新城王闻言不由一愣,这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民不举官不究,你一个贼头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原来朱元璋立国以后,分设黄册管理户籍;鱼鳞册管理土地,每十年编订一次。
结果地方官图省事儿,豪强地主图少纳税,愣是把每次编订变为抄写一边拉倒。
甚至以至于出现大明王朝二三百年之间,人口变化不大,甚至出现负增长现象。
洪武初年,两京十三省还有五千九百万左右的人口,到天启年间竟只剩下五千一百万左右了。
至于耕地方面稍好一些,万历年间张居正进行了一遍大规模的重新清丈,最终将大明的在册耕地从历年的四亿亩左右,提升到七亿亩左右。
但是其中犹有“荒地”犹在统计之外,这便给王府和垦荒的百姓上下其手的机会。
特别是南阳多山,原本的荒地较多,更易于隐瞒耕地。
本来老百姓为了逃税,才故意不报入黄册。王府便借助垦荒农民没有地契的契机,上下其手、强取豪夺。
按照以往的经验,孙瘸子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不然官司打到衙门里,他们无凭无据的,如何斗得过大明的王爷们?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打赢了官司。光这“偷税”、“避税”之事东窗事发,就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更不用说还有罚金和补税了。
那孙瘸子原本的打算就是利用“贼头子不知道其中底细”的信息差,想不付代价的夺回水浇田。
可是他和新城王两人万万没想到张顺竟然把他们私下的心思全都直接抖露出来。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好在新城王反应最快,连忙应道:“怎么会如此?我身为大明王爷想抢谁的就抢水的,几亩水浇地还值得我如此?”
孙瘸子一听,不由盘算一番,心道:“先拿到水浇地要紧,难道一个贼头子还要征我的税粮不成?”
他不由心一横,一口咬死道:“舜王明察秋毫,小人贪图一时之利,以至于遭到新城王府抢夺。”
一时间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中国古代社会的法律体系按照后世划分,原系中华法系体系。其特点就是重口供,轻证据。
只要我咬紧牙关不认,这事儿就不能轻易断下罪名。
那孙瘸子倒是打了个好主意,他知道一般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一般官老爷就喜欢各打五十大板,直到一方顶不住招了为止。
他自认皮糙肉厚,要比细皮嫩肉又遭了一顿毒打的新城王顶挨多了,所以便横下心来死撑到底。
曾雨柔见双方如此,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其实依着她的心思,何须如此麻烦,将王府里的长吏拉出来杖责一顿,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不过终究涉及到王府之事,按照她以前的关系来算,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曾雨柔之前提醒了一下张顺已经算是极限,倒不好涉入此事太深。
不意张顺闻言便向孙瘸子问道:“你那十亩水浇田在何处,可否描述一下?”
“城西北二十里,磨山脚下,有一颗老歪脖子槐树,槐树以东到一块大石头为之,便是我那水浇地。其旁刚巧有一汪泉水流过,刚好可以用来浇田!”孙瘸子连忙详细描述道。
“新城王,你可了解那十亩水浇地?”张顺又扭头问道。
“我堂堂一王爷,难道还要学泥腿子种地不成?”新城王闻言连忙驳斥道,“想必定是此刁民眼见我王府的产业,企图夺我田产。”
“嗯!”张顺点了点头道,“你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吧,我使人搬出鱼鳞册,一查便知!”
“万历年间,张阁老丈量土地之时,无论官民王府田产,皆入鱼鳞册。”
“此册若有记载,自是一切分明。若无记载,便是你新城王府侵夺孙瘸子未入册的水浇田,你们认为如何?”
“这……”说实话,几亩水浇田对新城王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贼酋”揪着不放,不知是何居心?
想了想,输赢倒不打紧,只要这贼鸟厮不找茬打自己板子就算是逃过一劫。
哼哼,等到朝廷大军一到,到时候咱有仇报仇,有怨报冤,什么“水浇田”“火烧田”的,到时候也都得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
想到此处,新城王列了列嘴,不由笑道:“全凭大王做主!”
于是,张顺便示意了王锦衣一下,让他去府衙里把早已经被义军封存的鱼鳞册取过来。
众人等了一会儿,王锦衣才领着一个老吏,携带一本厚厚的册子赶了过来。
那王锦衣回禀道:“舜王,府衙里黄册、鱼鳞册堆积如山,我怕误了舜王的时间,便带着这老吏和相关的册子敢来,还请舜王明断!”
“很好!”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王锦衣愈发精明能干了。
这一次他来的匆忙,未及携带幕僚,有很多杂乱事儿废了不少心神,日后也可以多培养几个人为自己分忧。
不过如今正事要紧,此事暂且不提,张顺便问道:“城西北二十里,磨山脚下,那颗老歪脖子树附近耕地如何记载?”
老吏听了,便连忙往手指喷点口水,捻开书页,翻了半天,这才应道:“大王,以鱼鳞册记载,此处皆为荒地,不曾有田!”
“新城王!”张顺惊堂木一拍,质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没啥要说,给他吧,给他吧!”挨打要立正,栽了就要让,那新城王倒也光棍。
“好,既然你肯认就好!”张顺诡异一笑道,“想必鱼鳞册未载之田,也多半是尔等巧取豪夺而来。明日我命士卒核实清楚了,一并收为公有,你有何话要说?”
曾雨柔闻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难怪他斤斤计较了十亩水浇田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呢!这厮果然是个无赖!
“啊?”新城王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虽然不管多少俗物,至少也知道自家在磨山脚下有百余倾田地,这谁受得了?
新城王不由抗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我朱家事耳,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顺闻言哈哈一笑,直接下令道:“把其余诸王一并请出来,皆以此例办理,不得有误!”
“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朱氏鱼肉百姓,狂悖无礼,也该接受人民的审判了!”
第48章 各有各的难
张顺这一番以小搏大,顿时打的诸王爷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现场粗略统计,除了唐王府以外,每个郡王府、郡主府先后吐出来几十倾乃至数百倾良田不等。
至于唐王府情况更惨。那唐王早跑的没影了,那唐王妃也被人霸占了,那唐王府的一切财产自然是被当做唐王妃的“嫁妆”带到老张家去了。
曾雨柔哭笑不得,不由笑骂道:“你净欺负我!义军卷走点细软也就罢了,那些田宅铺子你又带不走,揽到手里作甚?”
“谁说我要走了?”张顺不由笑道,“难得抓了一窝‘肥猪’,不杀了还留着过年不成?”
“啊?”曾雨柔只道他是洛阳的贼,本来已经打算好和他一路逃往洛阳去了,没想到他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这时候那些往日趾高气扬的王爷看到“贼头”比较“讲理”,不由又闹将起来,不舍的自家的田地。
其实,不怪他们要田不要命。俗话说:“小有小的难,大有大的难”。
名义上王府有朝廷俸禄,又有产业给养,应该吃喝不愁才是。
其实不然,朱棣“靖难”以来,担心兄弟们学有学样。
他便先后夺了他们的军权和参政权,然后以财富厚养之,堪称明朝班的“杯酒释兵权”。
刚开始还好,大明朝廷财政收入尚可,再加上郑和下西洋又挣回来不少财富,还能养之。
等到大明王爷玩不了军队、也玩不了政治,只好玩女人的时候。那是一窝一窝的生,大明财政就遭不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后来的大明皇帝也遭不住王爷这种生法了。
干脆一刀切规定,王爷娶妃纳妾需要报朝廷批准才行,连纳妾人数都进行限制。
比如张顺身边的崇王妃被崇王的选中的时候,刚好遇到万历皇帝驾崩,太子朱常洛继位不到一个月又驾崩,天启继位一系列事情,一直拖到天启三年六月,才得以受到朝廷册封。
其王府的俸禄更是被朝廷一拖再拖,打折发放。家里一大家子等着米下锅呢,这谁拖得起啊?
到了万历年间,这位爷就更狠了,直接下令藩王俸禄“永为定制”,不再增加。然后他给自己儿子福王、弟弟潞王分别赐田两万顷、四万顷良田。
其他诸王听闻了,不由有一句马麦皮要讲!
求人不如求己,其他王府都开始琢磨着置办产业了。
怎么置办产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求皇帝赏赐了。
可是这唐王封地南阳城是河南诸藩中最小的,其王府亦是诸藩中最小的,其不得朱元璋喜爱可知矣。
于是第一代唐王眼巴巴的望着朱元璋爸爸赏了周王,赏赵王;赏了赵王,赏汝王,嘿,感情您都不记得南阳这嘎达还有个儿子了。
没办法,老唐王死了一任又一任,和皇室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眼瞅着都绝望了。
结果突然有藩王绝嗣了,天上掉馅饼,唐王府美滋滋继承了几百倾地儿,都乐的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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