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这,是小头?
马愉道:“现在这栖霞上下,都在观望这海贸的买卖是否有利可图,儿子当先出海,又借此机会,打通了关系,可海贸毕竟不是作坊买卖,大家见了某个作坊有利可图,必是一窝蜂去做。可海贸需精通航线,需得花大价钱购船,还需在海外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此中的麻烦,数之不尽。许多人见有如此的巨利,即便是想要立即靠这个挣银子,可一想到这多如牛毛的麻烦,必然也要望而生畏。”
马愉顿了顿,继续道:“正因如此,所以这个时候,恰是儿子借此机会,扩大经营地大好时机,此番船队若是平安返回,等儿子给其他人分了红,大家都得了银子,皆大欢喜,那么……接下来只怕有更多人想要塞钱给儿子投资海贸,儿子就算是想要拒绝,也难了。”
“儿子下一步,是想办法筹措五十万两纹银,除了购置更多的新船,开辟几处新的航线,除此之外,便是想购置几处吕宋等地商港的货栈,作为货物集散分发之用……”
马愉想了想,又道:“当然,与当地的一些商贾合作,也在所难免。现在吕宋等地,若是能先投入几家蔗糖作坊,榨取甘蔗,制作蔗糖,再经咱们的船运回,只怕也是巨利。当然,这些虽只挣钱,却不是目的。而是吕宋等地,土地肥沃,甘蔗的种植园极多,无论是赵王还是宁王,也急需用这些土地种植的甘蔗换来真金白银,以维持王府的收支,这个时候,儿子与他们合作,为他们解决了大麻烦,这也相当于是卖了一个人情。”
马扬名听得似懂非懂,最后干脆道:“你就直说将来能挣多少银子吧?”
马愉苦笑道:“这个不好算,不过……如若能成功,只怕这金银,能堆满这宅邸里所有房间。”
马扬名倒吸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心口有些发闷了,他捂着心口,努力地稳着猛然跳动的心,道:“哎呀,哎呀,你别说啦,你别说啦。你再说下去,爹就命不久矣。”
马超立即在旁帮马扬名揉搓,道:“爹,大哥没眼色,你别骂他。”
马扬名脸色发红地瞪向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第437章 太平府的大爆发
许多读书人还在茶肆里等待着消息。
尤其是听闻马家父子去了郡王府滋事,骤然之间,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读书人,好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前些日子憋屈得太久,锦衣卫四处盯梢读书人,教人风声鹤唳。
以至于大家都深居简出,即便是出门,也极力避免自己被人认出。
可现在大家憋不住了。
这其实也可理解,每日被锦衣卫这样欺辱,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这夫子庙的茶肆里,难得今日这般热闹,以往不爱开口的茶客们,此时也都纷纷张口。
“听闻陛下亲自去了,这么大的事,不上达天听才怪。要说马家真可怜,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一个状元公,最终却是生死不知。哎,竟落到这般凄凉的境地。”
“肯定已经死了。”
“连状元公都如此,我等还有活路吗?”
众人咬着牙,心里问候着锦衣卫的祖宗十八代,口里滔滔不绝地讨论着。
“若是这么大的事,陛下也不责罚,那我看,这天下真的无可救药了。”
“这是状元公啊,现在他们马家父子二人,破釜沉舟……”
正说着,突而有人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道:“哎呀,哎呀……”
众人纷纷豁然而起,或是引颈看着来人。
这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状元公……寻到了……”
此言一出,这茶肆里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人。
“找着了,是生是死?”
“还活着呢。”
“这也是命大,一定没有少遭罪吧。”有人露出关切之色。
“他从商了……”
此言一出,茶肆里陡然间出奇的安静,可谓是落针可闻。
有人下意识地咳嗽,接着道:“不会吧,不会吧,是谁强迫他这样干的?”
“没人强迫。”
“呵……没人强迫?好端端的状元,竟去从商?这可能吗?这定是锦衣卫的诡计……不过是屈打成招的手段罢了。”
可这人脸色却是怪异:“起初栖霞那边,也没人相信。可是后来听说……听说……栖霞码头有一个叫马氏船行,就是这状元公的产业,现在大家才知晓呢,这马氏船行,下头有十几艘海船,听那边的商贾说,这买卖做的不小,不说其他,单说这个船行,只怕价值在十万两纹银以上,若真要买卖,二十万两银子,人家也未必卖。”
茶肆里又死一般的安静下来。
众人微微低头,一阵无声。
二十万两银子,只怕对于读书人而言,哪怕出身再好的家境,家里有多少亩土地,也不敢将这二十万两银子当玩笑看。
至于能拿出二十万两纹银的人,哪怕是将这茶肆里的人统统绑起来,未必也能从他们的家里,勒索出这样的数目。
你要说这马愉是强迫的,可人家这个身价,足以让任何人汗颜。
可他们依旧想不通,好端端的状元,本该进入翰林,成为翰林院修撰,这可是几乎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在座之人,只怕连想都不敢去想这样的事。
可这马愉却是不屑一顾,竟去从事大家最瞧不起的商。
有人纳闷地低着头,很是不理解,而后匆匆地掏了几个铜板的茶钱,一副索然无味之状,会账便走。
也有人若有所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更有人唉声叹气,不知是叹息马愉可怜,还是哀叹自己。
这个消息的杀伤力太强了,这比锦衣卫将他们直接抓起来,送到海船流放,还要直击人的心理防线。
毕竟……那马愉竟是自愿的。
也有读书人,很不理解。
虽然这样的人是少数,可终究,还是匆匆而去。
他们既寻不到答案,便忍不住去找答案。
到了栖霞,马家的宅邸,大家已经认出来了,经过了陛下的亲临之后,这马愉更成了闻人,甚至连邸报,都通报了他的消息。
因而……这里车马如龙。
来的商贾多,不少人也想合作,尤其是确定了马愉的身份,总觉得和这样的人投资做买卖,至少放心。
状元公,毕竟是信用的保证。
何况他的海运买卖,开始有声有色,这栖霞的船运,已经有了马愉的一席之地。
当然,也有不少的读书人。
马愉是来者不拒。
对于来的客商,他显得很热诚,做买卖嘛,但凡有合作的机会,谁不愿意合作?哪怕是小买卖,这苍蝇大小也是一块肉。
自然,对待读书人,他更热情,甚至亲自至中门迎接,将人迎来,面对有人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也一一作答,直到有人负气而去。
当然,人分百种,各有区别,有人纯粹是来痛骂的,也有人,是希望解除心中的疑惑。
面对这样的人,马愉则极耐心地讲解:“芜湖郡王,靠什么受陛下宠幸呢?无非是从商而已。学生这样做,就是要像天下人证明,我读书人也可从商!用圣人的道理,照样可以成为商业中的佼佼者。圣人之道,浩瀚如海,我等读书人,如今从商不如人,做工不如人,唯有在书院在翰林之中,袖手清谈比人强,这也是为何,许多人耻笑我等读书人,百无一用了。”
马愉滔滔不绝,继续阐述道:“圣人的学问,岂止是做文章?我越读四书五经,越觉得圣人的学问实是博大精深,因而,我便要争这一口气,不是告诉别人,读书人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别人能做的事,我等读书人,一样也可以做,而且做的比别人更好。”
来的乃是一个江西至京城赶考的读书人,他听罢,若有所思,又颇受触动。
马愉是状元,他从商了。可他这一科,却是名落孙山,说来实在惭愧,因而他道:“可是圣人之学,难道可以言利吗?”
“有何不可呢?”马愉一脸坦然地道:“难道每日在书斋中一味读书,便清贵了吗?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许多读书人,只在书斋里自以为读了四书五经,便满脑子想着去治国平天下,却不知,欲治其国,必先齐其家的道理,这从商,又何尝不是齐家之道?倘若连这样的事都做不成,治国平天下,岂不成了空谈?”
这人听罢,又是若有所思,显然和某些暴跳如雷,拂袖而去的不同,他沉吟片刻,便道:“受教。”
说的这两字的时候,也显得很真诚。
“刘兄是江西哪里人?”
“乃浮梁县人。”
马愉想了想道:“浮梁县,此处的陶瓷,倒是天下闻名。”
这人谦虚地道:“哪里,哪里。”
马愉笑了笑道:“浮梁县的瓷器,听闻在江西价格并不贵。”
“是啊,若是运到了京城,价格至少能增一倍以上。”
马愉道:“若是到了海外,则至少是五倍之利。”
这刘姓的读书人一愣。
马愉像是没看到这人吃惊的表情一般,接着道:“何况,若是大规模的购置,成本的价钱还能更低,倘若在浮梁县能有几个窑口,源源不断的将货运至南京,再经此处出海,依我看……便是暴利。”
这刘姓读书人微微低垂着头,像是在思索起了什么。
马愉道:“不过……话虽如此,可真论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沿途需经多处的码头转运,再加上官府的刁难,这一船的瓷器,要运至此处,成本可就不低了。最紧要的是,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地方……”
刘姓读书人沉吟着道:“此等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学生乃浮梁县当地的士绅人家,也算是有一些名望,倘若是修书给当地的县令,亦或者是沿途的一些码头……其实都好打点,这样的话,成本只怕要低上不少,至于窑口也好说,浮梁县有官窑和民窑,官窑且不论,民窑最难的……是被宵小觊觎……学生想一想,这个其实也不必担心……刘氏在当地,总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最难的,倒是转运,得需河道上的船,还需商引……不过商引的事,大可放心,学生有一同年,在江西运使司里公干……”
马愉笑道:“若如此,那么就是一本万利了。船的事好办,不只如此,这船从浮梁县出发,运了瓷器来,等回程,我这儿还有从各处藩国运来的花椒、蔗糖以及其他的商货,又可运回江西去发售,如此一来,这来回一趟,便挣了两头的银子。”
这刘举人听罢,沉吟道:“马兄的意思是……还需分销花销、蔗糖等西洋特产吗?”
“自然。”
“这个我得想一想。”刘举人道:“这个其实也不难,无非是在府城和县城里准备几个门面和货栈而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刘家在赣东一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门路,总不至被人滋扰。”
马愉大喜,眼睛亮了亮,道:“若如此,你我便可一本万利了。”
刘举人迟疑道:“只是……”
马愉却道:“这买卖做好了,每年不说多了,一两万两银子,却是手到擒来,以后可能挣得更多。”
此言一出,这刘举人便不再做声了。
任何一个举人可能在京城里不起眼,可若是在他的家乡,必定是一个大人物。
毕竟,且不说举人功名在当地,本就有影响当地决策的实力,何况能供养出一个举人的家庭,也必定是在当地有很深人脉的。
所以……江西虽没有新政,商贾从商,可谓是处处不便,可若是刘家愿意染指,事情就顺畅得多了。
此时,刘举人想了想道:“这……学生得修书,与家里人商议商议。”
“这个不急。”马愉笑吟吟地拉着刘举人的手臂,道:“无论如何,马某静候佳音。”
这刘举人走了。
马愉心情颇为愉悦,取了笔墨,记下了刘举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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