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伏兵尽出,务必全歼贼众!”季雍当机立断。
这群人必是黑云山精锐,吃掉他们,黑云山也就剩下一副空架子了!
“堡中老卒,与吾速速剿灭这股贼众,不留俘虏!”季雍一把抓起兰锜上的长槊,决定不给城外的“贼众”任何机会……
只是一场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大地又被滚滚黑暗淹没,只有远处的厮杀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报将军,枋头的人陷入重围之中,正在苦战!”斥候风风火火的赶回。
周围望向李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们不知道季雍是什么人,吃过苦头的李跃岂会不知?
李跃道:“季家堡多少人,他们能撑多久?”
斥候老老实实回答:“黑夜之中无法得知,预计三千人上下,枋头的人数次突围不得出,有被全歼之的可能!”
三千人围攻八百,又设下埋伏,即便吕婆楼、强汪是精锐,这一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中原百战之地,蒲洪的人马固然精锐,但坞堡的豪强们也不是好招惹的。
氐人这几年在枋头风调雨顺,两眼盯着河北,有些小觑大河之南的势力了。
他们看不起黑云山,自然也看不起季家堡。
自古骄兵必败。
魏山恨声道:“好!让这帮蠢货狗眼看人低!”
徐成哈哈笑道:“活该!”
李跃心中也涌起莫名的快感,之所以改成将军、统领、司马,就是为了不想沾上这个“贼”字,而对方一开口就是“山贼山寇”的,还讥讽自己胆小如鼠……
不过其他人可以快意恩仇,李跃却要顾全大局。
黑云山势小力薄,既不能得罪乞活军,也不能太得罪氐人,至少现在不能得罪他们。
这伙人全死在季家堡,黑云山也没法向枋头交代。
再说雷弱儿对自己不错,人家还雪中送炭,运来七百石粮食,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
“全军尽出,攻灭季家堡!”李跃拔出刀吼道。
众人眼神一阵疑惑,但还是习惯性的听从了。
连魏山也拔出长刀吼道:“杀!”
带着五百甲士冲在最前。
只有徐成在身边低声道:“既然敌人主力被拖住,将军何不乘机攻堡?”
“季家堡进出两道门,都有重兵防守,我们若是攻堡,堡外之敌必扔下氐人,反扑我们,内外夹击,反而危险!”李跃去过季家堡,对他们的铁门记忆深刻。
虽然徐成的建议的确有成功的可能,却风险极大。
最稳妥的办法是集中兵力,突然一击,击破城外之敌,城内必然胆寒,然后趁其大乱攻堡。
第一战,还是稳妥一些为妙。
季家堡不是伏牛山中的流民。
连日的苦练没有白费。
士卒们没有如往常一样一窝蜂的向前冲,而是在什长们的指挥下,互相配合,互相警戒。
仿佛一张张开的大网,洒向汜水平原上。
李跃率后军紧随其后,斥候们一寸寸的搜索,将埋伏着的暗哨一一拔除。
厮杀声越来越近。
“未想我吕婆楼……一世,竟……此地,不能……大业!”一人高呼声断断续续传来,在沉沉黑夜中显得无比苍凉。
但声音很快就被惨烈的厮杀淹没了。
寥落的火把光下,刀矛剧烈攒动着,遍地尸体。
氐人被围在垓心,季家堡的人四面围杀,长矛、乱箭,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如果李跃再晚来片刻,只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当然,季家堡的伤亡也不小,要困住这股氐人并不简单,即便穷途末路,垓心之中也会忽然射出一箭,正中季家人的眼窝活着咽喉。
还有人发了狠,迎着如芦苇一般的长矛撞了过来,身中六七矛,连内脏都流出来了,却在倒下时,砍翻一个敌人。
“尔等不是黑云山的贼众!”乱刀乱矛之中,一人骑在马上大声道。
接着微弱的火把光,李跃隐隐认出是季雍。
心中顿时兴奋起来,若是将其斩于堡外,季家堡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季雍脸色陡变,意识到什么,“季骋、季匡速速杀了他们,老卒们快随我回堡!”
说完就调转了马头。
第三十九章 气势
两边间隔不到一百步。
如果不是季雍忽然发现不对,李跃还可继续靠近,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显然来不及了。
“杀!”荒草之中,李跃一跃而起。
“杀、杀、杀!”黑云山战兵们爆出一阵阵怒吼。
每个黑云山的士卒都知道为何而战。
所以这不是李跃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所有人的。
两边间隔不到一百五十步,草木之中,黑云山的战兵们猛地站起,仿佛蛰伏许久的猛兽向猎物亮出了爪牙。
暗沉的铁甲连成一片,如铁墙般向前推进着。
长矛和环首刀昂起,朝向敌人。
沉稳的步伐整齐的践踏着地面,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人未至,气势已然汹涌而出。
对面的敌军全都愣住了。
两边的人同在这方水土生活了十几年,早就知根知底,但绝不会想到,短短数月里,黑云山的“贼众”已然脱胎换骨。
就连勒转马头的季雍也呆住了。
这等气势,不亚于当日的高力禁卫。
困在垓心之中的氐人也目光复杂起来,在他们眼中,黑云山只不过是一群山贼而已。
两边的人马都陷入惊讶之中。
季家堡很多人身上贴着两片牛皮、绑上两块木板就算甲胄了,只有季雍身上穿着一套盆领铠,身边的亲卫也才皮甲而已……
枋头的人马中也有披铁甲者,但不多,仅有百人左右,正是这些甲士让他们撑到了现在。
而黑云山部众,一出场,前排数百人全是铁甲,还是那种遮蔽全身的重甲,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一百步的距离眨眼就到了。
季雍再次勒转马头,大声呼喊,“放箭!放箭!”
弓箭手们连忙弯弓搭箭,一部分人调转矛头。
“盾!”前阵的伍长、什长指挥士卒竖起盾牌。
虽然略有些杂乱,但盾牌是竖起了。
这些人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打猎也在一起,早就形成了默契。
对面的箭雨杂乱落下。
砸在盾牌和铁甲上,发出“叮叮”的清脆声。
暴雨虽然去了,但周围的水汽没有那么快消散,加上这几个月连续的暴雨,空气潮湿,弓弦都被泡软了,力道远没有从前那么大,无法洞穿重铁甲。
十几名甲士受伤,却并不影响他们继续一步步向前推进。
两边长矛疯狂攒刺起来,却依然无法阻止黑云山甲士向前的步伐。
季家堡的人围困吕婆楼和强汪,已经耗费不少精力,此时面对如山一般的铁甲,顿时陷入绝望之中。
他们的长矛穿不透铁甲,而对方的长矛却轻易刺穿自己的袍泽。
甲士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更令他们心惊胆寒。
一步、两步、三步……
每前进一步,就要倒下十几具尸体,还有更多被刺伤的人。
鲜血与地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在地上缓缓流淌。
季家堡的人一步一步的后退。
不是他们不用命,不勇敢,而是装备、士气的差距太大。
黑云山上的人早已蜕变,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亡命之徒,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上下同欲者胜!
而今日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季雍瞳孔猛地收缩,也不言语,转身带着亲兵们向坞堡缓缓撤退,将大部分部众舍弃在堡外。
李跃让身边的人高呼:“季雍已逃,降者不杀!”
被抛弃的季家堡部众回头望向坞堡,果然,坞堡的闸门已经合上了。
“降者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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