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脾气坏,但是,却对天子忠心耿耿,陈循看似和气,但是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于谦忠直,名满天下,陈镒耿介,且在科道当中威望甚高
这些,都是他们不可替代的优势。
所以实际上,陈循所谓的‘属于自己的为官之道,,其实更多的是在问杜宁,问他有没有这种魄力。
问他,区别于其他的大臣的,对于朝廷来说,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第918章 重任在身
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
但是,毋庸置疑,这是杜宁想要跨越朝廷重臣这道槛,所必经的路。
现如今,不是土木之后,朝廷百废待兴的动荡之时了,随着天子登基,百官协力,上皇归朝,太子出阁,整个大明一日比一日更加走上正轨。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先上位再被考量合不合适的机会,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
所以,杜宁想要继续往上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他必须要找到的。
想明白了这些,杜宁也就明白,为什么陈循说,能够教给他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因为每一个到了他这样地步的朝廷重臣,走的都是不同的路,而且,是不可复制的路。
或者更直白的说,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独有的政治理念。
这种政治理念,是他们长久在官场当中浸y,由他们踏入官场之后,所经历的一切,汇聚而成的结晶。
所以,必然不同!
正因于此,陈循才会告诉他,出去走,出去看,出去历练。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有真切的感受,只有自己做过,才会有独属于自己的经验。
而这一切,到最后会被熔炼在一起,在某个节点上厚积薄发,最终助他一跃成为真正的朝廷重臣!
这条路,只能自己走!
当然,虽然这条路是什么,现在杜宁还没有头绪。
但是,他本就是聪慧之人,参透谜底之后,大致也有了几个方向。
原本,若是清流未受打压,内阁势重,那么,杜宁大概会先入阁成为排名最末的阁臣。
然后在无数年的政务处理当中,逐渐形成调和内外,平衡各方的政治能力,与此同时,积累足够的人脉,然后一步步的在内阁迁升,直到成为首辅。
这条路的缺点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积累,但是优点是一步一个脚印,十分稳健,只要不骄不躁,不像某徐姓学士一样过分热忱宦途的话,熬年头熬下去,是有很大希望的。
应该说,这对于杜宁来说,也是最合适的路,因为对他来说,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
他今年才四十七岁,哪怕是在内阁待上二十年,致仕以前,也大有希望能够成为首辅。
但是很显然,如今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不谈他已经得罪了王翺,进了内阁绝没有好果子吃,就单是天子这一关,他就过不了。
所以,他的机会只能是在地方。
想来,天子也是这个用意。
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天子想要的,或者说,天子能够接受的「极致」究竟是什么?
所谓君臣平衡,对于个人来说,其实说的,就是这个。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陛辞,是他出京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天子的机会了,等下次回来,就该是接受检验的时候了。
「杜大人,陛下召见,请吧!」
两个内宦的声音,将杜宁从沉思当中唤醒。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杜宁大步向前,迈进了文华殿中。
「臣右都御史巡抚陕西兼理大同,山西等处军务整饬事杜宁,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吏部的调令下达的那一刻起,杜宁就算是上任了。
因此,在陛辞之时,自然是要用新的官职名称。
对于朝廷上的大臣来说,很多事情,从官职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就拿杜宁的这个官职来说,从官阶而言,他隶属于都察院,为右都御史。
这一点,和内阁大臣的尚书加衔不同,内阁大臣的加衔,仅仅只是起到一个彰显品级的作用,说白了,只是享受尚书待遇而已。
他们的本官执掌,是某殿,某阁大学士,领差遣入直文渊阁。
但是,杜宁的这个官职,右都御史就是本官!
所以在得到这个官职的时候,杜宁才会如此不安。
理论上来说,他现在的身份,就是都察院的长官,和左都御史陈镒拥有同样的权力。
所谓的巡抚陕西,百姓惯称为陕西巡抚,实际上并不是官职,而是和入直文渊阁一样的差遣。
因此,严格意义上,杜宁现在,已经算是半只脚迈入朝廷重臣的行列了。
从办事的性质上来说,杜宁此次出京,和金濂是一样的。
都是以中央朝廷二品大员的身份,前往地方办理具体的事务。
只不过,金濂是临时事务,而杜宁的巡抚差事,是一个相对时间比较长的事务而已。
这也是陕西巡抚惯常私下被议论为七卿预备役的原因,更准确的说,所谓的七卿预备役,并不是指的陕西巡抚,而是指的右都御史巡抚陕西。
当然,大明惯例以左为尊,而朝廷当中,认可的七卿,一般来说,也只限于都察院的坐堂官。
所以平时看起来,这种外出差遣和所谓加衔并没有什么差别。
可事实上,这中间的区别大了。
杜宁的本官是右都御史,这就代表着,他实质上在大明的序列当中,属于都察院的掌印官。
在外出巡抚时,他的命令会以加盖巡抚关防的形式下达,但是,如果他在京中,那么以他的身份下达的命令,可以加盖右都御史的大印,视同都察院的官方文书。
这一点,是所谓加衔,不可能做到的。
直白点说,右都御史,在左都御史空缺的时候,是可以直接掌管都察院,而不必经过任何任命程序的。
但是,加衔就不具备这种权力。
刑部金尚书出京这么久了,也没见内阁哪个加了刑部尚书衔的大臣,敢插手刑部的庶务。
这就是区别!
「平身吧!」
所谓陛辞,字面意义上来说,就是向皇帝辞行,到地方赴任。
一般情况下来说,这是一个仪式性的流程。
当然,作为一方巡抚,尤其是陕西巡抚这样重要的差事,陛辞更重要的,是聆听皇帝陛下的托付和教诲!
稳坐在御座上,朱祁钰一抬手,示意内侍搬好墩子,笑容温和,道。
「坐吧!」
「谢陛下!」
让杜宁到陕西去,自然是有属于自己的考量,因此,不止是杜宁自己,朱祁钰对于这次陛辞,也是十分重视。
待杜宁落座之后,他沉吟片刻,便开口道。
「杜卿不日即将赴任,临行之前,朕有些话,要嘱托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宁总觉得,在成为了新的陕西巡抚之后,天子对待他的态度,也多了几分不同。
似乎,更显倚重之意!
当然,对于杜宁自己来说,他仍然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拱手开口道。
「陛下圣训,臣洗耳恭听!」
「不必如此拘礼,坐。」
朱祁钰抬手下压,倒也并不在意杜宁的小小惶恐,而是问道。
「此番,朕任命杜卿为右都御史,巡抚陕西,兼理陕西,大同等处整饬军务事,杜卿可知朕的用意?」
换了别的时候,杜宁肯定会推辞说不敢擅自揣测圣心。
但是,眼
下的场景是陛辞。
这种场合下,天子对他既是交托,也是考校,这个时候再藏拙,可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原本,杜宁接下这个差事后,还有些志得意满,但是,在得到了陈循的提点之后,他很快就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这段时间,他除了按时上下衙,把自己手头的事务交接出去,剩下的时间,就是找来了兵部关于军屯的各种文书,在府中仔细研读。
甚至,为了此事,他还特意去拜访了陈循一次,为的就是准备今日。
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杜宁斟酌着开口,道。
「臣愚钝,擅自揣测圣心,请陛下恕罪。」
「按惯例,仅巡抚陕西之差遣,已是重任,陛下遣臣出京,一加右都御史之职,二命兼理山西,大同等处整饬军务事,想来二者是相辅相成。」
杜宁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天子的脸色,却见天子面带微笑,眼中隐约带着一丝赞许之色,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几分,继续开口道。
「整饬军屯乃朝廷大政,推行如今,已是成效斐然,但是,仍有颇多困难需要克服。」
毋庸置疑,天子派他出京,首要解决的问题,肯定是推行整饬军屯的大政,但是,这一点差遣当中已经明明白白体现了,只说这个,怕是要被当成白痴。
所以,杜宁必须提出更具体的问题和挑战,短暂的铺垫之后,杜宁也便迅速进入了正题,道。
「以臣以为,如今整饬军屯最大的阻力,一在边将,二在藩王,此二者其一人数众多,其二为皇室宗亲,皆是棘手之极。」
「自上次朝会,臣领命出任陕西巡抚后,便调阅了兵部近段时日的往来文书,可以看出,近段时间以来,刑部金尚书已然向朝廷禀奏了许多关于诸边将的罪证,也处置了一批边将。」
「所以,臣窃以为,陛下委臣右都御史之职,乃是为边境藩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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