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才算是平息了这场小小风波
不过,这都是小节,这次的升赏,原因是迎归太上皇有功,所以自然绕不过使团的三人。
朱鉴,李实和罗绮三人的去处,已经有天子诏旨定了下来,那么其他的人,就好说的很了。
该擢升的擢升,该赏赐的赏赐,该荫封的荫封,这些事情,吏部和兵部本是做惯熟了的。
翌日,奏疏在早朝上递了上去,朝臣们总算是没有闹起什么乱子,不过
“皇爷,近些日子以来,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在私底下议论,为朱阁老鸣不平,觉得以他的功劳,本该能够更加得到朝廷的重用,但是因为朝中没有空缺,所以,只能在内阁当一个普通阁臣。”
“更有甚者,还有几个和朱阁老同乡的御史,非议说,论功绩,能力,资历,朱阁老都比俞阁老更适合次辅之位,言语当中,透出的意思,就是皇爷您为了打压朱阁老,所以,才赶在太上皇回京之前,急急提拔了俞阁老,补上次辅之位。”
乾清宫中,舒良一身普通的宦官素袍,手里拿着一份份信封,躬身对着朱祁钰禀报着。
至于消息的来源,自然是遍布整个京城的东厂。
所以,还是那句话,对于内宦来说,圣心最是重要。
如今,舒良虽然身在宫中伺候,但是东厂的诸多事情,基本上还是他来管着。
当然,作为东厂实际上的厂公,因为舒良不能经常出宫,东厂的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搁置下来。
这个在天子登基后频频在朝堂上出现的机构,也因此暂时归于沉寂,淡出了朝臣的视野。
不过,这些大臣们不知道的是,舒良虽然身居宫中,但是,他却并没有闲着,而是将东厂由明转暗,趁着朝臣们的精力没有放在东厂上的时候,广布人手,重新布置了许多隐秘的消息渠道。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舒良被撤去东厂提督之职,其实也是好事。
对于舒良自己来说,反而是更忙了。
既然担着坤宁宫总管太监的衔,很多事情他自然是逃不掉的,何况,就凭皇后娘娘和天子的情分和肚子里的皇嗣,给舒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尽心。
一边要管着坤宁宫的大事小情,一边又要建设东厂的消息渠道,里里外外的,舒良在坤宁宫和乾清宫这几个地方,来来回回的跑,可算是累得够呛。
但是,这种疲惫,却反而让舒良越发的有心劲儿,因为他知道,对于宦官来说,只有越被信重的人,才会越忙。
所以,对于这些忙碌,他甘之如饴
朱祁钰一边批着奏疏,一边听着舒良的禀报,闻言,手中的朱笔倒是搁了下来,道。
“这话说的也不算错,以朱鉴的功劳,单单入阁,的确委屈他了。”
就像王压不下朝议所以只能暂避一样,功劳大小,是否得到了公正的待遇,朝臣那里是有一杆秤的。
他们之所以不满,其实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为的是有朝一日自己为朝廷立了功,也能得到相应的升赏。
对于朱鉴来说,虽然朱祁钰给了他一系列的升赏,又是加封太子太师,又是加户部尚书衔,又是准食双俸,又是加荫子嗣的。
但是,落到实处的权力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阁臣。
他两入瓦剌,在迎回太上皇的事情上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最终获得的实权,却和资历,功劳都比不上他的李实一样,都只是入阁参赞机务,朝中自然会有不满的声音。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私下的议论,不会像之前王担心的一样,在早朝上掀起朝局的议论。
因为毕竟,到了三品以上的官职升迁,并不是仅仅看功劳,资历和能力的,更重要的,还要看运气。
朱鉴的运气,就明显有些不怎么样。
六部七卿没有空位,只有内阁勉强还能匹配的上他,所以,也只能暂时去内阁呆着了。
至于,那些大臣揣测朱祁钰是不是为了防止朱鉴升任次辅,所以提拔的俞士悦,这就要见仁见智了。
这种唯心猜测的流言,朝廷上多了去了,反正,朱祁钰提拔俞士悦是在朱鉴还没有回京的时候,所以,那帮大臣们有再大的胆子,也最多只敢私下议论,没有人敢真的用这个来质疑他。
不过
朱祁钰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忍不住道。
“些许流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仕朝先生这些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说完了这句话,朱祁钰的眉头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朱鉴的这件事情,他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这种感觉,没有随着将使团一行人的升赏彻底确定下来而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眼下,又有了这种流言。
虽然说,在这种敏感的人事问题上,朝廷历来不缺流言,这种说法,也不过是私下里的议论和众多流言当中的一个而已。
但是,朱祁钰总觉得,这件事情还会有后续的发展。
如果说,真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那么,和太上皇,或者说和英国公府一系的人马脱不了干系,是肯定的。
不过,他们的目的何在呢?
要知道,这种私下的议论,之所以没有发酵起来,原因就在于,朝廷的实际状况摆在那里,确实没有空位可给朱鉴顶上。
这只能算他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总不可能,让别人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吧?
太上皇,朱鉴,内阁,俞士悦
难不成,他们这是打算,挟舆论之势,让俞士悦给朱鉴让位?
朱祁钰拧着眉头,一时觉得自己的思虑有些不畅,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俞次辅最近的日子,的确过的不大舒心。
要知道,内阁和其他的衙门不同,像是六部,都察院这些衙门,都有明确的上下级别之分,正堂官就是正堂官,佐贰官就是佐贰官。
但是,由于内阁的特殊性质,实行的是群辅制度,也即所有内阁辅臣的品级,执掌都完全相同,只是在事务分配上,有不同的侧重和倾斜。
这也是首辅地位稍高的原因所在,他执掌着分票权,每个阁臣负责哪个方面的事务,实际上是由首辅来决定的。
但是,次辅的地位就比较尴尬。
名义上比其他的阁臣要稍高一点,但是实际上,大家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拥有同样的票拟权,可以说除了名头之外,实权是一点都没有增加。
如果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在阁议和朝廷上的话语权要更重一些,毕竟,从排名上说,次辅在内阁属于第二顺位。
但是,这种所谓的话语权,实际上受多方面的影响,不仅要靠次辅这个名头,更多的还要靠自身在朝中的影响力,以及资历,功绩等多方面的加成。
所以,在朱鉴和李实二人入阁之后,俞阁老的糟心日子就来了。
李实就算了,他年纪轻,在朝中又是出了名的刚直,说白了,爱得罪人,进了内阁,倒是收敛了几分,颇有一股子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势头。
但是这个朱鉴,就让俞阁老一肚子火了。
他也不是聋子瞎子,朝堂上头最近的传言,当然也听过一些风声。
说朱鉴功劳大也就算了,但是无缘无故的扯上他干啥?
搞得好像是他抢了朱鉴的次辅一样,他明明的堂堂正正的,靠自己的辛勤努力,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和朱鉴有一钱关系吗?
你朱鉴功劳大,那你有本事搞首辅,搞七卿去啊,还不是看着他这个次辅刚刚上位,立足未稳,所以想趁火打劫?
要是单单是流言也就算了,俞阁老沉浮宦海这么多年,尤其是见过某个老朋友的火箭速度,心态还是很平稳的。
但是,他居然发现,京城当中流传的,朱鉴瞄着次辅的位置这件事情,可能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这就让俞次辅很不高兴了。
虽然说朱鉴才刚进内阁没几天,但是,这种苗头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日子,几乎每次阁议,朱鉴都直接了当的驳斥俞士悦的看法,丝毫都不顾及双方的关系和次辅的体面。
有那么一两次,甚至搞得俞士悦都下不来台。
尤其是,这个朱鉴身负大功,朝野上下,如今对他都赞誉有加,天子为了酬功,特意给予了他太子太师和户部尚书的加衔。
这样一来,虽然朱鉴只是渊阁大学士,但是从加衔上来说,他已经和俞士悦这个次辅平齐了。
这段日子,两方冲突不断,一直以来都像个小透明的江渊,也隐约有像朱鉴靠拢的趋势。
闷在公房里面处理了几份奏疏,俞士悦越想越来气,最后索性便丢下笔,走出房门,看着外头的皑皑白雪,心情才总算舒畅了几分。
这个时候,中书舍人小心的走过来,拱手道。
“阁老,首辅大人让诸位去开阁议。”
越不想什么来什么,俞士悦黑着一张脸,闷声问道。
“可说了是什么事?”
“据说,是关于太上皇南宫护卫统领的人选。”
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慎重商议的事情,于是,俞士悦点了点头,没多犹豫,便迈步往阁议的公房当中走去。
路上,他也开始回忆起这段时间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各种奏疏,以便在阁议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多时,俞士悦到了公房当中,除了王翺,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
见他进来,江渊和张敏,李实等人,都站起来微微欠身,但是唯独朱鉴,只坐在远处,笑着点了点头,那架势,仿佛他才是上位者一样。
俞士悦的脸色又沉了两分,对着江渊等人回了个礼,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片刻之后,王翺进来,众人起身,阁议正式开始。
“今日阁议,乃是为太上皇南宫护卫统领人选一事,此事朝中讨论已久,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给出的人选,分别是丰国公之孙,都督佥事李玺,京卫指挥使杭昱,及京营副将孙勇。”
“除此之外,宁远侯任礼举荐了神武右卫指挥使孟俊,御史林聪举荐了锦衣卫带俸指挥同知吴良,神武左卫指挥佥事于广。”
“具体该如何票拟,诸位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南宫统领的这件事情,在朝廷上曾经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因为这件事情,群臣认为宫中太后过度干预政务,所以坚持让太子提前出阁,后来纷纷扰扰的,就搁置了下来。
但是如今,太上皇回京,这件事情自然也就重新被提上了日程。
发言的顺序,是按照内阁的排序来的,所以,头一个是李实,不过,这段时间,李实在内阁当中,基本都是和稀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次也是一样。
“太上皇南宫护卫一事,事关重大,老夫以为,此事当慎之又慎,不可轻下论断,对于这几个候选之人,老夫仅看过履历,觉得皆十分合适,如果说要选一人的话,京卫指挥使杭昱官职和武勇应当都合适,诸位可以斟酌。”
明眼人都知道,杭昱肯定是通不过的,这个人是宫里杭贵妃的外戚,就算是任命了他,太上皇那边也决然不会同意的。
所以,这就是个陪衬,李实把他挑出来,实际上就是不想发表自己的看法。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朱鉴就皱起了眉头,断然道。
“杭昱不过因外戚之身,而得陛下提拔重用,如何可堪大任?断然不可!”
“老夫以为,神武右卫指挥使孟俊,家学渊源,有勇有谋,当初还曾经在太上皇身边充任勋卫,由他来负责南宫护卫,最是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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