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门外玩乐的孩子们,都有红枣桂圆吃。
吴掌柜夫妇盛情难却,阿姀便与周嫂子留下吃了酒。
“怎么,你才刚成婚,就开始羡慕人家办婚仪了?”周嫂子见阿姀一路笑眯眯,比平时都古道热肠些,不由打趣她。
阿姀夹了一块鱼,哭笑不得,“哪儿就有了?你又乱说。”
“不过说真的。”周嫂子见那鱼阿姀喜欢,便用了双新筷又给她夹了些,“今日是上元呢,一会儿出去看花灯吗?”
阿姀斟酌着,有些举棋不定。去看也好,从来没感受过恪州的上元是什么样子,不过这几日铺中上上下下都劳碌许久,想让郑大他们早些回去,阿姀本想自己去看店的。
“还是说,你郎君约你去看灯了?”周嫂子眉开眼笑地,还用肩膀拱了阿姀一下。
阿姀笑得捂着脸。
平时在外,为了不走漏声色,周嫂子称呼衡沚都免去敬称,叫做阿姀的郎君。此时这满眼喜庆的红色,倒让阿姀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成亲,那日晴雪莹然的样子来。
这一声“郎君”,听起来也就多了点亲昵的意味。
“去,去,去,我当然陪你去。”阿姀赶快截住了话头。
从吴掌柜家中出来,天色尚好。按着惯例,行街串巷的卖灯人,与街上的耍戏,已经在暮色中火热地筹备起来了。
近日化雪,冷得异常,好在今日是能看见圆月了。
未婚的年轻男女,会借漂亮的灯火,和宛转的灯谜来笃定彼此的情谊。
阿姀穿着红色的袄子笑得眉眼弯弯。
“先去东街吧?那边近护城河,还能看到河里的灯。”周嫂子看中她高兴,便提议道。
阿姀的高兴,并不只是为了圆满地完成了铺子的第一单。她是个爱热闹的人,喜欢人来人往,喜欢热闹的上元佳节。
许多人换了红色的衣服,举着颜色艳丽的鱼灯,已经在街道穿行着。
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
“欸你看这个!”周嫂子一眼望见卖各色花灯的,指给阿姀看,“我觉得这个好看。”她指着的是一盏荷花样的等,灯芯烛火映照着,显得花瓣生动宛转。
阿姀不爱花扥形状,便买了一盏小小的鲤鱼灯拎在手中。是见到刚才街上舞鱼灯的人们,举着的灯颜色艳丽,看到这盏便觉得像是做成了微型,不由喜爱。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刚开始两人还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声,随人群的熙攘,说话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与周嫂子散了方向。
“这么多人啊。”阿姀怕周嫂子被挤丢,站在原地四处望着。
果然,是因为舞龙的行伍开始在街上穿行,周嫂子被挤到街对面去了。
两人无奈一笑,周嫂子便比划着手势,与她说在护城河边汇合。
阿姀也没办法,跟着人流不断向前,也看不到路。停下步子时,已经被挤到了护城河桥边。
旁边的手艺人们,隔着老远在打火花,更是炫丽耀眼。
看着惊险刺激的场面,阿姀也围在边上看。将灯夹在臂弯,也鼓掌叫着好。
烟火便是这时响起来的。
像是打火花放大了十数倍,一声惊雷般的响声,烟火冲上暗蓝的天际,迟延了几秒又砰地一声炸开。
人群之中有对烟火的惊喜叫声,也有孩子害怕而传来的哭声。
阿姀不由抬头望着,眼中倒映着莹亮一片。冷冽的空气里,忽而传来硝石火药的味道。
上元烟火。
这是阿姀十八岁的生辰。
不远的河对岸,一片空荡荡的平地上,爆竹一个个垒着,几乎让捏着火折子的人没有下脚之地。
衡沚半束长发,如往常一般穿着件皦玉色的锦衣,用手将长袖挽住,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来,弯腰将它们一个个点燃。
阿姀不在的时候里,他亲自去城郊找了家爆竹铺子,挨个挑选的。
其实也算是相熟。小时候衡沚见别人都有爆竹玩,便去找衡启要买。衡启自然懒得应付他,最后还是母亲徐氏带着他买的。
哪儿有人家是母亲带着儿子放烟火的?徐夫人虽然胆子小,可因为儿子喜欢,便壮着胆子为他放。
当时便是来这家铺子。一转眼已是十载,做爆竹的人都从老翁,变成了老翁的儿子。
衡沚正巧借这个机会,看看他们家爆竹的成色。若是绚丽饱满,不妨替阿姀牵个线,她的这桩生意便也能谈成了。
如今看来,质量倒还不错。
阿姀沿着护栏一直走,直到尽头人烟稀少。她心中总有一种没由来的确认,觉得这一定是衡沚。硝石的味道,与她前两日在衡沚身上闻到的很像。
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牵动着她沿着河岸寻找。
直到一眼在河对岸望见了他。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不动声色地,隔着一条宁静的河,他们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彼此。
小侯爷看着他的夫人,小侯夫人也看着她的郎君。
即便衣袍宽大,衡沚也身姿挺拔地站着,似是骛岭云山雾海。望着对岸眉眼生动的阿姀,迟缓地弯了弯唇。
今辰时分,专门拿去让云鲤悄悄梳在阿姀头上花盛,也牢牢地卧在她乌黑的发髻上。那是院子里新开的玉兰花模样,既不过分艳俗,也有早春的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