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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卿礼的脚步顿住,他看向手中提着的剑,剑尖上向下滴着血珠。
  为何?
  谢卿礼歪了歪头。
  心魔吞噬了他的人性,他看着眼前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兄,一颗心毫无波澜。
  感情被剥削,只余那些残忍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折磨他,消磨掉他的人性。
  他忘记了所有有关美好的回忆,满心只剩下杀心。
  这些人在他眼中,与当年那些身穿斗篷戴着面具的人重合,他已然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既然找不到那些人,那他便选择与这世界共沉沦,一起走向毁灭。
  谢卿礼转过眼,高高在上望着这由他一手打造的人间惨案。
  江昭听见他不带一丝情绪说:“你不该拦我的,从头到尾,我要杀的都不只是你们。”
  他要毁灭的,是整个修真界。
  包括他自己。
  江昭听懂了。
  他的眼睛被雨水蒙蔽,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身着白衣的人有所动作。
  生死关头,他却高仰起头看向远处的树下。
  那里有他的师父,师兄,师妹们。
  有他的爱人。
  他笑了起来,神情温柔。
  而谢卿礼抬起了剑,血珠顺着剑尖滴下,他挥剑劈斩过去。
  剑光划破虚空,急速逼近江昭的喉口,在即将抵达他命脉的那一刻——
  “铮——”
  凛然的杀意被拦了下来。
  一人挡住了他的杀招。
  江昭僵硬转过头来。
  纤细的身形挡在他身前,少女的衣衫破碎,但与他穿的款式一样,是踏雪峰的弟子服。
  她双手执剑,强大的剑意形成保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眼前的少女明明只是金丹的修为,但却能拦下谢卿礼的剑。
  谁人不知,谢卿礼的那柄剑可是天下名剑。
  江昭怔然望着她,莫名有种熟悉感:“你是谁?”
  云念的虎口微微发麻,拼命拦下谢卿礼挥向江昭的那一剑,他只用了几分力,但渡劫的一招也不是常人可以接下的。
  她张了张唇,似乎是在喊谁。
  谢卿礼漠然抬眼看去。
  云念咬牙抵抗着,清丽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尘,衣衫破破烂烂极为狼狈。
  她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明亮,纵使刚刚哭过有些微红,但依旧泛着透亮的光。
  谢卿礼的心跳微微凝滞,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画面,却像缕风般迅速划过,他什么都抓不到。
  她是谁?
  “师弟。”
  她喊他师弟。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
  少女找准他怔愣的空子,竟是直接打掉了他的剑。
  碎荆剑被击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她也收起了剑。
  谢卿礼只来得及看到绿色的身影一闪,清香传来,劲瘦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揽着,她已经冲进了他的怀抱。
  他的身量很高,下颌刚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
  她埋在他的胸口,声线沙哑:
  “师弟,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声音忽然又很轻很轻:
  “我们一起报仇,所以,跟我走吧。”
  在他心魔横生,被杀心蚕食了人性,心境即将崩塌时,她一人执剑,来寻他了。
  云念抱住谢卿礼的腰身,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能清楚听见他的心跳。
  一声接着一声。
  越跳越快。
  震耳欲聋。
  第19章 故陵剑墟十二
  怀中的青年消失,鼻息间的血腥气消散。
  一切都在摧毁。
  脚下踩着的地塌陷,耳边是凌厉的风,她自虚空跌落。
  即将落地的时候,腰间搂上一双有力的手臂,一人接住了她。
  “师妹。”
  云念睁开眼,瞧见了熟悉的脸。
  江昭依旧是这般模样,周身干净,身上没有丝毫的脏乱,与她刚才见到的人判若两人。
  她的眼眶忽地一酸:“师兄。”
  江昭没死,扶潭真人没死,谢卿礼也没入魔。
  江昭不敢碰她,生怕哪里触到了她的伤口。
  他小声轻哄着她:“别怕别怕,师兄在呢。”
  江昭视线下移,看到了云念凌乱的乌发,破烂的衣裙,以及遍体伤痕。
  她的脖颈上一圈红印已经发紫,像是有人险些将她掐死。
  江昭一边小心用灵力为她疗伤,一边冷眼看向坐在不远处悠然喝茶的裴凌。
  “前辈这下可遂心了,能否让晚辈们离开了?”
  裴凌“啧”了声,对他的无礼有些嗔怪:“你师妹年纪轻轻便悟了剑心,此后的修行定能一帆风顺,百年内必入大乘,我这听霜剑是当世的上品名剑,此番我赠给了她,你竟还对我无礼?”
  “我们并未主动要您这把剑!”
  裴凌笑了笑道:“可听霜选了她。”
  他看向高台,镇压在最高层的那柄剑感知到云念的气息,竟飞了出来来到云念身边,绕着云念讨好似的轻蹭。
  这便是听霜剑,已经认了云念为主。
  江昭蹙了蹙眉。
  裴凌神秘一笑:“而碎荆选择了那小子。”
  江昭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怀中的少女揪了揪他的衣领,“师兄……师弟呢?”
  原先安静坐在角落处的少年不见踪影。
  “这……谢卿礼呢?”江昭喃喃道。
  云念从他的怀中跳下来,来到裴凌身前,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前辈,我师弟呢?”
  裴凌笑:“在碎荆的剑境中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谢卿礼既然要取碎荆,必然要进入碎荆的剑境。
  云念历经了剑境这一遭,总算知道为何原书中会写谢卿礼丢了半条命。
  这剑境根本不是好过的。
  它就是铸剑者设下的一场考验,能将人逼到生死关头。
  可以是取剑人的心魔,可以是杜撰出的一段记忆,总之,势必要将这人逼到毫无生路。
  濒死,方能觉悟剑心。
  云念没有痛苦的记忆,但是她有在乎的人,这也便成为了困住她的关键。
  她在乎谢卿礼,在乎玄渺剑宗,在乎江昭。
  于是听霜让她看到谢卿礼被废,看到玄渺剑宗团灭,看到江昭险些被谢卿礼的剑杀死。
  云念冷下了脸:“裴前辈,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谢卿礼的过往,知道谢卿礼的结局。
  他说自己在此处等了几千年,他在等谢卿礼。
  他为何要等谢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