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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过眼圈一红,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起对自己十分慈爱温和的孙婆婆,此时更是悲从中来。
  “多谢公子,我、我没事……龙姑姑她……”
  “龙姑娘吗?她会找到这里的。”花满楼温声安慰少年道,“你可知这位婆婆住在何处?外面风寒露重,还是要先送这位婆婆回去才好。”
  杨过紧挨着孙婆婆,半跪在地上伤心道:“孙婆婆就住在那边山上,但是孙婆婆已经……”
  正在这时,地上的孙婆婆忽然呼吸一滞,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杨过呆愣了一下,而后大喜,膝行过去连忙扶住孙婆婆:“婆婆!您没事!您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白衣冷然的少女飘然而下,见到杨过怀中呼吸急促,心跳却已经稳健起来的孙婆婆,虽然心中喜悦,面上却平静无波,对花满楼道:“多谢。”
  傅回鹤正好训完雪莲走回来,将手中蔫头巴脑的雪莲交还给小龙女,又看了看孙婆婆和杨过,事已至此,孙婆婆的命数已改,只能将错就错:“孙婆婆此番因雪莲逃过大劫,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雪莲一事还请三位莫要声张出去。”
  小龙女虽不常出古墓,但心思澄澈向来聪颖,淡淡点头道:“孙婆婆日后不会再下山。”
  杨过忙不迭道:“我谁都不会说的!”
  傅回鹤后退一步牵住花满楼的手,不愿再与面前的两位气运之子多言,只道:“而后想必乃古墓派内事,我二人就此告辞。”
  说罢,身形便散做灵雾飘然而去。
  杨过睁大了眸子,因为眼前神异的一幕,眼中的震惊半晌都未曾散去。
  小龙女看了看孙婆婆,又看了看跪在旁边的杨过,终是带着二人回了活死人墓。
  ……
  黑夜破晓,黎明将出。
  傅回鹤将尔书捋展,搭在花满楼肩头当毛围脖,而后牵着花满楼的手走在钟南山间,偶尔路过一些依稀可见昔日繁华的断壁残垣,脚边是翻滚的云海,温顺而柔软。
  尔书翻了个白眼,知道傅回鹤这混蛋的意思,爪子揣进毛绒绒的小身子下,闭上眼睡觉消化灵力去了。
  花满楼忽然轻轻笑出声来。
  傅回鹤侧首看他,问:“怎么了?”
  花满楼面上带着笑意,侧耳听到卷云疏散,风拂松叶的声音,勾唇道:“六岁那年几个哥哥曾经问我想要什么除夕礼,我那个时候才从书上读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1’,就说想去天山看日出和云海。”
  “天山远在玉门关,爹娘当然不同意,大哥虽然少年老成,却最是扛不住我们几个弟弟撒娇卖乖,好不容易松了口,便和二哥三哥他们想着怎么将我们几个小的偷出去,一起溜去天山看日出。”
  花家大哥几乎大了老幺花满楼一轮年岁,但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摩拳擦掌着计划一番兄弟出游。
  “然后呢?”傅回鹤好奇。
  花家的生活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幸福美满,每次听花满楼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傅回鹤听着都觉得心中温情流转。
  “然后啊……”花满楼忍俊不禁,“然后大家的密谋被娘听了去,大哥二哥三哥被罚在院中扎马步三个时辰,因大哥最为年长,还特意多罚了二十篇大字。”
  傅回鹤想起花大哥的冷肃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傅回鹤正要问之后他们兄弟有没有一起去看日出云海,便想起花满楼遇袭双目失明便是七岁,也就是说,第二年,花满楼便……这样的愿望,也或许再也没有了实现的机会。
  看着脚边翻卷的云海,即使在夜色的笼罩里,这些云也依旧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纯白的本色,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傅回鹤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一座废弃的道观上,牵着花满楼缓步走过去。
  钟南山如今虽只有全真教一教独大,但曾经也是其他道教道观聚集的钟灵之地,斑驳的墙面上满是岁月的沧桑,松竹的影子摇曳在昏沉的天色中,在墙面上映下一片诗意。
  远处云海与天边相接的地方透出一片金色,继而是层层叠叠浓郁的红色晕染开来。
  傅回鹤脚下一转,站在花满楼的身后,抬手挡住了花满楼的双眼。
  花满楼不解,微侧了侧脸颊:“怎么了?”
  傅回鹤将花满楼肩头的尔书取下来塞进花满楼手里替他暖手,而后弯腰自身后靠近花满楼耳际,嗓音带着压低的笑意,轻轻道:“嘘——”
  眼皮上是傅回鹤手心微凉的触感,花满楼的眼睫一颤,居然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缕缕淡色的光芒。
  傅回鹤的手渐渐放下来,花满楼原本涣散无光的眼眸竟恢复了神采,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眼角逐渐晕染上绯色,全然说不出话来。
  道观外墙上残留着岁月的痕迹,上面爬着墨青色的湿意,残留的青砖还顽强地留在墙头,墙上为了观景留下的空窗将钟南山上翻滚的云海与日出框出一副鬼斧神工的画卷。
  翻滚的云海被染上层层叠叠的淡金色,朦朦胧胧的是远处的山,云海之前轻轻摇曳的是墙边的竹,画卷的边缘,是亮起的天光。
  傅回鹤环着花满楼的腰,唇瓣贴在花满楼的耳侧,轻声道:
  “方才看到这样的景色,我便想……高山云海,日出绚丽,正适合补给六岁的花小公子。”
  ……
  没有衍生出天道的衍生小世界对傅回鹤的违规举动只是隐隐透露出排挤之意,在傅回鹤散去灵力装作无事发生后,这方小世界反应了一阵,便也消停了。
  花满楼听见傅回鹤松了口气的声音,不由笑了下。
  傅回鹤嘟嘟囔囔道:“我可不是怕它,主要是它现在摇摇欲坠的,我怕万一较起真来,我一不小心给这个小世界打散了,那可真的是要恶名远扬了……”
  “唉,它这么好欺负,倒是显得我像个占便宜不干事的混蛋。”傅回鹤的良心象征性地痛了一下,而后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出海玩玩?”
  “我去看看这方世界的边缘在哪,能不能把黄药师的桃花岛直接拽过来,从海平面把这两个小世界先连接起来。”
  花满楼摸着怀里睡得小脚时不时抖两下的尔书,问道:“如若出现两位黄岛主,又当如何?”
  “我也没干过这种事,要说什么完备的计划的确是没有。”傅回鹤很是光棍地回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漏洞便补上,反正只要两边的气运之子都活着,两个小世界的灵力愿力若是能够相通,怎么也够催生一个干活的小天道出来吧?”
  花满楼一时哑然,却也只能摇头,应了方才傅回鹤说的话:“那便租一艘出海的楼船吧。”
  “租……楼船?”傅回鹤表情呆滞了一下。
  花满楼反问:“海上风浪极大,航行之时更是日夜交替,小舟如何能行?”
  曾经两条腿走过海平面的傅老板默默咽下正要出口的“用灵力”,在花满楼的微笑下连连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尔书挠了挠自己的大腿,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出海两个字,含含糊糊道:“嗯?又要出海嘛?老傅你走稳一点啊,上次走到一半你灵力不够,咱俩摔进海里飘了好几天才靠岸……海水好咸……毛毛都打结了……”
  傅回鹤低头盯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尔书,开始磨牙。
  花满楼
  顿了顿,而后道:“……此种出海方式,倒也自在别致。”
  傅回鹤:“……咳,是、是啊。”
  ***
  既然要买出海的楼船,两人便瞬移来到扬州码头附近。
  同船老大谈妥了楼船,约定好三日后交船,两人便在扬州城就近寻了一家客栈。
  “哎哟,二位贵客,着实不巧,近日城内有不少商队停驻,小店只剩一间上房,您看这……”掌柜为难地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两位客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愿意屈尊住下房的人物。
  花满楼正想说去别的客栈看看,就听傅回鹤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那便开一间。”
  掌柜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即热情道:“好勒!二位客官楼上请!”
  旁边候着的小二立时迎了上来。
  花满楼袖中的手蜷了蜷,唇角微动,到底没说什么。
  傅回鹤懒懒打了个哈欠,自然无比地牵着花满楼的手同他一起上了楼梯。
  扬州城向来热闹,出海的商队聚集于此,接待的客栈自然也下了本钱,上等厢房的布置雅致干净,熏香清新淡雅,从窗户往下看便能看到码头海面船来船往的景象。
  小二走时问了句需不需要热水备浴,花满楼像是在走神想着什么,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尔书的尾巴毛,倒是傅回鹤对小二说了句:
  “先送一桌晚膳,过些时辰再送热水。”
  花满楼揪着尔书尾巴毛的手一紧,不小心拽下来尔书的两根毛毛。
  “嗷!”
  尔书顿时惊醒,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连忙回过神来安抚尔书。
  尔书委委屈屈地蹭了蹭花满楼的手背,结果又被花满楼手腕上的小莲叶霸道推开。
  尔书:“……”
  混蛋老傅!你人在几步远的地方还要指使破叶子争宠!
  今天也输给小莲叶的尔书将脑袋塞进花满楼臂弯,开始自闭。
  傅回鹤轻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带了些小得意。
  伸了下懒腰,行到桌边,用灵力涮了涮茶杯,而后倒了一杯清水出来。
  伸出手指搅了搅茶盏中的清水,直到茶杯中的水逐渐浓郁,化为类似离断斋后院湖水的乳白色,傅回鹤才满意停手。
  将自己缩小成巴掌大小,傅回鹤动作优雅自持地迈进茶盏里,舒舒服服躺下,长出了一口气。
  将傅回鹤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花满楼:“……”
  所以,这人不在意要一间房的原因,就是想好了变成巴掌小人?
  花满楼沉默了一下,将尔书放到一边,听到它循着窗户外面飘进来的小吃香味窜出去也没有太担心,随后走到桌边坐下。
  翻了一个茶杯,花满楼倒了杯水沾了沾唇,忽然道:“用了晚膳再泡不是更舒服些?”
  傅回鹤懒懒道:“我又尝不出味道,而且我也没有那种需要食物裹腹的欲望,懒得吃。”
  “有了心还不行吗?”花满楼皱眉,担忧道,“说起来,你身上的温度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脉搏也……”
  傅回鹤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那天的灵力激荡,足以破开所有封印,结果没想到七情里剩下的五条是断了,但是六欲的那六条居然纹丝不动。”
  “不过问题不大,本来重塑活人身躯就不是什么易事,现在也不妨碍什么。”
  “等有空我得翻一翻以前记忆里看过的咒纹典籍,都这么多年了我真忘得差不多了。”
  花满楼抬起茶杯抵在唇边,神情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店小二敲门进来送了晚膳,待到店小二出去,花满楼刚提起筷子,忽而想起什么,随口问了句:
  “对了,我怎么觉得,自从那晚之后,小莲叶就不太亲近我了?”
  茶杯里的傅回鹤瞬间心虚僵硬成了一根莲花棍。
  第46章 发表
  【所谓全生者, 六欲皆得其宜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