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这次你怎么自己来了?”
“这身体刚好,就又来押镖?你这倒是勤。”
有的是镖师在招呼,有的是客栈内其他人说话,看起来都认识他。
张世杰抬脚往里面走,笑着说些场面话,反正说说就过,也未必会有人真的在意。
张家镖局在这客栈是常年有着自己的房间,一行人就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见张世杰往里面走,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去,一起进了屋。
留了两个人在门外,其他人关上门窗,看起来很是谨慎。
一个叫文宣的人率先说话:“师傅,关中的信已经被取走。”
张世杰颔首,完成那小姑娘的嘱托,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他那兄长就算是在宫里,都愿意送钱出来,可想而知也不是个坏的,能帮就帮。要是他那大侄子,能有这样的幸运,可就好了。
张世杰叹了口气,想起柳氏曾说过的话,到底心中郁郁。不过眼前还有要事,他不过想了想,就收敛了心神,没再分心。
“可都确认好了?别到时候露了怯。”张世杰认真道,“这可是今年新开张的第一件事,别到时候失了手。”
这是他们今年接的第一趟镖。
这镖有点特殊,需要他们进京亲自押。
张世杰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奈何这人开价高,去岁他们施粥又花了不少钱,要养活这上下一大家子并不容易。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这活。
接了镖,就得进京。
只不过进到京城来,他们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们要押的镖,不是东西,而是人。
这个人,会在明天午时送到这里,到时候他们要负责将这个人送到平川去。
这事看着不太对劲。
可是镖局讲究诚信,已经接下来的镖,除非对方毁约,或者有更多不利的言行,他们才能毁镖不押。
他们这些来往江湖的,最讲究的就是以诚待人。
要是毁了招牌,往后也就没人敢来找他们押镖。思及此处,张世杰到底压下了心头的担忧。
不过出于谨慎,这些天,张世杰一直到处踩点,这种本能为之的行为,叫他身边跟着的徒弟多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师傅放心,我们不会大意。”
张世杰嘱咐了好几句,待他们都听进去后,这才让他们散了。
不多时,那个叫文宣的徒弟又进来,迟疑地说道:“师傅,方才刘德说,今天来取关中信的,并不是原来的人,反倒是个面生的小郎君。”
这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变动,都会引起张世杰的注意,他微眯着眼,“面生……你去把刘德给叫过来。”
刘德就是这客栈的店小二。
他和张世杰这群人也是熟悉,被叫过来后,就痛快将那一行人的模样,长相,都说了一遍。尤其提到他的身边,有好几个练家子。
文宣回忆起来:“是不是在门口,与我撞到的那些人?”
刘德点头:“就是他们。”
文宣看向张世杰,欠身说道:“师傅,那行人我也见到,正与我们迎面而过,为首的小郎君看着不擅武,身后跟着的,多是练家子,而且身手在我之上。”
尤其是那个与他撞到一起的人。
其实他们冲撞的时候,只要那个人往前走一步,就能避开文宣,奈何他似乎不想冲撞了前头的主子,这才硬生生撞了上来,结果把文宣弄了个踉跄。
“你那时走神了?”
张世杰斜睨了眼文宣,文宣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要是他当时留心,也肯定不会撞上。
不管怎么说,文宣的身手在镖局内,除开张世杰外,都是数一数二。
如果他都被人迎面撞了个踉跄,那人必定比他要强悍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客栈附近?真的是巧合?
“文宣,你带两个人去探探情况。”张世杰沉声说道,“若他和这件事没关系,你们也不必立刻回来,今夜先在外头守着。”
他打算兵分两路。留着文宣他们在外头顾着点,要是真出事,还能有后手。
文宣明白张世杰的意思,带着人就出去了。
…
“今日有人在跟踪车马。”
惊蛰刚回容府,石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谁?”惊蛰下意识说道,“我们今日也没去……”
难道是在客栈那边出的问题?
“是客栈门口那些镖师。”石黎颔首,“十六已经将他们甩开。”
惊蛰:“大概是觉得奇怪。”
他这出场,的确和客栈的气氛处处不符合。如果他是那些镖师,也会觉得奇怪。
“莫要伤了他们。”惊蛰道,“且记得,不要乱来。”
他特地嘱咐了这句,是记得他身边这些人,对他的安危过于看重,惊蛰生怕回头这些人都没了。
石黎沉默了会:“是。”
……这沉默可真是令人担忧。
惊蛰摇了摇头,就看到白团从他眼前飞奔过去,也不知道嘴巴里咬着什么,异常兴奋。而后,整只狗就趴在桃树下,飞快甩着尾巴在扒拉着。
他想起这树下曾埋过什么,脸都绿了。
暴雨那天,也是靠这小狗扒拉,才翻出那么大一个“惊喜”,惊蛰不由得警惕起来,小心翼翼跟了过去。
白团谨慎转过脑袋,发觉是惊蛰后,反倒兴奋地朝他扑过来,一人一狗摔倒在地上,疼得惊蛰哀哀叫了两声。
很快这狗就被掐着脖子提起来。
奇怪的是,竟然连一声嗷呜声都没有。
惊蛰缓缓抬起头,发现白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耳朵倒伏,尾巴夹着,连四肢都在微微颤抖,这么惊惧的模样,就算面对石黎的时候也没有。
那单手掐着白狗脖子的,是赫连容。
这人竟是和他们前后脚,跨进来时,正正瞧见这倒霉事。
赫连容随手将白狗丢开,它在空中挣扎了下,勉强落地,夹着尾巴想跑,却又没动,低着身子“汪嗷”“汪嗷”叫,那是一种压低了的吼叫,既是示威,更是害怕。
白团似乎从来都不喜欢赫连容。
赫连容并不在意这只生物,朝着惊蛰伸出手。
惊蛰盯着那双优美白皙的大手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将自己的手也递了过去,然后被一把拉了起来。
一站起来,惊蛰就飞快甩开赫连容的手,就仿佛这短暂的接触,滚烫得要命。
“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惊蛰在宫外逍遥快活,都快忘记他离开皇宫是为何。
可只要一看赫连容,再看他那双淡漠的眼睛,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热意就会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来。
就好像惊蛰□□开,这具身体也跟着服顺下来,哪怕没有任何暗示,只一丁点的接触,都会让他产生这种怪异的联想。
惊蛰可不想在这容府发生点什么。
这屋舍被岑玄因买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有年岁的宅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再到现在,算下来也得有几十年的历史。这可不像是乾明宫,门窗紧闭,多少还是能隔绝声响。
在这要是做点什么,怕是所有人都会听得清楚。要是那能忍的,也就罢了,偏生赫连容这人,最喜欢折磨他出声。
惊蛰是宁愿咬烂了唇舌,也不愿意发出声音的性格,为了折腾出惊蛰的呻吟,他都不敢回想赫连容到底在他身上使出多少手段。只是稍一回想,惊蛰的身体,已经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见这气氛僵持,两人都不说话,明雨硬着头皮,充当了那个打破气氛的人。
“陛下,惊蛰,今夜的膳食还是由奴婢负责,奴婢且先去准备。”
他说完这话,就脚底踩油溜之大吉。
明雨一溜,其他人也跟着溜走,一时间,整个院子连根狗毛都没剩下——连白团也被于管事抄起来抱走了!
惊蛰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赫连容看起来孤身一人,就连宁宏儒也没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脚步微动,惊蛰就下意识后退。
惊蛰这逃避的姿态,让赫连容微微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神情来:“惊蛰,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却隐隐带着笑意。
惊蛰:“什么都没想。”
“是吗?”出其不意的,赫连容伸手在惊蛰身前按了下,惊蛰在赫连容的动作下,反射性哆嗦了下,又猛地涨红了脸,“看起来,还是有的。”
“赫连容!”
见他气得直呼大名,赫连容轻轻笑了笑,有些恶劣地说道:“温饱思淫欲,这几日的休养,反倒让惊蛰思念不已么?”
惊蛰气得踹向赫连容的小腿,留下个脏兮兮的脚印,转身就走。
赫连容如影随形,就跟在惊蛰身后,那悄然的姿态,就如同一道暗影。叫人甩不开,也逃不走。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是尴尬。
明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只有惊蛰和赫连容对坐,看着那人慢条斯理的模样,惊蛰又是恼,又是没忍住打量。
这人看起来,怎么感觉瘦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惊蛰在心里嘀咕着,到底没忍住给男人加菜,最后连整个碗都堆满了,这才回过神来。
……天,这分量比男人的饭量还多。
赫连容悠悠看了他一眼,对这整碗的饭菜没什么异议,倒是真的吃完了。
惊蛰没忍住:“你别吃撑了。”
赫连容吃完后,将惊蛰给拖起来,愣是绕着庭院走了几十圈,就说是为了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