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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是在盛天酒店办的,陈霁跟着陈述柳提前半个小时到场。
  “柳哥来啦,来来来,坐这桌。”刘文青满面春风,热情招呼着陈述柳。
  “这是陈霁吧,哎呀都长这么高啦。”他才初为人父,看所有孩子都像自家小孩,也不管对方年龄多大,说话语气都跟哄婴儿一样。
  “刘叔叔好。”
  陈霁被他刻意夹起来的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
  “文青你去忙吧,我们就坐这儿,恭喜你了。”陈述柳冲他摆摆手,拉着陈霁落座。
  “行,柳哥我去招呼客人了,等会找你来喝酒。”
  门口不断有客人来,刘文青脱不开身。
  桌上人还没有齐,陈霁撑着下巴观察门口迎宾的刘文青,感觉他面相都变和善了不少,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她忽然有点好奇陈述柳刚知道自己有孩子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你那时候知道自己有小孩了,也像刘文青一样吗?”
  陈述柳有些失笑,他回忆起那个下午,林霜月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难以置信,同时还有深深的恐惧,他是那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的儿子,他身上留着卑劣的血,他无法想象自己有孩子是什么样的。
  “差不多吧,就是很惊讶很惊喜。”
  陈述柳看着陈霁干净澄澈的眼睛,感到一阵无力恶心,多年前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确实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他又开始害怕了,陈霁马上要上大学,她会认识到很多优秀的异性,她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更加美好、正常、健康的恋爱关系,而不是像现在的这样,不清不楚、畸形病态。陈述柳想要逃出这个可能存在的未来,他可以接受陈霁有朝一日厌弃他、离开他,他唯一无法承受的是她会后悔和他在一起。
  陈述柳还没能从情绪里走出来,陈霁已经被小宝宝的出场吸引了注意。
  刘琼华抱着小小的婴儿,展示给自己的亲戚看。陈霁按捺不住好奇心也凑上去,襁褓里的孩子脸还有些皱,吃着手指睡得香甜,她小得不可思议,陈霁屏住呼吸,怕自己吵到这个熟睡的小家伙。
  “要不要抱抱看?”刘琼华看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姑娘,猜到她是陈述柳的女儿,瞬间对她好感倍增。
  “刘阿姨,我不会抱,还是算了吧。”
  陈霁拼命摆手,她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很担心自己用力不当弄疼她。刘琼华也不勉强她,只把孩子抱近一些让她仔细看。
  生命可真神奇,她也是从这么小一只长这么大的吗?陈霁看着小宝宝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发出感叹。小家伙好像被周围的嘈杂吵醒了,她睁开眼睛,也不觉得害怕,只好奇地看着观察自己的陈霁。
  “她居然动了!”陈霁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她觉得新奇极了,就像看到洋娃娃忽然睁开眼。
  远处迎宾的刘文青看到自己女儿被抱出来,连忙跑过来接过妻子怀里的女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格格醒啦,我是爸爸。”他又开始夹着嗓子了。
  刘琼华已经习惯了丈夫的矫揉造作,她第N次无语地提醒他:“格格还不会说话,你跟她说这些她又听不懂,快把孩子给我,你一抱她就哭。”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原本安静的小家伙适时地嚎了一声,刘文青委屈巴巴地把孩子交给妻子,格格出生后他都没抱几回,搞得孩子只亲妈妈不亲他。
  他客人也不想招呼了,围着妻子打转,学她哄孩子的手法。刘文青结婚后胖了不少,如今笑起来简直像尊弥勒佛,他又一次尝试抱女儿格格,小宝宝这回不哭了,乖巧地躺在爸爸怀里。
  “我就说我应该多抱抱她,你看,她多乖啊。”他骄傲地捧着孩子给刘琼华看,炫耀自己怀里的格格没有哭。
  陈霁回到自己座位上,还意犹未尽地看着他们一家人。
  刘文青对女儿的体贴入微让陈述柳感到自惭形秽,这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他本可以做到的,他胃里一阵翻滚,忽然干呕起来。陈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去倒热水拿纸巾。
  “怎么回事?胃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没吃早餐的原因,饿的。”
  他擦去口中返上来的酸水,还是觉得恶心,陈霁就在他眼前,她关切地望着自己,眼里写满担忧。陈述柳抓住她的手腕,感受她微凉的体温,终于平静下来。
  “我好多了,吃饭吧。”他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
  “行,不舒服你要告诉我啊,我们提前回去。”
  “等会刘叔叔来敬酒你还是别喝了吧。”陈霁戳他的肩膀,小声提醒。
  “好。”
  陈霁今天没有绑头发,她微微侧头,一缕发丝就垂在了自己手心,他用手轻轻拨弄,忽然开口小声说:“对不起,陈霁。”
  陈霁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满头雾水,她拍掉他玩自己头发的手,给他夹了菜没好气地说:“快点吃饭。”
  这顿饭陈述柳没有吃多少,他心情沉郁没怎么说话。平时就寡言少语的人情绪有异也很难被人发现,可陈霁就是发现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
  她如愿牵着陈述柳在河边散步。
  “别想着撒谎骗我,你演技太差了。”
  她提前打预防针,免得陈述柳想蒙混过关。陈述柳牵着她去凉亭坐下,他没想骗她,他只是有点难以启齿。
  陈霁也不催他,偏头去欣赏河景。
  “陈霁,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纠缠在一起,正常的父女关系不是这样的,陈霁,你会觉得我恶心吗?会怨恨我也脑子不清醒,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他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大堆,问出了自己最害怕也最想知道的疑问。
  陈霁没有立刻回答他,她在组织语言。陈述柳没听到她的回应,脑子里紧绷的弦瞬间断了,他崩溃地喋喋不休:“我不该这样的,我或许是病了,或者我根本就是一个无耻肮脏的蠢货......”
  “闭嘴!你像只蜜蜂一样嗡嗡嗡我还怎么思考!”陈霁一拍桌子,把陈述柳吼清醒了,他从魔怔的状态里走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好。
  陈霁揉了揉被他念经念的有些晕的头,很想踢他两脚。
  “陈述柳,我很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捋清思绪,不疾不徐地开口。
  “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那只能是因为我们感情不和,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就像你和妈妈,你们相爱过再分开,只是因为感情不和。”
  “就像我可能存在过的某个前任,我们愉快地在一起过,分开也只是因为不爱对方了,仅此而已。”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不要问我会不会后悔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谈论最核心的问题。
  “至于你说的我们的关系不正常。”
  “我从来没有因为我能和你顺利在一起,就觉得这件事理所当然。”
  “我们的关系注定是违背人伦道德,是错误的。”
  “我们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不断赎罪。”
  “无法正大光明地相爱是我们要赎的罪,时刻担惊受怕关系被发现,是我们要赎的罪,被发现后要承担的指责压力,也是我们要赎的罪。包括生育、婚姻等等,我们都没办法做到,这都是我们要承担的后果。”
  “我没想过逃避这些,你想过吗?”
  “从来没有。”
  陈霁满意地点头,接着说:“之前我也有点不愿承认,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很避讳喊你‘爸爸’。”
  她站起来走到陈述柳面前。
  “我闭上眼选择不去看,事实仍是事实,我的不愿意都是徒劳。”
  “我们是父女、是爱人,如果你坚称自己有病的话,那我们还是病友,我们之间的联系有很多种,其中最重要最不容忽视的就是父女关系。”
  陈述柳被父女这个字眼烫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抗拒。
  “不要害怕这段关系,爸爸。”
  她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许久未喊陈霁也有点别扭。
  “我永远不会后悔与你在一起。”
  陈述柳抱住了她的腰,将自己埋在她的腹间,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泪水不断涌出,他哭泣着,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开阔明朗,如果陈霁不害怕的话,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陈霁抚摸他细软的头发,感受到腹部布料的潮湿。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被抢了玩具找妈妈告状的小朋友。”陈霁笑他。
  陈述柳抱着她不撒手,他已经习惯被嘲笑了。
  “一起回家吧。”陈霁掰起他的头,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好不好?回家再哭。”
  他已经好多了,他胡乱用手擦干净自己的脸,牵着陈霁一起回家。
  陈霁被他拉着,开始计划自己以后要多喊他“爸爸”。脱敏疗法,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