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最后是路炀率先出声转移话锋:“时间快到了,走了。”
那天在奶茶店门口跟曹卢围下完狠话,路炀便没有再做停留直接离开。
本来是想着到时候周六直接白天过去候着等人,结果未料到第二天,卫一一居然主动找了上来——不过找的是贺止休。
因为早在之前直播结束后,路炀回去第一时间就是把卫一一的微信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处理了。
于是等卫一一想起来给路炀发消息时,回应他的只有无数个拒收的感叹号。
“话说回来,烂尾楼比是怎么比?”
公交站台前,宋达咬着冰棍疑惑问道:“跟之前直播时候那样,在那个人工大坑里比么?”
当时路炀放话时只约好了烂尾楼,但没有说具体是在烂尾楼的什么地方。
贺止休也不太了解这方面,闻言不由回想了下烂尾楼的环境,眯眼道:“应该是吧?那地方遍地都是碎石瓦砾的,除了那里,也没其他地方可以滑了。”
说罢他转身看向路炀,“没错吧?”
路炀没吭声,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冰棍的包装,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这才缓缓开口:“还有一个地方也可以滑。”
贺止休一愣:“哪里?”
·
“当然是楼里了。”
暮色四合,晚霞倾泻天穹。
曹卢围岔着腿半蹲在二楼早已生锈的栏杆之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三人,嗤笑道:“一个破大坑有什么好玩儿的,既然你都说要比了,那就不如来个刺激的。”
只见他站起身,扬手一指天花板。
刹那间,粗犷的嗓音夹着得意之色,响彻整座空旷的烂尾楼盘:
“一楼到十楼,两个救生楼道,谁最先抵达一楼,就算谁赢。你敢吗路炀?”
宋达当即“我操”了声:“你他妈疯了,这里头可是连扶手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肩膀陡然被人用力一按。
只见路炀托着滑板跨步先前,橘红晚霞洒在他挺拔的肩背上。
少年微微扬起下巴,隔空对上曹卢围那张尚还没好全的鼻青脸肿,帽檐下被阴影笼罩的漂亮脸庞毫无征兆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我们玩起来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下一刻,只听beta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细微不易觉察的促狭,一字一顿道:
“——你说我敢不敢?”
第56章 对决
“呼啦——”
冷风如利剑贯穿楼层, 深红余晖倾斜洒下,映出这栋荒废十余年之久的破旧住宅楼。
“左右尽头两端各有一个求生楼道,每层中央长度大约四十到四十五米左右,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 一路呈s型;谁最先抵达一楼, 就算谁赢。”
曹卢围踩着滑板倚在承重墙边,滑轮擦过地面发出沉而脆的轱辘声, 循着主人粗犷的嗓音, 一并回荡在这座空旷至极的烂尾楼内。
方才在下方仰头望,只觉得这楼破败了些。
但此刻真正站上来, 所有人才真实感觉到这地方的危险系数有多高。
放眼望去,整个大平层内只余排列而出的承重墙,上下两块经过风吹日晒、如今表面甚至结出青苔、每晃动一下可能就会有碎石扑簌落下的水泥板。
路炀上了楼后才知道曹卢围为什么会在这片烂尾楼盘里, 特意选择这栋楼;还特意截止到了十楼。
——因为只有这栋楼的外围是有缓冲保护措施的。
一圈足有半米高的水泥矮墙。
“我艹!”
宋达自认从小到大都没恐过高, 十二岁那年终于长到心心念念的一米六,第一件事就是拽着路炀往游乐园自由落体跳楼机狂奔。
五十米的高度从上往下看, 除了兴奋就是热血沸腾。
然而此刻, 站在这四面漏风、楼里破败程度比楼外所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廊道上, 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瞬间从脚心攀升至头顶。
他咬着牙故作淡定地从曹卢围等人目光前擦身而过,但停在路炀身边再开口时,低哑的嗓音瞬间暴露了他内心此时的惶恐不安:
“我的炀啊——你真的要在这里比么?”
路炀正蹲在地上检查滚轮与轴承,闻言一抬头:“怎么?”
“什么怎么!”
四周空旷只余风声, 尽管边上还有跟曹卢围一块来的其他人在说话,宋达依然把声音咬在齿缝间,蹲在路炀身边, 几乎贴着对方耳朵飞快道:
“这他妈哪里是滑板比赛,这简直就是极限酷跑啊大哥!要是一个不慎没刹住车, 或者甩出去了,那特么可不是打个石膏住两天院的问题,你特么当场就能跟池叔去汇合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达猛地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没过脑都说了些什么。
一时之间他难以遏制地呆愣着失语数秒,正慌张想解释,肩膀突然被路炀伸手轻轻一拍。
“汇合不了,”路炀收回手,面上不见丝毫异样地安慰道:“我有分寸。”
宋达:“……”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宋达可能也就信了,但偏偏这人是路炀。
从小到大,跟他几乎穿一个□□一起疯跑长大的路炀。
他太清楚发小那看似冷酷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实则掩藏了副完全相反的灵魂;
就像那天餐馆前,曹卢围那番难听至极且充斥着无尽妒意与偏见的垃圾话中,至少有三个字确实没说错——路炀在对滑板相关的事情上,是真的有点不要命。
即便宋达清楚,不要命的核心原因本质是路炀对自己技术上的绝对自信;就像无论遇到多重要的考试,他都绝对不会出现失眠或焦虑、以及自我怀疑的情况那样,这种自信是源自过去无数个日夜脚踏实地的努力,滴水穿石积攒出来的。
但在此刻,周身无时不刻贯穿而过的寒风,与脚下凹凸不平瓦砾碎石遍布每一个角落的水泥地,三米开外便是能让人一命呜呼的“人工深渊”,这一切让宋达对路炀“不要命”的认知终于攀升到迄今为止的最巅峰。
所谓的有分寸三个字,都在一切的危险中成为了糖衣炮弹的搪塞。
宋达一点也不相信路炀口中地分寸,但望着好友不容动摇的冷淡脸庞,宋达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说什么都不过对牛弹琴。
他扎着头发狂躁片刻,终于别无他法,朝旁边的贺止休低声道:“快劝劝你同桌!这人特么的疯了!”
“唔?”
贺止休正摆弄着手上的单反,闻言抬头朝路炀一看:“有么?不还是一样好看,如果摘掉口罩的话就更好看了。”
说着他托起单反往后一仰,镜头对准路炀就拍了一张。
路炀:“……”
“谁允许你拍了?”路炀冷飕飕地警告:“删了。”
贺止休低笑一声:“没拍到脸,只有你的好搭档和帅气的侧影。”
说着他将单反往路炀手中一递。
果不其然,相机里只映一道侧影。
少年屈膝半蹲在地,手中的滑板被夕阳余晖拉出很长深影,斜上方的眉眼隐没进黑暗,领口之上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闪着光的银色耳扣。
“这是你爸送你的么?”贺止休盯着那耳扣突然问。
路炀一愣,显而易见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下意识屈指在耳扣上一拂:“对。”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贺止休似笑非笑地说:
“第一次在篮球场遇见你,以及后面直播的时候你都带着它;但后来在学校却从来没见你带过。本来以为是因为学校不让带五金饰品,或者你为了避免招蜂引蝶所以故意不带;但下午在公交车站的时候,你耳朵也是空的。”
路炀没料到他观察的这么仔细,当下直接愣住。
“只有到了烂尾楼,你才重新又带上了。所以我才猜它是不是你爸送你的,你才会只有遇到需要滑板的情况,才把耳扣戴上。”贺止休近距离注视着路炀的眼睛,没了眼镜遮挡,这次终于毫无阻碍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愣怔。
alpha勾唇一笑,小声自夸:“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对我另眼相看了?”
“……滚。”路炀面无表情的刮了这人一眼,继而捏着耳扣淡淡道:“大部分没错,不过这不是我爸送我的。”
贺止休一愣,猛地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路炀浅声道:“这是他的遗物。”
“我这边准备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
卫一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曹卢围闷哼一声,懒洋洋地看向楼道另一侧:“问你们呢,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作祟,曹卢围仿佛天生就学不会什么叫做正常说话,顿了顿,又满脸阴阳怪气地说:“还是怕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这话不应该问你么。”路炀放下滑板站起身,帽檐下的目光冷淡而沉静,窥不见丝毫被挑衅的波澜。
曹卢围冷冷嗤笑一声:“你也就现在嘴硬。几年不见,我早就转职业了;别说你了,池名钧来了我也照样撵着他走。明白?”
“你这样都能职业,那贵圈这几年职业门槛还挺低啊,”贺止休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阿猫阿狗都可以,水平有待提高。”
如果说路炀怼人是直言不讳直击痛点,三言两语揪出逻辑漏洞直接堵得人哑口无言;那么贺止休俨然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型的。
短短一句平铺直叙,直接把曹卢围一行人全都骂进去了。
还偏偏加了个限定词“这几年”。
新仇旧恨加一块,曹卢围当即只觉脸上还没消肿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听咣当一声重响,路炀踩着滑板,轻而易举地将贺止休身形牢牢遮挡住。
“从哪里开始,动作快点。”
路炀屈指勾住口罩,冷冷道:“没时间跟你磨蹭。”
这片烂尾楼盘在市内其实小有名气,规划的早,宣传也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