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德不是张正权,无需多说解剖层次及哪个肌间隙,因此,教学起来,自然会很简单。
薛修德微微闭上双目,而后吩咐:“取圆刀给我。备血管钳,准备开孔器。”
圆刀捏在手中,标准的执笔式各作两口,口子不大,直接切开了皮肤及皮下脂肪,筋膜层都未轻易伤及,而后周成用镊子辅助,以电刀电凝功率进行慢慢止血。
把视野控制好,才是最为关键的。
电凝破开了筋膜层后,肌层外露,薛修德很快就用止血钳把肌肉稍稍翻开,暴露了肌肉的间隙,此操作格外顺畅,基本功扎实之程度,是周成接触过的上级中,排名靠前列。
而且薛修德的手法非常老道,很快就钻过了肌间隙,直达骨膜层,用血管钳夹闭骨膜后,以手感来体会钝性破开,紧接着再上了一根直径约在2.5mm的克氏针,在血管钳的的暴露下,固定在了骨端。
这是作为开口器达到骨端的一条线路,而且还可以作为第二个切口的标志。
周成熟悉无比,不需要这个操作,但薛修德需要,上下两根克氏针平行之下,必然就是在同一轴向之上。
借用一切有利的因素来进行手术,是薛修德初次主刀必须要做的事情。
同法再平行打进一根克氏针后,薛修德长舒一口气,道:“可算是成了。真正实操的时候,才晓得小周你的手有多稳,都不需要克氏针作为开口的辅助线。”
周成憨笑,之前没有考虑这么周全,因此用力过猛了些。此刻这种手感的牛逼之处被薛修德重新拆解出来,让周成稍稍有点脸红。
他并未想过如此装逼……
古忠良副教授等人这时候才直观地再次回味之前周成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操作,实际上却有这么多的细节难点暗藏,细细思忖之下,仍然觉得,自己等人在学习过程中,仍然要走薛修德现在走的路子。
接着是开口。
有了辅助入路,开口并不难,紧接着是置入两根类似于关节镜的置镜管。
这般之后,薛修德教授才把镜子通过置镜管导入到一端,另一端的管子,乃是器械的放置入路,可在镜下直观操作。
器械是特质的,大小合适,如收伞状,放置入骨髓腔的操作不难。
但是,接下来,就是另外一个难点,一端的置镜管已经被占用,因此一端需要盲操,其实最好的备用方式便是再开第三个孔,再在直观下看到器械的放置过程。
这也是一个备选方案,但这仍然很难!
盲操之下,操作难度更加加倍,景观星等人就是在这一步滑铁卢了,导致最后两端地器械无法在管腔内收拢,放置失败,只能够退出来,重复操作。
而且他们是放置了第三根置镜管的,相当于是可以看到第二根器械进入的情况,但要对合,仍为不易。
周成看到这一步,赶紧再说:“薛教授,第二器械再置入的时候,可以稍微靠骨折的远端一点,并不一定需要置于置管处的中心位置。”
“在把器械置入到了管腔内后,先拔除一条器械的后持物,然后再把镜子放入,操作可操作的器械端,两端器械达到吻合之后,再打开一段的伞蕈。”
“而后一端定形固定后,器械尾端自然在骨髓腔的最中心,再把镜子退出,把固定器械后持物放入,把伞蕈打开,最后同时操作拉合,伞蕈端自然抓入骨髓腔内,即可达到固定的效果!”
薛修德笑了笑:“这恐怕就是小周你所藏了的一手吧?”
一边说着,一边照做。
周成只沉默不语,并非故意,而是为了自保,只知其形,不知其质,自然难以复制,周成并非刻意。
只是,说来简单,说来也短,操作的过程,仍为不易。
有技术同等的教授都滑铁卢了,因此,薛修德的第一次操作,仍然未能让两端的器械相联合。
直视下操作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盲操。
周成见状,再说:“薛教授,不必在意手抖与否,好好想象一下,你闭眼操作器械两端对合时的手感即可,这并不难。”
薛修德操作之前,早就做了很多准备,周成也加以辅助训练的方法。
闭眼也是盲操的一种,薛修德早就练了无数次,一次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他是有挂在身!
而这一步,他在模拟世界里面,盲操练习了足足十几年!
才有如今的功力。
薛修德舒了一口气,继续按照周成的指点慢慢去做。
某一刻,薛修德忽然是感觉到了两端器械相互吸引住了,见此情形,他立刻双手稍稍用力,有一种卡扣感后。
薛修德目光一睁:“推c臂,透一次!”
周成也透过,但是那是第一次,是为了展示给大家看。后来大家都知道周成都基本不用透视。但是薛修德还是一切以保险稳重起见。
没人会有意见。
透视结果很快展示在了c臂显示屏幕上,可以看到,里面的伞蕈器械,正好在骨髓腔内对合到了一起。
“成了!”古忠良内心激动。
这一步,是最难的,有诀窍在里面,如果不是周成指点,大部分的人都自以为放置过程,必须居中,而且对合的过程中,必须一丝不苟才可。
但是其实?
薛修德教授长舒一口气,问周成:“小周,你觉得这样,可否进行下一步操作?”
他训练了七八日,几乎不上手术,就在家里训练,但仍然没底。
周成点头:“薛教授,已然是可以了,还是之前的那套理论,先展开一端。把一端的器械固定,其实如果这一端与另外一端,实在不好对合的话,也可先展开一端固定。”
“然后在单边操作,将两端固定起来,降低操作难度。”
薛修德做完之后,周成又给他讲了一个备用的诀窍。
薛修德的目光瞬间有些幽怨地看向周成,好似再说,这话你不早说?
“但是,高难度的练习,会更加锤炼手感和熟练度。如果只是选用备选方案的话,那么若有不时之需时,会更有压力。”
“薛教授,如无必要,还是先对合两端比较好,因为这样,会让您在操作桡骨、尺骨、胫腓骨时,更加得心应手。”
“股骨、肱骨属于长骨中的大管腔。”周成说出来自己的考虑。
薛修德这才慢慢点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能理解你是在教会手术,而不是在教做手术。”
而后薛修德深吸一口气,笑了笑,缓和自己的心情:“但你知道我刚刚有多紧张吗?差点就在学生面前丢脸了。”
同时心里暗说,而且手术室可不是法不传六耳,这次若是失败了,明天胡线和等老匹夫必然知晓,可能还会打电话问候一二,正如我这般。
所以,还好,今天晚上我正好可以电话给他们。
这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两端对合好后,薛修德仍慢慢固定一端,然后再固定另外一端,接着同时拉紧之后,薛修德仍紧张地再透视了一次。
“成功!”饶是薛修德教授五十大几岁的年纪,仍然是瞒不过内心的喜悦。用力地捏紧了拳头对锤了一下,然后再把自己的胸脯吹得咚咚作响。
“恭喜薛教授。”古忠良这才缓了一口气。
薛修德这一台手术主刀的成功,可不只是简单的一台手术,代表着魔都九院的创伤外科,即将迈上新台阶,而且!
这也代表着,华国的创伤外科,即将迎来新的亚专科,这个序幕,不管其他人接受与否,都即将来临。
“恭喜师父。”毛雨轩等人也给薛修德道喜。
薛修德并没有因为一时的成败而忘乎所以,冷静下来后,沉稳地说:“缝合,放置小的引流片,准备下一台手术的周转。”
“另外,这台手术,一定要严格地术后复查炎症指标,术后一日,五日复查平片。”
“交待病人及家属,术后一周,两周,一月、两月,定期复查平片。复查的费用,我们自行承担,挂号费让病人自理,到时候就挂申德的号。”
“组里面的所有人,都做好详细的备案,病人来复查时,随时通知毛雨轩与申德主治医师,或者通知古忠良副教授,直接越级通知我也行。”
“记录好每次的复查抽血指标,测量好每次的骨折线变化……”
薛修德是教授,对临床课题的理解和深入程度,比周成这个在研究上半入门的人,要精通很多,而且可用的人更多,因此,一连串地吩咐了一大串的内容。
然后说:“毛雨轩,申德,林优盛、萧鹤,你们四个,各自负责一张评分量表,每次接诊病人,你们务必在三日内,把所有的评分量表进行重新评分。并标记与记录原始数据,千万不可大意。”
“原始数据掉了的话,你们就各自在原来的位置上多徘徊一年吧。”
毛雨轩和申德等人各自点头啊,这种大事,岂敢大意呢?
原始数据丢了,那是大事情。
毛雨轩则说:“师父,放心吧,我们会有至少四份手摘抄原始数据记录本,四份及以上的电子原始数据表格记录,肯定不会丢的。”
硕士和博士对原始数据的看重,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好了,你们去吧,不要怪我太苛刻,这是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临床课题工作重心,大家都要稍稍把时间进行偏倚调整。”
“这个课题,我们至少要冲上四大期刊去。这种文章的署名好处,我就不和你们多提了啊。”
“小周,我们下去歇歇。”
“呼!”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薛修德,此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成笑笑:“薛老师,辛苦了。”
“害。”薛修德现在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了。
一边与周成往外走,一边拿手机:“这辛苦啥,我现在在想,到底该如何把这么好的东西,推广并下沉下去的事情。”
“而且,如果好的东西无法应用于临床之上,那么它的存在,意义就是不大的。就希望到时候,张老板能够把定价稍微弄低一点,让很多病人都能够用得起才好啊。”
不过,薛修德这么说着,又想到如今张正权的前期投入。
又道:“且行且珍惜吧,反正最好张老板千万别顶不住资金的压力,把公司给卖了才好!~”
人力有穷时,薛修德也不知道张正权背后有老张。假如张正权因为压力太大,把公司卖给了国外,那可就jugg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周成不回这种话,他与张正权有一定关系,所以不好插话。
过了一会儿,薛修德才把话题另移:“小周,你在魔都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吧?”
“差不多是半年,应该是六月份结束。现在是三月初,还有三个月多,等我规培考试差不多结束后,就该去见老师了。”周成回。
他算的半年,是从去年十二月份算的。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我们九院这边的课题进展顺遂后,小周你打算下一步去哪里?”薛修德问。
魔都的医院不少,如果可以,薛修德是希望周成能更多照顾魔都交大的附属医院的。当然,他问话的潜意识就是,京都那边的这个术式推广,不用他来操心了。
自有人会去找周成这个大师傅。
“应该是仁济医院。”周成仔细考量之后,如此回道。
李玄德教授早有邀约,早来早有,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而且周成另有考虑:“薛教授,而且我觉得,这样的专型骨折治疗,目前开展的医院不宜过多。”
“创伤不止有骨折,骨折也不全都适用于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如果全都是为了标新立异的话,那么就还有一部分病人,无处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