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不由向前看驾驶座上的男人,温宥霖抬眼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点头礼貌的微笑一下。
裴母回笑,后趴在丈夫肩膀上撒娇:“怎么人家的儿子都这么好,就我们家这个这么不让人省心……”
裴父抿了抿唇,提起裴双城来就生气,语气严肃的说:“今天那个女人也来?”
“嗯,对啊。”裴母打量着丈夫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说:
“双城说…说要打算结婚…”
裴欢梦听到后也猛地抬头去通过后视镜看父亲的神情,父亲并没有勃然变色,她觉得稀奇,按说父亲听到弟弟要和陈迦订婚应该很生气啊,父亲不是最讨厌陈迦了吗?
她双手攥着手包,用力划在昂贵的帆布牛皮上,刺出一道道生硬的痕迹。
连父亲都默许了,那这次肯定是真的了…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曾经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接受,要祝福,要定心。可为什么听到他要结婚后还是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还是被这种难以言喻的痛,压的沉重的思绪喘不过气。
裴母显然也被丈夫的态度惊了一下,怀疑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句。
“哎!我说双城要和那个女娃娃结婚了哇!”
裴父还是镇定从容的模样,勾了勾唇。看来这个儿子还是有点用的,不过这时间远远超过了两个月,还是不太满意。
他低头应付了肩上的妻子一句:
“他都成年了,由得他去。”
又去嘱咐副驾驶的女儿。
“梦儿,以后你和那个女人保持距离,别走太近。”
裴欢梦还沉浸在糟杂的心绪,没听见父亲的话。
温宥霖虽然也被裴双城突然的婚讯震惊,但也没去插嘴别人的家事。按了按喇叭提醒裴欢梦。
裴欢梦从思绪中挣脱,回了父亲句:“知道了爸。”
*
去赵家的路上,裴双城直接从公寓过来,这是陈迦第一次正式以未婚妻的身份见裴家人。
那天晚上裴双城回到家后,自己还在厨房给他熬粥,他每次喝完酒都会胃疼,所以陈迦就去网上学了好多养胃的粥。
裴双城走进厨房,从冰箱拿了瓶冰水,倚在冰箱上看着她做粥。
陈迦刚想叮嘱他少喝冰的,想起他不喜欢自己啰嗦,出口的话就换成了请求。
“我熬了粥,马上就好。你如果渴了就去喝点粥吧,好吗?”
冰箱上的男人还是没动,手拧着瓶盖就紧盯着面孔,眼睛深邃黑黝,看不见的黑暗。
他拧紧瓶盖,站直身体开口
“陈迦,我们结婚吧…”
………
外界突然消音,锅里的粥还在沸腾,溅出的滴滴水汁,喷到灶台周围,向黑暗天空中点入的颗颗星星。
陈迦微张着嘴愣在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脑子当时根本没感到自己的激动,直到察觉到自己脸上流出的热流,代替自己表述着此刻的心情。
她等到了。
她终于等到了,她从初二就等他实现那时热恋时的甜言蜜语,她现在等到了。
是自己这几天的付出感动了他?还是说他还一直爱自己。不重要了,以前种种都不重要。
她向前两步,迈着空软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身体,怕这只是一个虚拟的幻影,碰到就消失。
她一点点覆上他的手,他的臂,直到他的脖颈,都是真实的,是裴双城,是占据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是她一直放在心里近十年的爱恋,今天终于可以牢牢握到手里了。
她颤抖着嘴努力发出声音:“好…好…”
答应他的求婚,更像签收接到一个期盼已久的通知书。
她抱住男人,埋在他胸前,用他炽热胸膛去聆听自己狂热的心跳。
*
赵家。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到来的,陈迦下了车就绕去抱紧裴双城的臂,又要见那个所谓的姐姐了,她得把他看紧。
裴双城进门后就盯着前面自家的车,下了车视线也没收回。
佣人打开车门父母先下来,后面下来的就是好久不见的裴欢梦。
裴欢梦身着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玲珑的曲线交踏出女人曼媚的身姿。修长的玉颈一片苏胸,半掩半遮。
肩若削成,细腰一束,不盈一握。
娇柔妩媚,频态勾人。
窕窕的红段丝绸被风吹起,缠绕在她白皙细腻的腿上,这宛如美玉的双腿曾经也印下过自己的指纹。
她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比以前的黑长直更有女人的韵味,也更不好驾驭。凡是看了都会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脸上写满了疏离和冷淡。
驾驶座下来一个碍事的男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裴双城刚刚只道是自家的司机,但男人高挑的身姿和成峰的侧脸,惹的他定睛看去。
拂去陈迦的手,皱着眉头向他走去,男人也朝他的方向走来,笑的不怀好意。
还没到裴双城反应过来温宥霖为什么会出现在外公家的时候。
温宥霖就去调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挑眉揶揄:“听说你要结婚了?”
裴双城啧了一声,拍去他的手。
直奔主题 :“你怎么在我家?还和我爸妈一起?”
温宥霖向后看了一眼裴欢梦,侧头在裴双城耳边轻语,故意说的得意:
“什么你家我家?以后就是我们家了…弟、弟。”
裴双城低沉的眸突然抬起,散出阵阵恶意。轻推了他一把。
“你TM说的什么吊话?”
温宥霖没再多说,耸了耸肩,就去后面和裴欢梦一起搀着裴父裴母进家门,身份不言而喻。
独留裴双城一人在院里,以一种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
外孙女带来的男友英俊得体,哄的外公万分开心,直直称赞这个未来的外甥女婿。
老人家高兴,小辈们也陪着开心,语笑喧阗的家只有裴双城一人沉着气氛,阴鸷的黑眸一直盯着姐姐笑靥的面容。
她的笑是那么明媚,那么幸福。亮黄的拿破仑吊灯照在她的脸上都没她的笑容耀眼,这么娇艳欲滴,沁人心脾的笑容在裴双城眼里是多么的刺眼。
外公问了问温宥霖的职业和家事,虽然岁数比裴欢梦小,但能力优秀,出类拔萃。
专业又是学法的,声誉崇高,严密缜静,尽管家里是从商的,但男孩还没毕业就能不靠背景在律所创出一席之地。
老爷子越看越觉得欢喜,越欢喜就越喜欢对比,一对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孙就是千般万该的碍眼。
餐桌上把裴双城说的狗屁不是,连裴欢梦听了心里都隐隐泛疼,偷偷的去瞄弟弟的脸色。
裴双城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被外公这样一捧一踩的贬低。
在餐桌上直接就暴露了大少爷脾气,啪的摔了筷子,背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看向外公。
“我TM从小就这样,看不惯我?那就你弄死我吧。”
桌上的旁系都知道裴双城的脾气没人敢制止,只有外公猛拍桌子起身。
“你再说一遍!”
裴双城没压住情绪,一激也猛的站起来,椅子倒地发出巨大声响:
“我再说一百遍也是这样!你们从小就看不惯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是!可你们小时候又管过我吗?我爸妈一出差好几月都见不到人!”
他指向裴欢梦,语气越来越激动:“我们俩还没一岁就把我们丢给一个黑心恶毒的保姆!她经常打我们,我能怎么办?”
他双目猩红又看向父亲,指着他吼。
“而你!我极少露面的父亲!又让我拿出一个当弟弟的姿态!所以我只能一直的去犯错!一直的去破坏!才能让那个保姆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来!才能用我当时理解的方式去保护我姐!”
他沉了一口气,看向裴欢梦被丝绸遮挡住的腿根。
“可后来她还是受伤了…你们什么都没说,没在意我是不是自责,是不是后悔。就会一个劲的责怪…责怪我为什么会调皮,为什么不听话!”
泪流出眼眶,没在脸上留下痕迹,聚成滴直直砸落到油腻的菜里。
“我当时就想,如果那个伤在我身上就好了…如果伤在我身上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哭的那么伤心,父母是不是也能关心关心我?”
说到着裴双城自己都嗤笑的自嘲了一下。
“你们从来都没让我感受到你们做家人的温暖!凭什么现在让我发挥做晚辈的作风?我踏入成长的道路上你们找不到人,等到我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差路口,又想把我拽回来,按照你们心中理想的儿子去发展?我明确告诉你们,我TM真的做不到!”
“是…我是一事无成,我TM就是个废物,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在,现在又在这冠冕堂皇的指责我?”
他撑着桌子扫视过在坐一个个人的脸,扫过被自己的话镇住的父母,扫过听到原委泪流满面的裴欢梦,视线停到压着盛怒的外公的脸。
一字一句咬着牙说:“你们哪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