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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姨娘:“……”
  于是年三十呢,钱姨娘还咬牙压着来寿一块儿练字。
  他们用带着也是谢来教的,手上绑着东西。
  写的多了,年三十,谢夫人请吃年夜饭那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叶姨娘和吴姨娘早知道这事儿了,偷偷的乐呵,用帕子捂着嘴笑。
  故意夹着好吃的,“过年就是好,想吃啥就吃啥。夫人对咱可真是好。”
  谢夫人笑道,“今天过年,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年咱家收成好,明年日子会更好过。”
  谢来道,“母亲您辛苦了。”
  叶姨娘赶紧跟着儿子后面表忠心,“咱家最辛苦的就是夫人啦。夫人您放心,妾身每日里都在勤学苦练,如今都学会几个字了,来儿还说要教我算数。我学会了,就帮夫人分忧。”
  这母子两人也忒会哄人了。
  吴姨娘和钱姨娘甘拜下风。
  吴姨娘佩服完了,立马接上,“我每日里都和我家来禄一块儿学到深夜。”
  钱姨娘道,“我和来寿刚刚还在练字呢。”
  谢夫人很满意的点头,“你们都有心了。咱谢家一日比一日好。不说家大业大,也算略有薄产。靠我一个人支撑,确实不易。你们若是能诚心相助,我也能松口气。”
  得到谢夫人的认可,姨娘们都觉得值得了。
  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
  甚至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夫人一个人支撑家业,养着这么多人,她们早该伸把手的。
  都怪老爷占着位置不干活。白当一个读书人了。
  她们都指望老爷去了,结果老爷啥事儿都没干成。人就这么走了。
  走了也好。
  如今日子舒心了。
  谢夫人也突然感慨起来谭玉的离开。倒不是想念他,而是因为惦记着开年的考试。
  开年二月开始考县试了。
  过了县试和府试,才能算童生,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童生才有机会参加秀才考试。
  因为谭玉的离开,孩子们都耽搁了。
  “若是老爷晚走一年,也是好的。”谢夫人感慨。
  姨娘们听着谢夫人的感慨,嘴里都跟着附和,“是啊,谁说不是呢?”
  但是内心深处,都在窃喜,老爷走的时间巧、好、妙!
  若是老爷没走,她们今年这年夜饭是吃不下去的。
  谢来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我们这四年不飞则已,来日必定一飞冲天。一口气考完县试、府试、院试,直取秀才功名。”至于徐夫子说的乡试,他就没夸海口了。
  话说大了让人笑话。
  但是他这话也让除了叶姨娘之外的家里人侧目。
  瞅瞅,一个虚岁才十岁、实岁才八岁的孩子,一口气要考个秀才。
  但是紧接着,来禄也保证了,“孩儿也争取考上功名。”
  来寿有些吃不下了,老四老二这样,让他压力很大啊。
  来寿:“……孩儿一定会成为有能力的人。”
  桃花看着弟弟们这样争气,心中与有荣焉。高兴的桃腮泛红。
  杏花心里感慨着,要是女孩子也能考科举就好了。哪怕只是下场而已。她不求考上啥,只求有个盼头。
  读书之后,杏花越发觉得对女子不容易了。兄弟们可以凭着学习,考个功名,日后飞黄腾达。而女子呢,能通过什么改变自己?
  唯一的途径似乎只是嫁个好人家。
  杏花心里失落。
  来福则是欣慰又辛酸。觉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承担那些压力,也是应该的。
  只是又很羡慕弟弟们。
  这顿饭,谢夫人和姨娘们都吃的高兴极了。首先是孩子们个个有雄心。有大志。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谢夫人发红包了。
  每人都有,见者有份。而且还不少。
  叶姨娘拿在手里都觉得压手了。
  她屋里人多,红包也多。顿时觉得自己厉害。
  守了岁之后,各自回房,谢来他们就把红包上交了。平日里要买啥,都是叶姨娘添置的,这些钱自然得姨娘管着。自己的小金库只能存一点点零花钱。
  叶姨娘把这些都摆放好,然后给孩子们看她放银子的地方,分别是用三个盒子装起来的。
  每个人的都做了记号。
  “这都是以后给你们成家用的。特别是桃花和杏花,年纪也到了。我可要赶紧给你们多存钱。”
  桃花红了脸。
  杏花道,“我不着急,反正还有三年呢。”
  “这可由不得你不着急,等时间到了,媒人肯定要上门来的。我到时候给你们好好相看。”
  然后感慨,“你们命好,遇着好嫡母了。要是遇着旁人家里的,像你们这样的妾生的女娃娃,早送出去给人当小妾了。所以你们心不要太大。”
  她总担心女儿们心养大了,想去攀高门大户。给人当妾。
  “姨娘,你别操心了,时间到了再说呢。”谢来安慰道。
  他也不想姐姐们嫁人太早。
  说实在的,他更希望姐姐们也和母亲那招赘。
  因为他觉得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梦想中的,一心一意对待妻子的人了。甚至婆母也别想遇着几个对儿媳妇好的。
  把姐姐们嫁出去了,他也不放心。
  哪怕他日后真的有出息了,姐姐们在婆家受了委屈,为了孩子们,也不一定会找他诉苦。
  叶姨娘不知道儿子想的这么多,她也没法不操心。
  但是她的操心也给杏花很多压力。
  杏花难受的睡不着。甚至还学起了她爹谭玉,偷偷跑出房门,在院子里哭泣。
  谢来这次倒是没上课,毕竟夫子也是要过年的。但是他在看书。睡前看书增加记忆。
  刚回房间翻开几页呢,就听到哭声。
  打开一看,是杏花。
  还好,不是他爹谭玉回来就好。
  “杏花姐,咋不睡啊?”
  “没事,我这就去睡。”杏花打扰到弟弟了,赶紧要走。但是谢来对她可就不像谭玉那样无情了。“姐姐,没事,咱进屋里说话。”
  “这不好吧,人家要说不懂规矩。”杏花心里不服气这规矩,可是也不想影响弟弟。
  “怕个什么啊,这是在咱家呢。姐弟说点话也不成?”
  然后打开房门,“进屋里来暖和。”
  杏花就进屋里了。
  谢来给她拿了暖手的,问她咋出来哭了。
  杏花叹气,“我不想吵着桃花姐睡觉。所以只能出来了。”
  “……我是问你干啥哭了,这大过年的。有啥不高兴的?”
  “我就是突然难受。来弟,你不懂我的心情。”
  “……”谢来也难受了,这话听着咋和谭玉有些像。呸呸呸,不吉利。
  他问道,“杏花姐,你什么心情啊?”
  “姨娘总是提到日后嫁人,相夫教子的事情。仿佛只要我能当正头夫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了。”
  杏花红着眼睛,“我知道,我是赘婿的女儿,还是庶出的。在旁人眼里,不好说亲事。可是,我凭什么要被人挑挑拣拣。”
  谢来安慰道,“咱不喜欢就不挑,以后我给你找人,让你挑。”
  杏花被哄着笑了,“你又乱说了。”
  “不乱说,我发誓。”谢来道。
  杏花道,“别乱发誓。我就是抱怨罢了,我知道,以后还是得嫁人的。像姨娘这样相夫教子。可我心里就觉得难受。来弟,你说凭什么你们男孩儿念书念得好,能做官,能出人头地。我们女孩儿念书,就白念了呢?”
  “咋白念了呢,念书明理。”
  “我咋觉得,我懂的越多,心里越难受。”
  谢来:“……你后悔念书了吗?”他在想,这会儿强行开智,是不是真的错了。就和一群睡着的人里面,突然醒来一个人一样。
  “当然不后悔。就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杏花现在就觉得自己心里都想不清楚了。“就是觉得,女孩子念书能不能有一番作为。”
  “当然可以,你看母亲不就挺好吗?”
  “可母亲也找了夫婿,还要养我们这些孩子。”虽然作为既得利益者,但是杏花也为母亲不值得。
  谢来不知道咋劝她,因为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这世界很大,但是容得下他们改变的,只有这小小的谢家。
  他给杏花讲了一些女才子的故事,想给她一个可能的希望。因为就谢来自己而言,明白的死去,比糊涂的活着更好。
  哪怕他曾经想当咸鱼,也是因为知道这世道的艰难,做咸鱼,也只是想做一条清醒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