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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千祈小跑过去,靠近之后才发现他原来被困在了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法阵之中,面前还站着一位神情威严的男子。
  沈千祈听见这男子对晏从今说:
  “我给过很多次机会,但你还是不听话,今天你必须受到惩罚。”
  随着他话音落下,法阵之内的地面上跟着冒出了长满尖刺的藤条,一点点缠绕住晏从今,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沈千祈看得很清楚,这些藤条在吸晏从今的血。
  她本想直接出手阻止那名男子,但思虑过后,还是先将自己的位置报给了许鸢一,之后才露面对准男子的方向甩了张符纸出去。
  被她这么一搅合,男子不得不分神应付灵符,法阵里钻出来的藤条又全部缩了回去。
  男子单手在空中结印,施展出一道屏障,挡住了灵符,转眼看向沈千祈,声色俱厉地警告她。
  “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沈千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许鸢一赶来的时间,同时挪动步子挡在奄奄一息的晏从今身前,噼里啪啦地扔出了好几张符纸。
  “管自己朋友的事怎么能叫管闲事。”
  男子一边要维持法阵,一边又要挡住灵符,一时拿沈千祈也没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另一边看中了晏从今的皮囊,早暗处藏了许久的画皮妖终于抓住机会,直奔法阵。
  本想趁乱带走晏从今,却不料男子反应速度极快,收起屏障,侧身避开符纸,抬手一道风刃将她挥出几米外。
  画皮妖飞出去的一瞬间下意识将手里用来剥皮的匕首朝他扔去,谁料手一抖,匕首跟着偏了方向,直直刺中了沈千祈。
  尖锐的匕首从后刺穿了心脏,沈千祈双眼睁大,还未先感受到疼痛,脑中便响起了一连串的系统警告音。
  【警告!当前宿主身体正遭遇重大生命危险,生命值严重流失中】
  【警告!宿主生命值过低即将死亡】
  【宿主死亡,任务清算中,当前任务完成度为0,任务判定为失败】
  【清算完毕,正在脱离当前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倒计时10、9、8......】
  晏从今本不至于伤得这样严重,沧渊强行催动了他体内的蛊毒,这才导致他变得如此虚弱。
  意识朦胧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
  好半晌,他才慢慢将视线聚焦,刚看清身前的人是谁,下一秒,对方便无力地倒在了他面前,鲜红的血缓缓淌出,在身下聚成了一摊血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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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前尘旧忆(九)
  ◎“笑一下。”◎
  死亡意味着什么?
  是生命的终结, 是轮回的新始。
  死并不是一件有多令人害怕的事情,它甚至可以是快乐又满足的。
  晏从今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看见沈千祈死在自己面前。
  不记得在多久之前,晏从今看着父母倒在雪地里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 那时的他心如止水。
  可现在轮到沈千祈,他却觉得死亡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以后不会再有人和他闲聊, 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心情,更不会有人骗他吃花椒。
  其实除了那碗豆花, 后来的鸡蛋面、杏仁奶糕、桂花糖藕......他都知道的。
  但他还是吃了。
  他喜欢看沈千祈笑, 每回看见她露出那种灿烂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好像也会很开心。
  和杀人或者游戏带来的短暂快乐不同,这种好心情通常能持续很久很久。
  他似乎开始找到了生活的乐趣所在。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没等他开始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的时候, 沈千祈就这么突兀、毫无征兆地死在了他面前。
  晏从今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无意识的恍惚表情, 他愣愣地看着血泊里的沈千祈,薄唇微动。
  “......沈千祈?”
  没有人回答他。
  四下无声,唯有微风徐徐, 拂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沧渊本意只想弹开画皮妖, 未曾想过会误伤沈千祈, 更何况死的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他只短暂地错愕了一瞬, 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冷静又严肃地看着晏从今说:“你这次在岸上待得时间够久了, 该回去了,我不希望你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晏从今好似没听见他在说话, 目光仍旧安静地落在沈千祈身上。
  过了好半晌, 他才终于动了, 艰难地撑着地面站起身, 缓慢地抬眼看向沧渊,漆黑的眸中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晏从今其实很清楚他只是一个没人爱的孩子,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今鹤和晏道辰他们爱彼此、爱自己,但没有人爱他,他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是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所以他的父母生下他,控制他,最后又毫无心理负担地丢下他双双殉情。
  后来他在被人贩子绑架的路上意外落水,被鲛人所救,来到了海底城,这里的人也并不欢迎他,但他同样不在乎。
  即便沧渊为了彻底掌控他,给他下蛊,将他关在小小的笼子里,像对待畜牲一样对待他,这些都无所谓。
  无论周围的人或事如何改变都无法牵动他的情绪变化,他就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般活着。
  但现在,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
  没有一句废话,晏从今直接抬手控着傀儡线围住沧渊,正要绷紧手指发力时,脚下的法阵再次冒出了藤条。
  沧渊呵笑一声,冷眼看他,发动法阵的同时也催动了花蛊,话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看来是这点惩罚还不够了,你竟然敢反抗我?”
  寄宿在右眼中的白椿花又绽开了一朵洁白的花瓣,法阵中的藤条也沿着腿侧一点点往上爬,圈在晏从今的腰间,尖刺深深扎了进去。
  五脏六腑好似被一根根的尖刺重重碾过,他咽下喉间腥甜,不顾蛊毒的反噬,绷紧了控线的手指。
  作为神女唯一的血脉,晏从今可以被抽血、被虐待、被囚.禁,但唯独不能死。
  虽是在惩罚他,可沧渊也得把控好这个度。
  他灵活避开着束缚住周身的细线,不敢再继续催动蛊毒,连藤条也停止了吸血,可身负重伤的晏从今本人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你不要命了?”
  一阵微风吹开了挡在额前的碎发,晏从今勾了下嘴角,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怕死,我可不怕。”
  他没再给沧渊说话的机会,利落地握拳收线向内一扯,傀儡线缠住了沧渊全身,瞬间将他割成了血人。
  沧渊瞳孔猛地一缩,甚至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而同时晏从今也支撑不住地捂着胸口弯下腰,吐出了一大口血。
  沧渊死了,这意味他的蛊毒或许再无人可解,以后每个月的十五都要在毒发的折磨下度过。
  而等到右眼白椿花彻底盛开的那天,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以他的血肉为养料,体内会开出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花。
  不过这些晏从今通通都不在乎。
  他不甚在意地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走向沈千祈,将她抱起,离开了无归林。
  -
  “公子,您要的西红柿鸡蛋面到了。”
  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抬手叩了叩紧闭的房门。
  在门口等了一会,屋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凳子挪动的声响。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位眉眼如画,面容清丽,光看长相就知道大概是那种性格温顺又很好说话的白发少年人。
  他接过小二手里装着面碗的托盘,礼貌地道了声谢后便关上了门。
  这是一位很奇怪的客人,每次要的饭食都是口味清淡的,但偏偏又要特意吩咐他们往里面加花椒。
  小二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尊重每一位客人独特的口味。
  他扯下肩上搭着的抹布,摇摇头,转身下了楼。
  客房内,晏从今走到桌边坐下,将那碗面放在自己面前,夹起吃了一口,然后迫不及待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花椒霸道的气味迅速在口腔里蔓延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人,就像等待着主人回家的乖乖小狗。
  但等了许久,仍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晏从今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良久,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晃了晃手腕上系着铃铛的手链。
  “笑一下。”
  接收到命令,对面的人这才扯起嘴角,冲他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晏从今做人偶的手艺很好,即使是尸体,到了他的手里也能将对方很轻易地“起死回生”。
  在他的操控之下,被做成人偶的沈千祈除了不会与人沟通,看上去和正常的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保证她不会腐烂发臭,他将自己的鲛珠取出,融进了她的体内。
  晏从今带着她离开渝州,一路往泉先城去,路上没有一个人认出他身边跟着的其实是具尸体。
  但尽管如此,这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不是真正的沈千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