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热闹,也没有喧嚣,只是好像就已经足够了。
何池那时眉目尚且张扬,眼里很明亮。
“阿辰,我陪你这么久,你终究会习惯的。”
何池说得对。
陈辰推开门,家里一片暗沉,昏暗无光,沙发上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坐着一个人蜷缩着、乖巧地等他回来,他愣了一秒。
“何池。”他条件反射性地想,大概他是以为他不回来了,所以早早地就休息了。
“睡了?”
可是——
六点十分,陈辰走遍了客厅,没有发现何池的踪影,他给何池打了电话,空荡荡的客厅中响起了冰冷了机械女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怔住了。
六点十五。
他发现家里的某些装饰消失了,兔子样式的抱枕,茶几上的、他从未用过的玻璃杯,他嫌弃过的、不那么可爱的多肉绿植,他说过不好看的蓝色小挂饰,都不见了。
六点二十。
他轻轻推开何池的房间,门没有锁,里面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黑白装饰,简单而又沉闷,他不知道何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从未进去过。
陈辰站在门口,默了。
——何池消失了,陈辰用了二十分钟才发现并且承认这个事实。
他一样也没有留下。
热乎乎的炒年糕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凉了。
陈辰一瞬间觉得恍惚。
何池走了?
……怎么回事?
他沉下心来,想,何池是在闹脾气?是在离家出走想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说了那些话?可他明明说过更过分的,何池照样好脾气地原谅他。
收拾东西离开?
陈辰嗤笑,他能去哪儿?
陈辰走进房间,靠窗的电脑桌上放了什么,他走过去拿起一看,瞳孔微震。
——离婚协议书。
右下角签了字,落款是端端正正的何池二字。
陈辰扯了扯嘴角,他想离婚?
但是人呢?
何池怎么这么天真,他以为离婚就只是签个离婚协议就可以了?
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就离开了。
……十年,他想就这样离开。
陈辰笑了笑,微微嘲弄,哪里来的这么简单的事。
协议书的角被他捏出了褶皱。
离婚协议下放着一张折了的纸张,陈辰指尖夹着,顿了顿才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句,他却看得瞳孔紧缩。
——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
——从此,你自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你自由了……从此。
落款,何池。
陈辰撑着桌子,心里涌上怒意,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是心里梗着,像没有开闸的水管。
何池倒是走得干净。
但他对不起他什么?!是那次下药,还是这十年纠缠?!他以为就这几句话就能一笔勾销前尘殆尽?
不可能的。
陈辰心中愤恨,一把撕了那张纸,雪白的纸张成了碎片,片片如雪,似月亮的光一样皎洁,零零飘散在了黑色的桌子上,映得那白愈发刺眼。
我爱你,也碎了满地。
他带着怒意,转身走下楼,屋里一片沉静,没有人气,只有他的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嗒,嗒,嗒。
然而,然而。
今天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
不久后。
陈辰回到卧室,查看监控,而打开电脑的那一刻,他顿住了——何池,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他已经五天没回来,而张姐李叔放了假。
他走得悄无声息,如果他是五天前就走了呢,如果他现在……现在已经心存死志呢?
陈辰想起那天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时光,灯光洒在何池身上,何池惨白着脸,问他,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开心一点?
他说,是。
……
陈辰闭上眼,沉下心来,不会的。
何池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不是吗,又没有人逼他,他不是活得很好吗,自娱自乐自我满足自我欺骗,有什么可值得他放弃生命的?
他只是被伤到了,陈辰试图说服自己,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陈辰调出监控,从五天前看起。
五天。
他看得眼眶发涩,心里紧紧绷着一根弦,越看下去便越崩溃,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何池很安静,在家里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逗弄着被阳光温柔笼罩的花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老是光着脚走来走去,穿得很少,张姐总会给他披上一件衣服。
张姐说,“先生,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何池总是软软地答。
“我知道的,张姐。”
而他在晚上会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自己,留着一盏灯,等着陈辰回家
可他永远也等不到,于是他会关了灯,失落地回到房间睡着。
他喜欢玩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辰随手送给他的蓝色的哆啦a梦的不倒翁,小小一个,很无聊,他却玩得很开心,偶尔还会笑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何池总是会哭,做饭的时候忍着眼泪,吃饭的时候会难过的把饭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