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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黑棋的素袍老者坐得端正, 脊背挺直, 满头银发用玉冠竖着,大把美髯梳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精神抖擞,只是双目浑浊,眼中隐隐透着灰白色。
  “别抖了!”黑棋老者?不满地道,“我记着位置。”他伸手, 将一颗被大袖偷挪了位置的白棋轻轻推回原位。
  白棋老者?顿时不依, 伸手去拦:“这原本就是那的,你才?换了位置!”
  两人均看向站在身后的年轻人, 同时道:“小铃,子书, 你们说这?棋原本在什么位置?”
  周落铃正要说话,对面的年轻人用眼神制止了她,同时笑着道:“前面几步棋我都还没吃透,刚才?一直在脑海中推演,没能注意到新落的这几步……”
  书圣瞪他一眼,口?中骂骂咧咧:“反正这颗白子就该在这儿,谁挪我跟谁急!”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去捂棋子,奈何他手抖得厉害,按得整张棋盘都在抖动,以至于,很多棋子都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画圣无奈地摇了摇头,“臭棋篓子。”他缓缓站起来?,撇嘴道:“不下了。”
  说完又?抬头看向远方?,问:“还有多久到镇妖关?快到了吧?”
  周落铃:“嗯,快到了。”她在心中暗想,原来?画圣真的伤了元神,这?会儿,连神识都难以施展。
  书圣也想站起来?,只是他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双手撑着棋盘也难以借力,反倒是将棋盘彻底打?翻,黑子白子滚落甲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周落铃想扶他,可他不让。
  听得满地落棋声,书圣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也不知师姐走了没有?”
  周落铃知道祖爷爷说的是音圣。
  这?天底下,能让祖爷爷喊一声师姐的,也只有音圣了。
  音圣原本就寿元将近,前些日?子还将本命灵器都赠给了新收的小徒弟鱼小满,修为境界直接跌落,据说至多还能活上一月。
  很多人都不知道音圣去了哪儿。
  但周落铃知道。
  樱姑说秦七弦是域外天魔。
  周落铃心想:若是域外天魔都是这个样子……
  那这样的域外天魔,越多越好!
  “说不准我们会比师姐先走一步。”书圣又?道。
  此次前去镇妖关,生死难料。然人族都到了这?一步,不去,也不行了啊。
  周落铃眼睛瞬间就红了,“祖爷爷。”
  书圣摆摆手,一脸嫌弃地看向画圣,“你这?画舫,也太慢了一些。”他折腾许久总算是站了起来,只是依旧站得不稳,身子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摔倒。
  明明都站不稳了,书圣仍不让周落铃扶,轻轻推开周落铃的手。
  他将毛笔变大直接当拐杖杵在手里,这?才?稳稳站定。
  画圣则道:“怪得了谁,你这?身子骨,破碎虚空做不到、传送到近一点儿的地方?都不行,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到了。那小子从前就与我不和,若非如此,我来?请你做什么?”
  谁能想到,妖域新皇竟是东池宴。若不是他到了妖魔战场后自己登录灵网表明身份,谁也不会往他头上想。
  当?年东池宴学什么都快,唯有画道一窍不通,他去教了东池宴一段时间,劝也劝过,骂也骂过,罚也罚过,然而东池宴就是不开窍,气得他火冒三丈,还骂过东池宴蠢驴!
  现在,妖魔势大,人族一盘散沙,镇妖关防守不住,他们早已无力抗衡。老周当?年?受过重伤一直在祖地闭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家后人都没打?算唤他出来?,还说什么反正他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而自个?儿……
  画圣幽幽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不如老徐啊。只希望东池宴能顾及一点儿旧情,给人族一条生路吧。
  ……
  沧海一粟。
  秦七弦将命悬一线的夏云岫直接带回了秦池。
  随着她一块儿进入沧海一粟的还有她那一家子,江音好和四?尊大天妖。
  经过救治的夏云岫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他生命力透支、元神也受了重创,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
  夏云岫的本命灵植幽冥血藤现在依旧是血红色,只不过藤蔓变得很细,在屋子角落里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藤球。
  藤球被挤在墙角的位置,两根细嫩的枝条宛如双手一般挡在上方?,俨然是双手护头的标准姿势!
  “啪”的一下,是千翠紫藤甩了一鞭子,抽在墙上,距离藤球只余毫厘。
  幽冥血藤登时一抖,身子缩得更紧了一些。
  灵植之间的对话,其他人都听不懂,唯有秦七弦知道,千翠紫藤正在给幽冥血藤上思想品德教育课,把幽冥血藤喷得不敢还嘴。
  一开始幽冥血藤还很倔,呲牙咧嘴地想反抗,被千翠齐藤一通收拾后,现在已经认怂了。
  千翠紫藤:“你看看你,乱吃东西?,长?得这?么磕碜。”一截枝条扒拉起幽冥血藤的叶片,“叶片上长?嘴,还有牙!”又扯它藤蔓上的蠕动的小须子,“密密麻麻的肉须上一股子血腥气!”
  “最重要的是!”千翠紫藤指着那些须须里的碎肉道:“你连这些都没清理,我们秦池怎么能有你这?么脏的灵植!外面的野草都比你干净!”
  幽冥血藤:……
  秦七弦也瞥了一眼幽冥血藤,她怀疑当?初初禾门那个堕魔就是受了夏云岫的蛊惑,藤蔓变异都有点儿像。
  毕竟,夏云岫是堕魔头子。
  千翠紫藤训话时,旁边一盏石灯走?过来?,将本来?黑乎乎的角落照得灯火通明。
  使得幽冥血藤叶片须须都无处安放,它恨不得立刻藏到地下,奈何屋子里地面硬得很,钻都钻不进去。
  “走?,我带你四?处去转转,看看别的兄弟姐妹是怎么长的!”
  幽冥鬼藤枝条抠紧,每一根绷紧的藤蔓都明确地表示着拒绝,它恨不得立刻缩回主人体内,奈何主人现在身体千疮百孔,元神也脆弱不堪,它这?个?刚刚噬主过的藤蔓被剥夺了回归主人身边的权利。
  “你还不乐意?那以后青木化灵没你的份儿,建木妈妈才?不会喜欢你。”
  幽冥血藤明显一愣,叶片簌簌抖动,掉落了好几片叶子。
  见将幽冥血藤吓唬住了,千翠紫藤一片叶子变大,把墙角的藤球直接裹起来?,往自己身上一放,出了房门才道:“小七,我带它去外面玩啊。”
  秦七弦:“好。”
  天地间灵植无数,但有灵智、能够简单交流沟通的却少得可怜。
  其他的大都只有在她施展青木化灵后能传递出一些呓语,而幽冥血藤不同,它明显有灵智,只不过灵智很低,基本交流都够呛。
  现在的它就好似一个叛逆期,不受控制、只想吞噬血肉,连主人都想啃的熊孩子。
  正好主人透支了身体和神魂陷入沉睡无法控制它。
  就让千翠紫藤带着它玩,争取把长?歪了的苗子给掰回来。
  等千翠紫藤出去后,屋子里就剩下秦七弦一家人了。
  床上躺着的夏云岫是原身的父亲。
  他在生死擂台上献祭了寿元还被吞噬了血肉,现在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即便如此,他与秦七弦的眉眼五官依旧能看出几分相似。
  女儿一般都会像爹。
  原身也不例外。
  秦九青抱着小青果坐在夏云岫床头,他看一眼夏云岫,又?看一眼娘,脑袋晃来?晃去,不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小青果从他手中挣脱出去,跳到他鱼尾上后嗖地一下往下滑,滑到尾巴尖儿上后,秦九青就顺势尾巴往上一抬,将小青果拍打到空中后又接住,直接玩成?了循环滑滑梯。
  秦九青一边哄小果子,一边叨叨:“原来是姥爷啊。”他崇拜的大英雄,竟然是他的姥爷!他要守在姥爷身边,等姥爷醒过来?!
  东池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人,“这?里,有秦诗的残魂。”
  小纸人出来?时,手里还提着一盏花灯。
  秦七弦看向小纸人,她已从东池宴口?中得知秦诗的身份,只不过,目前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纸人站在东池宴手心?里张望,在看到秦七弦后,它手里拎着的灯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东池宴目光一凝!
  他心?里清楚,这花灯对小纸人有多重要。
  现在,它丢下灯,直接从他手心?里跳了出去,轻飘飘地贴在了秦七弦的脸上。
  东池宴:“是她为你点的幽冥陀罗花灯。”
  秦诗现在元神力量极其虚弱,她连夏云岫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便是幽冥陀罗花。
  而现在,她竟然会扔下那盏从不离手的花灯。
  这?是否说明,她还记得秦七弦呢?
  秦七弦以前脸上有疤,面部僵硬,从前的脸跟现在很难联系到一起。
  难不成?,她记得的是秦七弦的神魂!
  第208章 巧合
  承载了秦诗残魂的小纸人紧贴着秦七弦, 伸出一只?去抚摸秦七弦的脸颊。
  她抚摸的位置,正是秦七弦以前剑疤所在,现在, 那?里已经?白皙光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纸人的双手剪得细长, 纸张冰凉柔软。细长的手认真地抚摸那一处地方,来回摩挲,反复多次,动作越来越轻柔。
  小纸人五官画得简陋,脸上的两团红晕随着它手上动作缓缓扩大,像是朱砂被蘸水的毛笔一点点晕开, 将深红揉成了浅粉。
  浅粉爬满小纸人整个脑袋后仍没停下,不多时,它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绯色。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东池宴在养她, 他?知道胭脂晕染开意味着什么。
  东池宴在一旁解释:“她记得你, 见到你, 她很开心。”
  秦七弦心跳有点儿快,她僵在原地,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求助地看向东池宴,“你知道的…”
  她是穿来的,异世之魂。
  樱姑本就将之昭告天下,而这个真相她也没有否认, 并不想隐瞒。
  只?是, 真相对疼爱原身的父母来说,太过残忍了一点儿。
  东池宴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沉吟一下, 说:“等夏前辈醒来再说吧。你不是说你过来没有原身记忆,或许, 其中另有隐情。”
  小纸人秦诗无法与外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