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这样想着也没再犹豫,跟霍七秀提了告辞。
霍七秀亲自送他出去。
霍府上下还不知道他们主子就快要跟诚国公成婚了,来往丫鬟、仆人远远瞧着他们并肩过来也未多想,只是恭敬地称呼他们:“国公爷、主子。”
徐冲与他们摆了摆手。
快到大门口,徐冲看着那熟悉的大门,不由皱眉,他怎么觉得这段路变短了?
但既然已经到了,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再在府里绕上几圈吧?
他倒是想。
遂止步看向霍七秀。
“……我走了。”他看着霍七秀轻声说。
霍七秀笑着与他点头:“大哥去吧。”
她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让徐冲本就皱着的眉一下子皱得更加厉害了。
走了一步。
他又回头,不大甘心地同人又说了一句:“我真走了。”
霍七秀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要说两遍,待扫见他的神情,仔细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他在不高兴什么了。
她为这样的徐冲而感到新鲜和有趣,眼眸也不自觉又弯了起来。
霍七秀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徐冲无声一笑,而后在他的注视下,忽然朝他走了一步。
“知道了,我会想大哥的。”她轻声同徐冲说道。
徐冲一听这话,耳根瞬时爆红,也亏得他皮肤不算白皙,要不然指定所有人都得瞧出来了。
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彻底没了,他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我……”
“我也……”
他试图想同霍七秀一样,但舌头就跟被人用无形的手捏住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本就不擅长说这样的情话,此刻憋得脸都跟着红了。
霍七秀瞧见之后,眼中笑意愈浓,倒是也没为难他,笑着与他说:“我看着大哥走。”
徐冲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不大方。
但有些话私下两个人时说还好,这青天白日的,他实在有些臊不下来这张脸,便也没再纠结,跟霍七秀告辞了。
霍七秀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留在原地看着他走。
徐冲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她。
还是第一次被悦悦和阿琅以外的人这样注视着离开,徐冲心里那一盆水好似更满了,他意气盎然地大步往外走去,与先前从家里出发时一样。
却又不是完全一样。
那时他不知道霍七秀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总归还怀着一些忐忑。
可如今——
他是真的精神抖擞、意气轩昂。
这要是在大营,他肯定得拉着人好好操练一波才能缓解他心里的这股子高兴。
走到门外。
霍府的下人早已替他把马牵来。
徐冲姿势漂亮地翻身上马,他没有立刻就策马离开,而是回头望去,与留在府内的霍七秀四目相对,他脸上笑意愈浓,眼睛也变得明亮了不少,他朝霍七秀挥了挥手,而后方才在她的注视之下一路驾马离去。
马蹄没有掀起尘埃。
霍七秀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身影,很快就瞧不见了。
没了徐冲在她身边,她独自一人倒是开始安静地沉思回想起来,心中犹还有些不敢信,她怀揣着这份心思往回走。
一路无言。
直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主子。”
霍七秀循声看去,见是霍叔,遂止步喊他:“霍叔。”
“诶。”
霍管家应了一声。
他面露犹豫,嘴唇一张一合,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比较好。
霍七秀自是知晓他在想什么,见他这般,便笑着与他说:“霍叔不必担心我,刚刚大哥与我提亲了。”
起初霍七秀说那番话时,霍管家还愁着眉。
他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这不,怕她吃亏呢,也怕她傻乎乎的,在徐府的时候被那诚国公吃了亏。直到听到后半句,他当下都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呆呆看着霍七秀,如呓语一般看着她先问了一句:“提亲?”
“是。”
霍七秀笑着同他说,“他要娶我做正妻,先前就是在与我商量这件事。”
话音刚落就见霍叔瞪大了眼睛。
“当、当真?”霍管家问霍七秀。
直到瞧见霍七秀笑着与他点了头,他当即喊道:“好、好、好啊!”喊着喊着,看着身边的主子,他又有些老眼含泪起来。
“这是好事,您怎么还哭上了?”
霍七秀面露无奈。
霍管家一听这话,连忙拿起胳膊擦了下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看着她喜极而泣:“老奴这是为您高兴,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听到这句“得偿所愿”,霍七秀心中也颇为感慨,她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真的能得偿所愿。
……
离开霍家的徐冲却没立刻回家。
他知道霍七秀的顾虑,略思忖了下,便朝皇城策马而去。
天子亲军二十六卫都是直接与天子对接,平日若有什么事务也可以直接进宫面见圣上。
他一路策马而去。
并未注意到一辆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倒是马车中的人率先注意到了他。
听到身边丫鬟轻轻咦了一声,姜道蕴仍翻着手中的书,淡声问道:“怎么了?”
丫鬟听到她的声音却不敢回答,只摇头轻声道:“没、没什么。”
可姜道蕴自来不喜欢被人哄瞒,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她神情冷淡地把目光从书中收回,落于丫鬟的脸上:“你何时也学了那些做派,敢哄骗起我来了?”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丫鬟闻言自然不敢再瞒,垂着头,轻声与她说道:“……奴婢就是刚刚瞧见了国公爷。”
她虽然并未表明是那位国公爷,但姜道蕴还是立刻就猜到她说的是谁了。
已经有阵时日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自打上回从徐家回来之后,姜道蕴就大病了一场,近些时日才算是彻底调养好,只是她看着却是比从前更瘦了。
府里的人知道她的忌讳。
这几个月也没人敢同她说徐家的事,只有上回云葭受封成了明成县主的时候,府里的人才与她说了一声,试图让她宽心。
姜道蕴也的确因此宽心了不少。
徐家没事,她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们姐弟受难,只是她的心情却一直高涨不起来,也没法像从前那样,平日看见袁野清和一双儿女的时候还好些,他们若不在,她就总是一个人看着窗外静静地发呆。
心情不好,人就容易生病。
这不……
就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断断续续过了几个月才好。
好了之后,底下的人也都是悉心照料着,不敢多说一句惹她心烦的话,生怕她再跟之前似的大病一场。
沉雪也有些责怪自己刚才为何要咦那么一声。
此刻未听到夫人的声音,她不由有些紧张,不敢抬头,只敢悄悄唤她:“……夫人。”
姜道蕴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回神。
她没多说什么,浓睫轻轻一眨,她重新把目光投落于书上,只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没有别的声音了。
寂静的马车中重新响起翻书的声音。
沉雪见她恢复如初,不由悄声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夫人又……还好还好。不过由此,她心里也更加忌惮,绝不能让夫人知道国公府发生的那些事了。
早些时候她就听说那位经商的霍夫人住进了国公府,霍家那些下人也都在往国公府那边跑。
城里的人都在说这位霍夫人和国公爷可能有些什么。
所以刚刚瞧见国公爷从那长乐坊出来,她才会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但这些事,她可不敢让夫人知道。
重新把车帘合上,不敢再看外面,也不敢让夫人瞧见外面。
可姜道蕴却并未如她想的那般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自然不会去想徐冲,只是听到徐冲,难免想起她那双儿女,之前的会面让他们之间那一点可怜的感情更是捉襟见肘起来。
她还是想不明白。
徐琅也就罢了,那孩子向来不喜欢她,甚至极度厌恶她,所以无论他会对她如何,她都不觉得奇怪。
可悦悦……
那孩子从前明明是喜欢她的啊。
为什么那次竟然能那样冷淡、平静地面对她?她竟然还唤她“袁夫人”,她从前明明是唤她母亲的……
想到那日云葭的表情和唤她袁夫人时的模样,姜道蕴握着书的手又不禁轻轻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