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时。”
她看着他眼里的两簇火光,连名带姓的叫回去,“你喜欢我吗?”
说完,手轻轻一挣,人走到锅前,把鸡蛋打进锅里。
烟雾一下子升腾起来,弥漫到整个屋子。
薄薄的一层雾气中,赵亦时探出身子,看着白雾中的少女。
少女的身上没有任何熏香,干干净净的,腕上的皮肤也不是很细腻,好像沾了一点风霜。
偏偏这一点风霜勾着赵亦时的心。
“李不言,何为喜欢?”
李不言拿碗的手一顿,想到了陆时和唐之未,“哪怕她是个叫花子,你也愿意疼她怜她,这便是喜欢。”
赵亦时沉默。
陛下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人心里一旦有了喜欢,就有了软肋,帝王的心要硬,谁都不要怜。
他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妻者,门当户对也。
他还说……
“殿下。”
沈冲的声音突然在外间响起。
“三爷回来了,请殿下去书房。”
赵亦时蹭的站起来,来不及的就往外走。
走到门槛前,他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先和承宇说几句话,一会就来,你帮我在炉子上热着。”
“殿下?”
李不言手里端着碗,碗有些烫手,她只能慢慢放下。
等放下,再抬头时,那道修长的人影已经不见。
她看着托盘里的两只碗,半晌,喃喃自语,“殿下,蛋炒饭要趁热吃,冷了就变味了。”
……
书房里。
谢知非一口气灌下去三盅热茶,喉咙里才不那么冒火。
“玉笙楼彻底完蛋了,弄不好还要牵扯到老王爷。我们五城司只负责封楼,人都被锦衣卫带走了,应该是要连夜审问。”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亦时一眼。
“汉王进宫只比武安侯慢了一盏茶,我是第一时间封玉笙楼的,除了赫昀,没放走一个人,五城我不敢打包票,但锦衣卫是一定有他的人。”
赵亦时对上谢知非的视线,“我已经料到了。”
“既然料到,为何不让太子也进宫?”谢知非很是不解。
他让朱青给端木宫递讯儿,就是想让赵怀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和太子商量一下由谁进宫比较好。
结果倒好,太子没有进宫,怀仁莫名其妙地跑到别院来,这不应该啊!
“太子在给他的良娣过寿。”
“什么?”这话小裴爷没听太明白。
谢知非却一下子反应过来,“所以,你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
赵亦时点点头。
谢知非只觉得心口冰凉。
太子从前也不过是软弱一点,行事慢了一点,怎么如今大位还没登上,倒做起昏君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进宫吗?”
赵亦时言语中有一点自嘲。
“四九城出现细作是家国大事,陛下见我来,而太子则无动于衷,对他的厌恶又添一层。”
谢知非和裴笑面面相觑,两人眼里都是无奈。
怀仁这个皇太孙,这些年夹在陛下和太子之间,太难了。
“怀仁。”
谢知非安抚道:“这会正是初冬,北地比四九城更冷,这仗再快,也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事情还没急到那个份上。。”
“五十说的对。”
裴笑:“就算汉王这会占了先机,也算不得什么,朝廷又不只有他一个武将,能打仗的多了去。”
“说到这个,怀仁。”
谢知非轻轻一拍小几,“我事后想了想,步六在玉笙楼闹的这一出,是故意的。”
第524章 练刀
赵亦时眼里神色微微一动。
步六是行军打仗之人,处置细作有很多种办法,根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闹得四九城沸沸扬扬,无形中还罪了老王爷。
“为的是救他义子一条命?”
谢知非摇头:“未必不是为了救他和步家军。”
赵亦时心头顿时豁然敞亮。
一旁的小裴爷却还懵着,“快,掰碎了和我说说。”
谢知非看他一眼,“明亭,如果你是步六,得知儿子和鞑靼的细作混在一道,会怎么样?”
裴笑:“打得他皮开肉绽。”
谢知非:“然后呢?送官吗?”
裴笑:“于公,必须送;于私,舍不得。”
赵亦时插话:“送了,干儿子脱不了干系;不送,以后被锦衣卫揪出来,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谢知非:“我刚刚问过楚妈妈,徐念安和少棠混在一起,已经两个月,砸了近五千两的银子下去。”
赵亦时摇头:“两个月,不知道那姓徐的把步家军的事情,往外吐了多少?”
谢知非:“一旦吐了,一个通敌大罪总是逃不过的。”
赵亦时:“徐念安是步六的义子,他通敌,那么步六呢?会不会扯到步家军呢?”
“噢,我明白了。”
裴笑恍然大悟:“步六为保住儿子,保住他自个,保住步家军,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这一出好戏。”
谢知非:“最主要的是,死人不会开口。”
赵亦时:“就算徐念安酒后真透漏了一些步家军的事情,也是死无对证。”
谢知非:“至于徐念安,八十大板是挨定了,并且不会有任何猫腻,不死,但一定会残。”
赵亦时:“这样一来,步六得一个治军严谨,不徇私舞弊的好名声,步家军化危为安。”
谢知非:“这戏不是做给我们看的。”
赵亦时:“是给陛下看的。”
裴笑听得心头一荡:“妙计啊!”
谢知非心里有说不出的赞赏,谁说武夫就一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个步六在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情况下,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便好了。”
赵亦时感叹,“只可惜这人除了陛下,眼里再没有任何人,将军忠心啊。”
谢知非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加入步家军。
书房里,安静下来。
裴笑见两个好兄弟一个比一个耷拉着脸,决定把朱家的好消息说一说。
“朱家的事情有一点进展了,你们想不想听?”
谢知非捏着茶盅的手一顿,迫不及待道:“快说?”
裴笑把放血画符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说完,书房里更安静了,两个好兄弟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喜欢。
谢知非想的是:那丫头又少一滴血,身子更差了。
赵亦时想的是:如果心魔解不开,朱远墨就剩下六个月的寿命,钦天监易人,承宇前面做的功夫都白费了。
“垂头丧气的干什么?”
小裴爷最恨死气沉沉:“我一个,承宇一个,李大侠一个,再加上神婆,就不信这心魔解不开。”
赵亦时:“算我一个。”
这一下,小裴爷豪气直冲云霄:“多一个怀仁,说不定六个月都用不着。”
谢知非把手伸进怀里,悄悄捏了一下朱老大给的那个符,隐晦地看了赵亦时一眼。
朱老大布阵的煞气下得那么重……
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殿下。”
赵亦时一听这声喊,就知道有事情来了,“进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