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放心,老奴知道。”
谢知非确认自己没有说遗漏的地方,这才拍拍谢总管的肩。
“小花啊,谢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主仆二人联手把作恶的小人抓到,回头等你百年后有什么念啊,魔的,晏姑娘瞧在你曾经给她个交待的份上,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你的棺材合上。”
谢小花:“……”
三爷,你能盼着我点好吗?
谢小花哪里知道,三爷心里盼着谁都好。
人只有一个脑袋,一双手,长不出三头六臂,只有父亲顺风顺水,谢家安安稳稳,太太平平,他才有心思去揭开晏三合身上的谜团。
前头的法事,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始。
贡台前,十八个和尚穿着袈裟,坐在蒲团上念经。
小裴爷一身红色长衫,昂首站在树荫底下,那神情骄傲的跟只斗胜的公鸡似的。
他为什么进僧录司啊,就这点好呗,给自家兄弟做起法事一不用求人,二不用花钱。
谢知非冲他抬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和尚那边,掀衣跪地。
一卷经书念完,木鱼“咚”的一声敲响,他弯腰磕三个头。
这头从现在开始,一直要磕到太阳落山,足足磕上一整天。
小裴爷看着谢知非一个头一个头的磕下去,总觉得今儿的头磕得特别实在,一点水分都不掺,双手合拾的样子似乎也染上了经文中的慈悲。
只有谢知非自己心里知道,他没有慈悲,只有虔诚。
菩萨啊!
我愿意用我这多出来的一世光阴,换郑家案子的水落石出,换淮右从今往后的喜乐安康。
……
因为小厨房的事儿,三爷的生辰宴吃得潦草。
太太吴氏称病不出;
二爷说有外头有事要忙,只让人送来了寿礼;
谢婉姝坐在大房一众人里,留心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跟打鼓似的。
谢道之用了几口,就带着长子去外院陪僧人们用饭,僧人们今晚就在谢府住下。
当家人一走,三爷与小裴爷一对眼,借口要去外头消遣便溜之大吉。
两人直奔开柜坊。
开柜坊的船坊上,梅娘已经在眼巴巴的等着了。
等两位爷上船,船工立刻划起浆,划到半路,和从前一样在码头上停了一下。
赵亦时上船来,身后只带着沈冲。
主仆二人进到船里,赵亦时在上位坐下,梅娘亲手端茶倒酒,酒杯举起,三爷的生辰宴才算正式开始了。
几杯酒下肚,三爷一双眼真的像染了桃花,泛着隐隐潮红。
他摊开手,往桌上一伸。
赵亦时和裴笑乖乖从怀里掏出了银票,放在他手上。
人是最俊,最雅不过的人,喜欢的东西却是最俗气不过的黄白之物。
少有!
裴笑对黄芪、沈冲、梅娘道:“还不赶紧的,把藏了一年的私房钱给三爷送上。”
谢知非丢了个白眼过去,“瞧你这话说的,我好像不是来过寿,是来要债的。”
赵亦时抿一口酒,“嗯,差不多。”
他这么说,债主索性大大方方勾勾手,“来吧,统统拿来,三爷这一年活得好不好,滋润不滋润,就靠诸位了。”
梅娘最痛快,二话不说,一锭黄金直接拍桌上。
沈冲也干脆,一张银票飞过去。
只有黄芪,银票是抖抖索索掏出来了,可眼神还勾勾搭搭缠着不放,气得小裴爷一脚踢过去:“能给你家爷争口气不?”
黄芪瞥瞥嘴,心说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只争馒头,不争气。
谢知非得了一堆银子,连酒也没心思喝了,自己歪着脑袋先数了数,然后,拿出几张银票,往裴笑面前一放。
小裴爷莫名心慌,“你这是干什么?”
谢知非一脸泰然,“你城中那个别院卖我。”
小裴爷惊了,“你要别院干嘛?”
赵亦时补一句:“金屋藏娇?”
谢知非一脸“你们管我做什么的”欠揍表情,“裴明亭,你就说吧,卖是不卖?”
“操,你这是买的态度吗,你这是明抢!”小裴爷怒了。
谢知非抱着胸,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里那个深情啊,那个款款啊,都把小裴爷身后的黄芪,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心说三爷真想勾搭个人,别说女人,男人都抵不住!
“卖,卖,卖!”
小裴爷败下阵来,不甘心,垂死挣扎地补了一句:“我他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三爷半点没愧疚,身子一转,笑眯眯地看向赵亦时。
赵亦时下意识的往后一靠,想离这人远一点。
没用!
三爷的脸皮那是李不言都叹为观止的,他也掏出几张银票,往赵亦时面前一放。
“怀仁,我要做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赵亦时喉咙轻轻一动,半天咬出几个字:“这才是明抢啊!”
“你就说,给不给我抢吧!”
谢知非一脸可怜巴巴,“哎,短命鬼过生辰,过一年,少一年。”
什么叫扎心?
这就是扎心。
赵亦时的心被他这一句话,扎成一个大窟窿,怒道:“总指挥使就总指挥使,你好端端的咒自己做什么?还是不是人?”
“他就是个畜生。”
裴明亭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要往外倒。
“怀仁,你是不知道啊,这畜生昨儿晚上下那么大的雨,他竟然跑去四条巷……”
谢知非听着小裴爷的絮叨,端起酒杯,冲着无人处举了举。
淮左、淮右,生辰安康!
第288章 寿礼
恃宠而抢的人,多半只有一个下场:被灌酒。
寿星公来者不拒,谁端起杯子敬过来,他都喝,谁让三爷酒量不好,酒品好呢。
最后还是赵亦时瞧不下去,咳嗽几声,才把黄芪那帮人给吓唬住。
明天谢家还有法事,已经醉得连走路都成蛇形的三爷,被朱青扶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谢家,朱青索性把人背身上。
谢知非其实是有知觉的,只是浑身没劲,也懒得睁开眼。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负责整个四九城巡捕盗贼,权力比着从前大不止一倍。
他是深思熟虑了一夜,才向怀仁开的口,而怀仁也并非因为他生辰,迫不得已才应下。
皇帝已经老了,有些事情也应该慢慢开始布局,别看汉王的人暂时退到封地,野心不会退。
日后太子登位,必有一番惊天大动静。
北城兵马司太小了,怀仁想辅助太子顺利上位,就必须知道整个四九城的动静。
这一步棋,怀仁不是成全他,应该是早有这个打算。
而他呢?
谢知非无声勾了勾嘴角,他要护着晏三合,要查当年郑家的旧案,就必须要往上爬一步。
都说树高多危风,但高处能看得远啊。
到了世安院门口,朱青的脚步突然停下来,“爷,是晏姑娘。”
谢知非用力睁开眼睛。
少女坐在竹椅上,腰背挺得很直,一双黑目看过来,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身后依旧站着那根搅屎棍。
谢知非跳下来,头重脚轻地走过去,大大咧咧往另一张竹椅上一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爷的茶呢,有点眼力劲没有?”
丫鬟小红忙不迭的去倒茶,绿绮则去端醒酒汤。
静了片刻,晏三合开口:“来给你送生辰礼,不言。”
李不言从脚边拿出个大家伙,往朱青怀里一放,“三爷,小姐和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玩意最实用。”
谢知非抬眼一看,只觉得浑身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一套马鞍?
生辰宴送这东西,亏她晏三合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