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01:炽热之魂(上)
存在即合理，所以我的存在是合理吗？假若我的存在是合理，那么你的死亡也是合理吗？我第一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不同的顏色，啡色的泥土，翠绿的叶片，还有蔚蓝的天空，果然如那人所说，这个世界的确多姿多彩，当我的意识仍处于一片混沌，对外界的感知还模模糊糊时，有一把声音告诉我很多事，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所谓的人性，关于我，而我则浑浑噩噩接收那把声音告诉我的事，直至几天前那把声音消失了，它临消失时说甚么时候到了，其实这一切没甚么大不了，反正现在我终于能四处走动，找回那把声音不是难事。能四处走动的感觉很怪，以前我靠感知来摸索这个世界，现在亲身体验却使我不适应，或许我未能融入这个世界，不过那把声音告诉我我的初始形态是一团火，现在我的形态是人，不论是人还是火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份，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探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寧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但事实应该不是这样，那把声音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和事。走得有点累的我坐在一条溪流旁边休息，看着水中我的倒影，百无聊赖之下我撩拨水面，我忽然觉得当一团浑浑噩噩的火会比较好，甚么也不想，甚么也不做，连感情都缺乏，这样便不会如此苦闷，倏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我循着声源望过去，一名女子捂着嘴站在不远处，正当我想说话时，她转身奔跑，可是我跑得比她快，不一会儿我抓住她的肩膀，随后她发疯似的对我拳打脚踢，我很想跟她说她出拳的力道太小了，不过我有更重要的问题问她，可是她似乎未能冷静下来，一会儿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只是她一直指着我赤裸的身躯，我隐约猜出她的意思，我扭动双手，一团火焰出现在我的掌心上，接着这团火焰扩散至我整个身体，令我看起来像是穿了一套火红色的衣服，这个本领是那把声音教我的，那把声音还说我终有一日会用到，看来我真的要感谢那把声音。那名女子看见我不再赤身裸体后总算冷静下来，之后她倒是打开话匣子与我有一句没一句聊天，可是她的话题却有点让我为难，”你的头松是蓝色的啊！你是南奥义帝国的人吗？听说那儿的人的头发都是蓝色。”我根本就不是人，头发的顏色更是无法选择，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我们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很容易记得呢！艾音，是不是简单易明？对了，你的名字呢？”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她，不论是我还是那把声音都没有提及名字的问题，弄得现在我没有名字可以告诉她，最后还是她替我取一个名字，煌火王，直到现在我仍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不过正因为这个名字是她给予我的，所以即使身边有很多人说我这个名字很怪，但我仍然沿用这个名字，对于我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她显然感到泄气，随后她更是自暴自弃说出她的往事使我乾脆不用回答她，其实这样也好，毕竟我和她的共同话题实在少得可怜，而且聆听她的往事也可以了解这个世界，倾听着她的往事，我才发现我与她的世界很不同，我的世界只有这一花一草一木，她的世界则充斥着不同的人和事，如住在她隔壁的夫妇每个月总会吵架一次，卖咸鱼的年轻人暗恋她等等，她的世界真的很纷乱，但她本人很简单，她总说今天想吃甚么，明天想做甚么，这些事都很简单，相比那些吵架，暗恋有意思得多，我和她的相遇算是她的世界融合我的世界吧？我第一次期待往后的生活，这种感觉到现在我仍记得。此后的日子我的世界开始存在艾音的身影，每一天她都抽出时间找我，而我从来都没有找她，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她每一次都阻止我，事后我才明白这叫做占有慾，倒算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心态，那时候的我不怎么介意，反正她每次找我都会有新闻说给我听，从她那儿我不多不少对这个世界有所认识，此外她好像特别喜欢说日常生活的琐碎事，像是今天的菜很便宜，明天猪肉档会有大减价等，不知为何听着她囉嗦使我走出这个地方的意欲渐渐降低，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叫做眷恋，安于现状且不求改变，那时的我真的…。”煌火王，我有一个男友。”那一天她的话开始夹杂一丝纷乱，不如以往般简单，当时我静静地看着她，她有男友，那么接着呢？我感觉到她的眼神蕴含一丝…期待，可是我不知道她期待我做甚么，”其实你是不是已有女友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她，她看见我摇摇头后，眼神中透露出释然，那天她说的话很少，我与她就一起坐在溪流旁边的一块空地上甚么也不做，期间她拔起地上的杂草丢入溪流，这个动作显示她感到沉闷，可是我又没有强迫她陪伴我，她为何一定要陪伴我？”能说说你和你的男友之间的事吗？”这恐怕是我唯一能找出来的话题，但我的确不习惯没话找话说，这种感觉很别扭，因为她，我的世界终于变得復杂。从那一天开始艾音的话题差不多都是围绕她的男友，当她拿出来她的男友给她的定情信物向我炫耀时，我不知该说她甚么好了，不就是一块闪耀一点的石头吗？但她说这是宝石，拿出去卖所得到的金钱足够她五十年的消费，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块石头的价值所在，接着她看见我仍然一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她便说了很多她的男友的优点，只是她的男友温柔体贴多才多艺应该与我没有任何关係吧，说起来我已经习惯她这样，真是一种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的变化，原因到底是甚么呢？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好像是那把声音提及过的恋爱才会有这个效果，但又好像不是，唉，我的世界变得復杂后连带使我一向平淡得如一潭死水的心境泛起一丝涟漪，但这也不错啊！感觉上好像与这个世界拉近了距离，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復杂，那把声音是这样告訢我的。我记得第一次看见艾音哭泣是在那一天，那一天雨淅淅沥沥下着，当时我就是站在平时与艾音相聚的地方等待她，被雨水淋着一直是我最想做的事，因为火焰总会被雨水淋熄，但我是一个例外，凉丝丝的雨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很清凉，很舒服，如同现在我所过的生活一样使我感到舒服，每一天在森林裹逛荡，在约定的地方等待艾音，生活一成不变却不乏味，想来是艾音的缘故吧？今天艾音过了约定时间仍没有来，我或许是时候要走出这个森林，那时我发现自己开始生出人才会有的情感，一切都在那天变得不可逆转，人正因为有感情才会笑和哭，心灵亦有弱点。我来到森林的边缘时发现艾音独个儿坐在一块大石上发呆，我放轻脚步来到她身边，她身上没有伤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不过她的眼神显露出肉眼看不见的伤口，我轻声叫唤她，她看过来且流泪，”我失恋了。”这句话出自她的口中实在令我心生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们之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这个世界真的很復杂，但总有简单的一面，我拉着她来到一处山洞，失恋也好，失业也罢，此时此刻不是更应该找一个地方避雨吗？一团暖洋洋的火焰出现在我的掌心上，慢慢地烘乾艾音的衣服，艾音只是普通人，她被雨淋湿后容易生病，她看着那团火焰久久不语，我见此便伸出手撩拨那团火焰，使那团火焰变幻出不同形状，最终我揉捏出一朵玫瑰花，她被此吸引注意力，”你可以摸摸它哦，保证不会伤到你。”她闻言就伸出手触摸那朵玫瑰花火焰，”它很温暖，就像你一样，多谢。”她说罢便倚住洞壁看着我，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我感觉到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炽热，比我的火焰还要热，我下意识离她远一点，同时艾音凑近我，如果当时的我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道理，我一定不会犯下这种错误，这种无法磨灭的错误。”我喜欢你。”这句话我毫不迟疑说出来，我不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是否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我知道我愿意把我一生的情感投放在她的身上，如果我没有会错意，艾音应该亦希望我这样做吧？这样对谁都很好啊！自从那一天我对艾音表白后，艾音与我相聚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对此开始不可自拔，原先我对艾音的感情只不过是淡淡的好感罢了，现在则演变成缠绵悱惻，起初对她的喜欢由朦胧趋向清晰，这一切復杂又简单，復杂，是我对她的感情，而喜欢她就是这么简单，真的很简单，空间时拿一些植物编织手鐲之类的东西，又或是随手拾起一块枯木弄成木雕送给她，她都满脸笑容收下，所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故此我真的不明白她的前男友为何会与她分手，这个世界真的很復杂。时光飞逝，数十年过去了，艾音的变化很大，她现在过来找我时总会带着一些东西，有时亦会要我陪伴她看日落，我感觉到那把声音所提及的幸福在我们手中一点一点积累着，正如同我旁边的爱情结晶，一幢由我们合力兴建的木屋，本质是一团火焰的我根本就不具备生育能力嘛！艾音转变的同时我却仍旧一样，外貌没有改变，连内心的世界也如昔日般简单，艾音也是，儘管她的眼角多了很多皱纹，但她的本质还是很简单，所以这数十年来我的生活过得很平淡却感到满足，不过任何事情都会有结束的一天，人类的寿命终究是短暂的，数十年过后艾音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是必然亦无法改变的事，我只能珍惜与她相处的日子。在一间佈置简朴的房间，脸色苍白的艾音躺在床上，我则站在旁边，”可以带我出去吗？反正我都快死了。”艾音说得有气无力，现在的她不论是说话还是上洗手间都会耗损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不过正如她所说她都快死了，满足她的心愿有何不可，我轻轻地抱起她并走出房间，我带她来到一处斜坡，这儿是我们经常看日落的地方，这次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来到这儿吧？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这种轻柔的触感至今我仍记得，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的她没有流露出恐惧，反而一脸祥和看着我，随后她闭上眼，然后…没有然后了，她的心跳已停止，我现在抱着的只不过是一具尚有馀温的尸体罢了，当我与她相恋时我已预料终有一日我会与她分离，我明明对此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崩溃了，因为她我得到很多，亦因为她我失去很多，喜欢她究竟是不是错误？她生前生活快乐，而我也是，但她始终死了，我却活在这个世界上，整件事不完美啊，尸体可以留给她的家人，但她的灵魂则归我，人死后，其灵魂会陷入沉睡且坠入轮回，只有少数的特例可以保持清醒，而她不在那些特例之中，不过这也不要紧，我只求她留在我的身边，即使她不再回应我的呼唤。把尸体送给艾音的家人后，我把她的灵魂注入一把剑，这样她的灵魂便不会消失，之后我带着那把剑来到一处山洞，我仍记得我便是在这处山洞向艾音表白，接着我把自己还原成一团火焰，那把剑则放在我旁边，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