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真相揭开,那便是血淋淋的惨烈。
温家的悲剧固然是魏九一手造成,却也是他人算计下的棋子。
温长衍目光悲凉地望着他,宋离讥笑一声,反问:“残忍?”
“少主,你以为这就是残忍吗?去年十月初八,我们有二十七人在江南被捕,男人当场枭首,女子送作军妓,我们又派出十人营救,无一生还。今年年初,龙御史因为帮谢老将军说了一句话,全家被杀,最小的孩子才满月。两个月前,魏九大肆搜捕反他的人,又有五十多人被下诏狱。少主,你觉得这算残忍吗?”
阉党和谢家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只是宋离他们从不提,温长衍便装作不知。
如今说出来,温长衍闭目走到窗边,不语。
宋离跟上去,向来冷静的脸上流露出激动:“少主,我们和阉贼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您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是,温家人的命是命,那其他人便不是吗?这些年被魏九害得家破人亡的,还少吗?你身为老将军的后人,南阳谢家的遗孤,你不站出来振臂高呼,阉贼不死,那还会死更多无辜者的命!”
莲衣满脸动容,也道:“少主,军师说得没错!如今老将军的旧部、江湖上的各路朋友都到京城了,只要您肯站出来,必是一呼百应、一呼万应!少主——”她屈膝跪下,沉声道,“属下也求您了,就当为谢家当年无辜枉死的人报仇吧!”
温长衍闭目,良久才低低吐出一句:“报仇?”
宋离和莲衣对视一眼,莲衣道:“对,报仇!老将军和夫人,还有你的兄弟姐妹,少主,难道你真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温长衍回头,神情相当奇特地看向他们:“那仇人是谁?”
莲衣张口道:“当然是魏九啊!他忘恩负义,陷害老将军,才叫谢家以谋逆罪满门抄斩,少主您为什么这么问?”
温长衍没有回答,目光复杂地闪了闪:“真的是他吗……”他声音太低,宋离和莲衣都没有听清,欲要追问,那灰衣人影背转身去,平静道,“罢了,我虽不愿,却也不能看你们白白送死,去将人叫进来吧。”
此言一出,宋离莲衣欣喜若狂。
二人同时跪下道:“是,少主!”
温长衍答应之事暂且不提,魏青棠那边,在征得浔阳同意后,低调处理了林慕寒和温若华的丧事。
生不同衾死同穴,二人早在那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魏青棠为他们选了块风水宝地,立下衣冠冢,一切都静悄悄的,除了浔阳在出殡那天哭昏过去,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
“阿殊,人死如灯灭,原来说的都是真的。”魏青棠轻声呢喃,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云殊没有回答她,抬手拢拢鬓边发丝:“风大,回去吧。”
接下来的好几日,云殊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终于,少女的心情有了好转。
这日下午,杨清玉和孟瑶过来看她,魏青棠便在院中小设宴席招待她们。此时正是仲夏,日头毒辣,她将桌宴摆在树下,旁边是一方荷塘,半点不显炎热。
孟瑶看着那一片盎然的绿荷,惊叹道:“不愧是宸王府,居然修得这么漂亮!”她感慨两句,又转头同魏青棠道,“魏姐姐,你不知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觉得怪吓人的,白墙白瓦,又没有人气,就跟城外义庄似的,哪想到这里面这么漂亮,看来也不像外面说得地狱那么恐怖嘛!”
杨清玉笑道:“这绿荷我若没瞧错,该是江南移栽过来的品种,每株名贵。”
孟瑶嘴巴张得大大的:“哦~原来很名贵啊,我就说怎么瞧着这么好看呢!”
魏青棠听见两人议论,不由汗颜。
这绿荷是她前些天随口说了句池塘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点什么,第二天秦恒就栽了满塘荷花,不用说,肯定是云殊的命令……其实宸王府真实的样子就跟孟瑶的第一感觉没错,像个义庄,看来是得找时间好好装点一下了。
她这么想着,旁边孟瑶扯扯她衣袖。
“魏姐姐,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宸王他……对你好吗?”
小丫头一脸认真地问,杨清玉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魏青棠迷茫了下,点头:“好啊,阿殊他对我很好。”
孟瑶当即就笑开了,杨清玉原还有些怀疑,但听她叫“阿殊”,如此亲密的称呼可见一斑,当下也放下心:“那就好,我原担心宸王殿下的性子太冷太淡,对你会不知冷热,看来是我多心了。”
魏青棠自嫁过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的婚后情形,连忙拉住她的手道:“清玉姐你替我担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你与阿瑶呢,近来可好?”
说起这个,孟瑶脸色一红,闹腾的性子反而不说话了。
杨清玉瞧她眼,笑道:“瑶光县君近来好着呢,与心上人在一处,想必日日欢喜。”
魏青棠吃了一惊:“心上人?”她猛地想起上次品花会上,孟瑶的确说过有心上人了,连忙追问,“是谁呀,哪家的公子哥能得咱们阿瑶垂青?”
孟瑶羞红了脸,拉着杨清玉嗔怪:“清玉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杨清玉拍拍她手背:“这有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笑着同魏青棠道,“此人说来你也认识,姓谢,名淮英,是谢阁老家的大少爷。”
“谢淮英?”魏青棠眼皮一跳,孟瑶的心上人居然是谢淮英?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交集了?
孟瑶被道破心思,羞恼得满脸通红,她吃不住味儿了站起来道:“清玉姐,你这样不顾姐妹情谊,那也别怪我揭你短了!魏姐姐,你不知道吧,咱们清玉姐也有喜欢的人了,哼哼,也是你认识的人!”
这吃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比起孟瑶来,杨清玉有意中人的确更叫她好奇。
少女忙问:“是谁?”
杨清玉责她一眼:“别胡说了,我哪儿来的什么喜欢的人。”
孟瑶叉腰道:“是容墨!我前两天上街,亲眼看见你们走在一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