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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在所有人都痛苦难当的时候,一阵阵破空声陡然响起——那些弩箭发射了!
  在场的众人本来都是高手,弩箭威力虽大,却也并不惧,然而此刻剧痛难当,平日里十分的功力能使出一成都已是勉强,武当的木道人甚至是已经中了一箭!众人不得已,唯有一起退入厅中,堵上门口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竟在厅中发现了火药!
  弩箭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支火箭,若是引燃了厅中的火药,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躲进密室里去了!”
  “但密室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死路一条啊……”花如令犹豫,却立时就被人打断——“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躲过了这阵再说!”
  花如令叹气,到底还是带着众人一起退进了密道,直往密室深处疾奔而去——一道道石闸在众人背后轰然落下,阻断了孔雀王妃的追兵,却也阻断了大家的退路。
  走在前面的神医宋问草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包裹忽然脱手飞出掉到了地上,柳墨归一愣,下意识地弯腰要去替他捡起来:“宋神医,你的包掉了,我替你……”
  “不用,我自己来!”宋问草打断她的话,几乎是拼了命一般大步跨来,抢在她前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又继续大步地向前跑去。
  柳墨归神色微闪,抿了抿唇,一起向前跑去。
  ……
  随着最后一道石闸的放下,众人终于到达了密道的最深处,几乎是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却又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这里却也是死路一条,没有出口啊!”花如令的神色有些颓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满楼忽然间伸手,按住了柳墨归的肩头。柳墨归眨了眨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即便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疑惑,站在花满楼的身侧沉默不语——这密室看起来应该是朱停的手笔,花满楼、陆小凤还有哥哥都明知自己应当是能够找到出口的,现在却是只字不提、反而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面带愁容,一定是有蹊跷!她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这点配合她却还是有的。
  见小姑娘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花满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捏了捏小姑娘柔软的手,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柳墨归只觉得掌心一痒,花满楼的手指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地写下了几个字——“机关”,还有……一个“宋”字。
  是叫她注意密室中的机关?宋问草果然有问题吗?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忽然间抱住了花满楼的手臂,似乎是极为紧张害怕地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了他的胸口——柳墨归不过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情况,害怕乃是人之常情,几位江湖前辈很是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和蔼地安慰了几句。花满楼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宽大的衣袖轻而易举地掩住了小姑娘的神色和目光。
  雷勉站在花满楼的身侧,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姑娘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对“占妹妹便宜”的花满楼表达不满。
  众人皆是面色凝重地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墨归忽然在花满楼的胸口轻轻蹭了蹭,下一刻,密室中忽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空气燃尽,蜡烛熄灭了!
  金九龄忽然间开了口:“也不一定是死路一条,至少……铁鞋大盗就一定知道出口。而铁鞋——现在就在我们之中!”
  “不错!这密室是朱停的手笔,我来之前,曾经收到了朱停叫人送来的一壶酒,说老板娘被铁鞋绑走了,威胁他说出密室的机关。”陆小凤立时接口,“其实要找出铁鞋很容易!花满楼小时候见过铁鞋的脸,甚至还抓伤了他的脸,所以……”
  陆小凤在黑暗之中挑了挑眉,声音越发慵懒了起来:“只要我们所有人都让花满楼摸一摸,马上就可以找到铁鞋了!”
  众人对此自然是都没有什么意见,密室中的黑暗对花满楼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他点了点头,便开始一个一个摸起了众人的脸。
  柳墨归本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嫌疑,应该是根本就不用摸的,可是片刻之后,花满楼的手指却还是摸上了她的脸颊——他的手指很修长,带着令人熨帖的暖意,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慢慢地摸索着抚过自己的脸,指腹的薄茧带起了些微的痒意。
  明明是正经又紧张的时刻,这也不是花满楼第一次摸她的脸,可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柳墨归的脸上居然莫名地有些发烫——花满楼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仍旧还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微微一顿,忽然间屈起了手指,用指节处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随即立时就撤了开去,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他走向下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姑娘的脸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捂着脸愤愤地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却随即又揉了揉先前被蹭过的地方,咬着唇偷偷地笑了起来——花满楼……好像比以前活泼了呢!
  密室里的人并不多,花满楼很快就摸完了所有人的脸,而后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摸到铁鞋的脸。”
  众人惊愕:“这又是怎么说?怎么会找不出铁鞋来?”
  “不!”陆小凤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原本已经熄灭了的蜡烛,“铁鞋其实已经找到了!”
  随着蜡烛的点亮,原本黑暗的密室一瞬间又再一次亮堂了起来,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都是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是齐齐将视线投到了神医宋问草的身上:
  “宋神医,你刚才怎么没让花满楼摸啊?”
  宋问草一愣:“别胡说!他刚才明明已经摸过……”
  “还想骗人?”柳墨归杏眼圆睁,一边拉着花满楼的衣袖去擦自己脸上的沾着灰的手指印,一边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不觉得你和大家都不一样吗?”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指印,唯有宋问草一个人,脸上干干净净——难怪刚才也一定要摸她,原来是这样!
  “哎呀你一定想说我含血喷人吧?”陆小凤挑眉,“要想证明你的清白也很容易,把你手上那个装着铁鞋的包打开给大家看看就行了,嗯?”
  宋问草的脸色终于勃然大变,再也装不下去,大笑了一声,忽地掷出一颗烟雾弹来,趁着大家都被烟雾迷了眼,飞身就窜了出去,飞快地往墙壁上一按,一道精钢的铁栏就这么轰然落下,将所有人都彻底锁在了密室之中!
  “不错!我就是铁鞋大盗!十五年前死在花如令手里的,是我的孪生哥哥!”宋问草忽地从角落中拖出一个箱子,一打开,立时就露出了一尊玉佛,“真正的瀚海玉佛我也已经拿到了,你们就都去死吧!”
  说罢,从话里掏出了一颗火云霹雳弹,运足了内力,狠狠地往众人扔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却是雷勉的一声冷笑——只见他不知也从怀里摸出了什么,直直地向那个霹雳弹掷去,两者狠狠相撞,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威力巨大的霹雳弹竟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在我面前用霹雳弹,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雷勉拍了拍手,掸了掸衣摆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挑了挑眉,“真是蠢到家了,是不是,阿墨?”
  “那当然!”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毫无停顿地接着雷勉响起,“师兄说啦,傻瓜总是觉得别人都和他一样傻呢!”
  先前还因为害怕而紧紧偎在花满楼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居然已是没有半分惧色,眨着一双清亮的杏眼歪了歪头,笑盈盈地走到了一堵墙边,伸手按上了墙壁,轻轻一旋——又一道精钢铁栏几乎是贴着宋问草轰然落下,将他牢牢地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小姑娘学着先前雷勉的动作,一样拍了拍手,脆生生地道:“朱停一定没告诉过你吧,这里还有一个机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终于调戏了阿墨一次!继续加油!
  定制封面已经搞定了,先放出来给大家看一下!
  ☆、灯会
  第五十六章
  灯会
  形势几乎就在是这一瞬间逆转!
  宋问草,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铁鞋了——铁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铁栏,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柳墨归看了他一看,冷哼了一声,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花满楼忽然走了过来——小姑娘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慢慢敛了下去,看像花满楼的眼里带上了些许担忧。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越过她,慢慢地走到了铁鞋面前,在还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站定,然后——拔剑指向了他的咽喉。
  “刺瞎我这么多年以来,你感觉如何?”
  “很不错!”也许是知道在劫难逃,铁鞋忽然间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几乎是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怎么样?一辈子活在黑暗里的滋味也很不错吧?来啊,杀了我啊!”
  花满楼接着剑柄的手一瞬间收紧,用力之猛,连手指都已经捏得发白,却是迟迟没有刺出这一剑。
  “怎么?不敢了?”铁鞋那歇斯底里的大笑还在继续着,“懦弱!没种!哈哈哈……”
  笑声忽然间卡住——花满楼剑尖一挑,贴着铁鞋的脸斜斜削过,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而落,露出的那一张陌生的脸上果然有几道抓痕。
  铁鞋愣了愣,摸着脸上的伤痕再一次笑了起来:“怎么?还是下不了手?真是懦夫,连杀人也不……”
  “师兄说的对,傻瓜都以为别人和他一样傻呢!”柳墨归清脆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铁鞋的狂笑,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带上了几分内力,在这安静地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花满楼虽然瞎了,可是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他的世界比谁都明亮,你才是永远活在黑暗里的人!他不杀你,因为他比你勇敢得多!”
  “阿墨……”花满楼微微一愣,收了剑转头“看”她。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柳墨归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向铁鞋的视线竟是出乎意料的清澈平静:“你的医术那么好,为什么不治病救人,反而杀了这么多人?”
  “哼!你怎么会知道随意掌控别人生死的滋味有多美……呃!”
  铁鞋的话还没有说话,却是忽然间惨叫了一声,再也没有机会说完了——柳墨归毫无预兆地伸手,转动了墙上的旋钮,忽然间一阵飞箭攒射,数支箭就这么齐齐地j□j了铁鞋的胸口!
  所有人都知道铁鞋该死,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出手的竟然会是柳墨归——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只是一个单纯又可爱的小姑娘。但现在,这个小姑娘却忽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发动机关杀了一个人。
  所有人、就连陆小凤和雷勉都好似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阿墨?”花满楼微微皱眉,轻声喊她。
  柳墨归收回手,垂下眼帘,盯着铁鞋的尸体看了许久,而后终于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有些出神地看着腰间的判官笔,轻声道:“花满楼,我杀了他。”
  “铁鞋罪大恶极,的确该杀,”花满楼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摸她的头,“阿墨并没有错。”
  “可是我知道,花满楼肯定是不愿意我杀他的。”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柳墨归第一次避开他的手——
  “我是天工一脉,但是,每一个万花弟子,都是要学医的。正式入谷拜师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跟着孙师父背诵一遍《大医精诚》——见彼苦恼,若己有之,身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行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柳墨归顿了顿,忽然间仰起头,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满是坚持,“所以,就算你不高兴,我也一定要杀他!”
  她所见到的杏林同门们,每一个都为了济世救人耗尽心力,有多少师兄师姐为了病患甚至毫不犹豫地就豁出了自己的性命?这才是医者的职责,而像铁鞋这样的人——空有一身医术却为非作歹、穷凶极恶,怎么能不杀?若不杀他,将来又会害了多少人?
  小姑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却没了平日里的半分娇憨——这是花满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墨归,好像和平时截然不同,却又隐隐让他觉得……她骨子里,其实就该是这样的,执着,果断,勇敢。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神色越发柔和了下来:“阿墨,我没有生气,你是对的,铁鞋该杀,但……如果可以,我确实并不愿意你杀人。”
  柳墨归仰起头看他,眼神越发清亮:“花满楼,你这么温柔的人,也是杀过人的不是吗?我也是江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师兄很早就教过我——当杀则杀,有何不可?”
  花满楼一怔,随即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伸出手——这一次,柳墨归没有躲,花满楼也是出乎意料地强势,以一种不容拒绝和退缩的姿态,将小姑娘的手紧紧地握进了掌心里:
  “你说得对,当杀则杀。”
  柳墨归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子就笑得弯起了眉眼,也不管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居然踮起了脚尖,毫无预兆地在花满楼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咳!”
  柳墨归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被人拎着衣服的后领拉了开来,随即视线就被一道藏青色的人影全部挡住了——柳墨归皱了皱鼻子,很是不满地扯了扯这人的衣袖:
  “哥哥!”
  “安分点!”雷勉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却又怕让小姑娘丢了面子,努力地压低了声音,“还没成亲呢!”
  柳墨归从雷勉的身后探出脑袋,悄悄看了眼花满楼,见他神色温和,脸上微微泛红,却终究是不再难过低落,心满意足地抿着唇笑了笑,讨好似地扯着雷勉的衣袖晃了晃。雷勉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往人群里走。
  陆小凤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酒壶,耸了耸肩:“朱停给我送了一壶酒,我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醋,差点就吐了,不过我知道老朋友捎了壶酒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所以我就捏着鼻子把醋全都喝完了,然后就在酒壶底发现了一行字——出路在佛手里。”
  “原来如此!”众人立时恍然,躲在雷勉身后的小姑娘却是忽然间高高地举起了手,另一只手揪着雷勉的衣袖,歪了歪脑袋,神色满是不解,脆生生地问:
  “那……你把醋倒掉不是就也能看见字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全喝掉?”
  “咳咳!”陆小凤忽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们还是快点找真正的瀚海玉佛吧!”
  ……
  花老爷寿辰的当天便是孟河灯会的第一天,灯会会持续整整七天,这一日晚上的孟河,正是人山人海,无比热闹。花满楼和柳墨归牵着手走在河边,只觉得心头一片轻松——铁鞋的事终于彻底告一段落,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心病一朝痊愈,掌心里牵着的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孩子——他又怎么能不觉得轻松愉快?
  “花满楼,花满楼!好多荷灯,好漂亮!”柳墨归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一盏盏被放入河中的荷灯,兴奋得不得了——她常年待在万花谷,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盛会的。
  “传说把心愿写在荷灯上,然后从上游将河灯放下,若能一路顺遂地漂至下游,那么愿望就会实现。”花满楼生怕小姑娘走丢,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笑意温柔,“只可惜我却看不见这样的场景了。”
  ——花满楼依然很遗憾,但这话如今说来,却又更多了几分坦然和洒脱。
  柳墨归仰头看他——男人清隽的眉眼在这漫天繁星和盏盏河灯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温柔俊美,让她几乎都移不开视线。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忽然间清脆地笑了起来,拉着花满楼就跑:
  “花满楼,我们也去放河灯吧!看不见没关系,我看得见,我说过啦,我就是你的眼睛!”
  柳墨归跑得很快,就连花满楼也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他素来是个谦和守礼的君子,像这样被一个女孩子拉着跑,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没形象和风度的一次了吧?花满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神色却是越加温柔了起来,跟着小姑娘跑到河对岸的一个摊位前,听着小姑娘用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向老板买了两盏河灯,随即就将其中一盏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同时塞过来的,还有一支毛笔。
  花满楼笑了笑,好脾气地依着小姑娘的意思提起了笔。
  “我有很多很多愿望呢!”柳墨归咬着笔杆,似乎是有些苦恼地歪着脑袋皱眉,“我希望谷里的大家还有花满楼、哥哥、陆小凤……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还想告诉师父和师兄,我就要嫁人啦,花满楼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快活!还希望……希望大家都不要死、大唐也不要亡……”
  柳墨归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花满楼,我是不是特别贪心?这么多愿望,写都写不下啦!会不会,就不让我实现了呢?那、那我只选一个吧,我……”
  “阿墨,”花满楼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让小姑娘几乎有一种沉溺的错觉,“阿墨有多少愿望,就都写上去吧,若是写不下了,就写在我的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