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狼奴不敢揭开殿下的被子,怕突然一凉,殿下就会醒来……也怕看到不该看的。
他很想看一看。
狼奴忽地屏息,被自己这个无比僭越的想法震住了。
看什么?
狼奴松了手,却也没将被子提上去。
殿下的手指动了动。
狼奴立刻回神,才发觉是自己的胸腔在震,手心在发烫,殿下于睡梦中感知到了。
他将殿下的手放于枕下,殿下不适地翻翻身,背对着他朝里躺了。
狼奴看她乱掩玉颈的发,看她纤薄的背,看她凹陷的腰,起伏的臀胯。
他睫毛乱眨,将脸轻埋在被角上,双唇轻张努力缓解着呼吸。
他将眼闭上,脑海里却出现了另外一个画面。
他的手臂从后环上殿下的腰,卧上她的床榻,脸埋在她的颈窝,她整个都被他抱住,他安安心心地嗅着殿下的气息直到睡着……
不对,不对。这样会有小娃娃的。
狼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渴念将他整个人搅进了熔岩里,浑身都烫,呼吸也烫。
殿下抱起来一定是凉的吧。
不行,他不能总想着抱殿下。他怎么可以抱殿下?还是在殿下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可他已经偷偷亲了殿下……只是抱一抱,只是抱一抱的话……
狼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掐完清醒的那刻又有些后悔。这么用力,掐出了印子,他怎么同殿下解释?
他咬住唇,遏制住那些不该有的冲动与想法,提起殿下的被角,想要为她盖好后即刻离开。
他第一回 如此后悔踏进兰心阁,第一回在进来后,分明没有遇上任何一点危险的境地,却被自己不该有的想法震慑得想走。
狼奴牵握住被子往上提,睡梦中的楚言枝察觉到后,无意识地挥动着手,要把这被子再褪下,嘤咛着又变作了平躺的睡姿。
狼奴望着殿下这样子,唇角抿出了一丝笑弧。殿下长大好几岁了,睡觉仍不爱盖被子。殿下的脾性也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她根本没有长大,还像小孩子。
殿下没有变,为何一见到她,他的心思就完全变了?因为他长大了吗?
他发觉自己再不像从前那样只是想要和殿下贴近那么简单了,他想要得更多。可是到底要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不论他想要什么,既然殿下不知道,他就不能全然趁着她睡着的时候肆意取夺。
他早该满足了,能静静看着她、拿她的手触碰自己,甚至贴她的脸、揉她的脸,这怎么能不满足呢?
何况殿下今天本就心情不好,身上一直在流血。殿下说,肚子偶尔还会一抽一抽地发痛。
狼奴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分了。
他碰了碰殿下平坦柔软的肚子,歪头想了想,催动内力将之输进去。
楚言枝本还轻蹙的眉心渐渐松了。
狼奴的心跳渐趋平缓,他轻柔地扶了抚殿下的腹部,想到这里会有鲜血不断流失,心口却又一阵一阵地发痛了。
为什么要他的殿下受这个罪?
如果非要流,为什么不是男孩儿流?
娃娃要女孩儿生,血也要女孩儿流,好不公平。
狼奴甚至希望殿下能是同他一样的男孩儿了,省得受这种想着就可怕的折磨。
提好被子后,狼奴从殿下的床里侧摸出一只月事带,在月色下细看了一番。
白天的时候殿下只给他看了一眼,他还没看清就给收回去了。他明白,殿下一定是有点害羞了,这毕竟是贴身的东西。
殿下肯给他同他聊切身的事,又肯给他看贴身的东西,狼奴心里很欢喜,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月事带约有三指长,四指宽,摸着软厚软厚的,四角各有一条长长的系带。系带应该是往腰上系的。料子是绸棉的,里头塞的芯子是鹅绒或鸭绒一类的东西。
殿下流着血,狼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分担她的难受,不如给殿下做月事带吧。他要用世上最好的料子和最柔软干净的材质来做。
反面要绣一只小小的狼。
狼奴脸红通通的,总感觉把小狼绣在这上面,若殿下愿意带的话……让他有一种隐秘的兴奋与刺激感。
狼奴将这月事带放回去,再度给殿下提好被子后,跃窗回了后院主屋。
卧回床上,狼奴紧紧搂住木奴,望着窗外的月亮,睡意却始终淡淡。
他闭上眼,调匀呼吸,迫使自己睡着。
风突然吹开了他的房门。
三月夜里的风还带有几分凉意,狼奴睁开睡眼,抱着木奴起身,穿鞋将门关上。
回头时,他榉木质的床上忽垂下了一层薄薄的帐子。帐随微风轻动,于月下如水纹漾开。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道微弱的血气,这血气和殿下的气息搅弄在一起,那股异样的感觉再一次浮上来了,他的心尖血跟着往上涌动。
狼奴走近些,看到自己的床榻上卧着一道影,一道独属于殿下的影。
她面朝他卧着,手无意地放置于胯部,呼吸绵长得像在吐丝,每一缕丝线都勾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像黄昏时一样,立在帐前伸出指尖,想要掀开帐子。
这次没有烦人的宫婢上前打断,他将帐子撩开了,但殿下似有所觉,朝里翻去睡了。
床榻上空出了一块。
他垂眸看着,殿下睡得安然舒心,全然不知有他在窥伺。
清醒时被努力压抑的冲动此时如同一头蛰伏在密林之中的狼,双目炯然如炬,只盯着眼前无知的猎物。
他最恶劣、最不堪、最不该有的念头烫得沸腾,足以将他所有的乖巧与听话都煮成瘫软的死物。
狼奴想抱住殿下。
不考虑殿下是否知道,不去顾忌殿下是否愿意。
手臂环腰、脸埋颈窝,完完全全地占据殿下的体温。
狼奴将木奴丢在了地上,大着胆子将膝盖跪上榻沿,手则覆上殿下的肩膀。
他渴切地将脸贴上殿下的背,感受她纤薄之下的温度,待他已跪坐在床时,殿下似被忽然沉了几分的床榻弄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看向他。
狼奴浑身的血液并未因此而变得沉冷下来,他静静与她对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借口。
但不论哪个借口,他都不打算先说出口。
殿下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她会竖眉瞪眼,要大声凶他放肆的时候,她弯着眼睛笑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仰着视线望他:“狼奴?”
狼奴喉结滚动,手竟也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她散落在脸畔的乌发。柔顺软滑,让他的指尖贪恋。
“殿下。”他微微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又唤了她一声,“殿下。”
楚言枝眨着眼睛,月色下她像一柄通体泛光的剑,但这光是软的,软到让人几乎忘记她是一柄能破骨刺肉的剑。
“你想我了?”
“想。”
“你一想我,便每天夜里都要偷看我吗?”
狼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又慢慢移向自己的脸,眼睛难抵惬意地眯了眯:“是。”
“你不怕被我发现了,我赶你走吗?把你关进黑黑的小耳房里……或者锁进千机笼,送回上林苑做一头被关到老死的狼。”
她两臂搂住他的脖子,朝他故意张嘴呲牙,做出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让他心发痒的鬼脸:“嗷呜——让老虎这样咬你。”
她含住了他抚上她脸颊的食指指节,齿尖衔咬着,如水杏眸只盛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狼奴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脊背。他想到白天自己情急时不小心落到了她背上,却被她极嫌恶似的甩开的手掌,渐渐收紧了五指,不肯放松。
“奴不许殿下赶奴走。”狼奴朝她倾身,把她抱得紧紧的,唇落在她的脸上,又啄弄到了她的耳垂,“要去笼子,那殿下和奴一起,奴便不怕。”
楚言枝的耳朵像说悄悄话的时候一样红了,落到他唇上时也极滚烫。
可她竟没拒绝他的拥抱,脸只稍稍往旁边难抑地躲了躲,搂他脖子的手便也环住了他的腰。
狼奴身体猛地一颤,她还对他笑,眼睛里除了月光,仍然只有他一个:“好呀。”
狼奴亲她的脸,亲她的额头,又亲她轻颤的睫毛。
他将她紧紧抱住,却犹嫌不够,摸着她的腹部,拘着她的腰,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而他的脸凑近她的脖子。
不止是她的背,她的每一处都被他笼在了怀里。
她肌肤微凉,像晚间时他浸泡的那一汪水,让他满足,又让他无法满足。
他不知怎么消解连拥抱都无法消解的渴望了,一遍遍蹭着她的脖子,又揉她的肩膀和腰窝,他鬼使神差地问:“殿下,让奴抱着你睡着……我们生小娃娃好不好?”
殿下又侧头来看他了,没有疏离或嫌弃,只有亲近。她笑着同他说:“好呀。”
狼奴更用力地将她拥紧。
他嗅着她的气息,感受着她的体温,心跳仍激烈着,直至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薄白的眼皮渐被一层曦光覆盖,狼奴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在那扇窗上定了定。
没有床帐,没有血气,没有殿下的气息。
他往身侧看,空空荡荡,连被角都整齐。
狼奴坐起身,看到木奴不知何时跌到了床下,落在他的鞋上。
是做梦。
狼奴按在自己的心口,心跳做不得假。可那的的确确只是个梦。
殿下怎么可能会让他上她的床榻,还肯让他抱着她睡觉,同意说,说和他一起生小娃娃……
狼奴落寞地垂下眼睛,贪恋地想,要是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就好了。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木奴,正要起身,忽然意识到腿.间有一片湿凉黏腻。
狼奴立刻回身看床垫,没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