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忽然顿悟了,啼笑皆非地问:“爸爸今天让你等了大半夜,你生气吗?”
“不生气不生气。”996连连甩尾巴,眼珠子死死盯着手机。
“爸爸给你买一部手机。你以后一边在车里玩游戏,一边等爸爸,行不行?”秦青试探道。
“太行了!”996抬起头,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局游戏刚好结束,它把手机还给秦青,眼巴巴地说道:“来,你现在就下单!”
秦青接过手机,安心地吐出一口气。走向那个高远目标时,他不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弄丢。
“小妖怪不会近视眼吧?”下单之前,他确认道。
“不会不会,你放心买!”996把头摇成拨浪鼓。
秦青货比三家,买了玩游戏最顺畅的一台手机。
裘之信给他买了许多手表,他一块都没拆开看,精美的购物袋随手扔在玄关。
他一直都清晰地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应该紧紧抓住的,什么东西暂时拥有,不可贪恋。
生活还在继续。
秦青当上部门主管已过去大半年。
他谨守规矩,在公司里永远与裘总保持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见面弯腰鞠躬,分开默默目送,除了那张办公桌,不再提任何一条逾越界线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炮友,但裘总对他的管控却越来越严密,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这次的合作方案是我提出的,为什么谈判的时候没有我?】秦青冷着脸发出一条信息。
【你是想去中东谈合作,还是想见伊萨?】裘之信的语气也很不好。
【我对他没什么!】
【但他对你有什么!】
【我的私事好像还轮不到裘总来管。】
【我不管谁管?】
秦青用力握着手机,半晌没有回复。说好了明码标价,不涉私交,这人如今在干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秦青缓缓打出一行字:【裘总,我们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不是情侣,你忘了吗?】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裘之信。
秦青满心都是不甘,继续说道:【我好不容易拿下这个大项目,你却让我在最后关头把功劳让给别人,我怎么服气?
【我也想更进一步!我也想有所作为!】
【你就算不能帮我,也不要给我使绊子!】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工作!】
【结束吧!】
发完最后三个字,秦青收拾好文件,抱起996,匆匆离开公司。
升任经理之后,裘之信从外面找来一个中年男人当副经理。据说那人能力很强,却被段安泰陷害,落魄了很多年。
秦青没有为难过对方,但对方却处处与他较劲。秦青制定的每一个方案,在执行层面总会遭到男人的阻挠。
男人吃过段安泰的亏,对直属上司始终存有偏见,认为秦青德不配位。
秦青年轻英俊,资历浅薄,却掌握了部门的生杀大权。公司那些高层,包括裘总的几位特助,看见他都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中层领导,哪来的脸面?
在大家看来,他的升迁之路总归是不干净的
男人嘴上说着“我不像你,靠卖身上位。我走到今天凭的是实力”。但是,当裘之信把秦青的功劳划给他时,他却拿地理所当然,半点不带感激。
看着男人带走部门里大半员工,浩浩荡荡赶赴中东,秦青除了暗自咬牙,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想起了在段安泰手底下做事的那几年。
如果裘之信也变成段安泰那种人,他对这家公司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秦青离开后没多久,裘之信来到海外市场拓展部,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
“秦经理呢?”他沉声询问,面色阴郁地吓人。
收到秦青不断发来的短信时,他正在接待一个大客户。谈话已到关键之处,他不得不几次停下,拿起手机,安抚秦青的情绪。
才短短半年,他竟不知不觉养成了秦青的信息必须马上回复的习惯。
但他没想到秦青越说火气越大,闹到最后竟然要跟他分手。他气得一阵头晕,当场便丢下客户,匆匆来到十五楼。
如果秦青不曾提醒,他的确已经忘了,在公司里,自己与那人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这个该死的规矩是他立的,现在却让他愤怒焦躁。
不等职员回答,他用力捶打办公室的门,再次询问:“秦青呢?”
门板撞击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空了大半的办公区,此刻一片死寂。大家吓得浑身僵硬,不敢抬头。
“秦总,秦总好像回家了。”不知谁战战兢兢回了一句。
裘之信走进办公室,四处看了看,却见桌上摆放着一张纸,抬头部位写着三个字——辞职信。
心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疼痛来得猝不及防。裘之信阴沉的面容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为了筹建中东厂房,这半年来,秦青与伊萨的交往越来越密切。昨天晚上,裘之信与秦青情到酣处,正水乳交融,伊萨竟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秦青怕错过公事,推开裘之信跑去浴室接电话。
那一刻,裘之信怒气上涌,冲动之下就做了今天这个决定。
他没有想到,秦青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把桌上的辞职信拿起来,眸色冷厉地看了看,裘之信将之撕成碎片,大步离开办公室。
不把秦青找回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工作!
第236章 9肉食动物11
裘之信给秦青打电话,那人不接。
发短信,不回。
发钉钉,只读。
秦青骨子里的倔强叫人无处下手。
不得已,裘之信找到人事部,查了查秦青的家庭地址,当即便找过去。
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裘之信皱眉问道:“请问这里是秦青的家吗?”
“秦青?谁啊?”陌生人满脸不耐烦。
“你是这里的住户?”裘之信锐利的目光扫过后方的屋子。
屋子很小,不足二十平米,没有卧室、客厅、餐厅的隔断,就那么一个房间,目之所及全都堆着杂物,四处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房子是我租的。”陌生人上下打量裘之信。
“你租了多久?”裘之信的眉头已拧成死结。
“我租了半年。”
半年,刚好是秦青升职那会儿。加薪之后,他就搬走了。但在过去三年里,他一直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过着困顿的生活。
心脏隐隐刺痛,裘之信没有马上离开,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陌生人似乎认出了这张脸。财经杂志曾连篇累牍地报道过。
“可以可以。”他点头如捣蒜,拉开门拘谨地说道:“您看吧。屋子有点乱,今天还来不及打扫。”
裘之信颔首道谢,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看过方寸大小的厨房,没有窗的漆黑厕所,漏着水的阳台。
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秦青居住在这种环境里。难怪初次见面,他那么瘦弱,皮肤白的病态。他的颓废与阴郁不是天生的,是被生活折磨地失去了光彩。
裘之信揉了揉酸胀的鼻骨,心里萦绕着一股极大的不快。从来不曾想过,他竟会为无法改变的过去耿耿于怀。
“我看完了,谢谢。”
离开简陋的出租屋时,裘之信给了租客两百元。看着对方欣喜的脸,他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家庭条件非常困难,没有人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两百元对裘之信来说不算什么,对住在这里的人而言却是一周的生活费。这笔意外的收入会让他们感到十分惊喜。
秦青曾经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那时候,没人可以帮他。
裘之信回到车里,给人事部打电话,让他们去查秦青的新地址。
等待的间隙,天已经黑了,城市里亮起绚烂的霓虹和温暖的灯火。路边有行人匆匆走过,手里提着塑料袋包裹的晚餐。
食物的香味从敞开的窗户钻入车厢,带来人间的烟火气息。
裘之信拿出手机看了看,秦青依旧没有任何回讯,电话打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嘟嘟嘟的声音缓慢而又规律,每一次都是响足56秒,自动挂断。心中的焦躁也在这响声中一层一层堆积。
裘之信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秦青的人。他亲吻过秦青每一寸皮肤,留下过洗不掉的痕迹。他以为自己早已完全占有那人的一切,轻易就可以把对方掌控。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秦青对自己是完全封闭的。离开公司,他连秦青的影子都找不到。
他在秦青的生活里,是不存在的。
“呵!”裘之信低沉地笑了笑,眼眸里荡开一团漆黑浓雾。
他买来的小情人真是把银货两讫摆弄地明明白白。
手掌狠狠按了按喇叭,释放出几道尖锐的噪音,裘之信心里的不痛快却根本无处宣泄。
“找到秦青的地址没有?”他给人事部经理打去电话,语气非常不耐。
“没,没找到。秦青已经很久没更新地址了。”刘姐战战兢兢说道。
“跟他一个部门的同事知道他住哪里吗?”裘之信扯开领带,极力控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
“在群里问过了,没人知道他住哪儿。他戒心很重,从来不在公司里谈论自己的私事。”
裘之信气笑了。原来自己和那些同事没有任何区别。自己也被隔绝在秦青的心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