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铭也时不时从林育舒手边抽走需要的资料，不知在电脑上输入着什么。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纸张翻页和敲打键盘的声音，两人全程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
两只手拿起了同一张报表。
视线终于相对，林育舒微微蹙眉，拇指和食指暗暗使上了劲，然而宋启铭并没有和他争，而是松开手道：“我们真要这样吗？”
“怎样？”林育舒淡淡地拿过报表看了起来。
宋启铭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问：“你哥是什么意思？”
林育舒不答，等看到想要的数字后，他这才放下报表，抬起眼眸看向宋启铭：“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宋启铭道：“你说。”
“他想要你把永星汽车的业务从集团剥离出来，卖给迅捷。”林育舒隐去了色诱这一部分。
“反向收购是吗？”宋启铭的样子并不怎么意外，“那说明他也认为迅捷需要永星。”
“这不是重点。”林育舒道，“反正你不可能收购迅捷。”
“但迅捷更不可能收购永星。”
永星的总市值接近1000亿美元，即便把汽车业务剥离出来，这部分的估值至少也在600亿美元以上。而迅捷如今的总市值只有450亿美元，永星的总体量比迅捷大了两倍不止。
“是你们更需要迅捷。”林育舒又重新拿起一张报表看了起来，“迅捷的这些问题，也可以有其他解决办法。”
“对于永星来说，迅捷只是一条捷径，可走可不走。当然，你有你的看法，我们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不觉得吗？”
立场不同，谁也无法说服谁，宋启铭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林育舒放下手里的报表：“那你是什么意思？”
“从明天开始，我会入手迅捷的股票，看看市场的反应。你们也可以看看。”
“硬来是吗？”林育舒皱了皱眉，“邵和东跟邵和旭同意你这样做吗？”
“只需要邵和旭同意就好，我把4s门店的业务交给了他。”
林育舒不知道宋启铭跟邵和旭具体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可以肯定，邵和旭肯定没有吃亏。
“行。”林育舒后仰靠到椅背上，远远地看着宋启铭，“那就开战吧。”
-
几天后，迅捷总部大楼会议室里。
林育舒分心看着ipad上的股票走势，只见满屏都是红色的柱状图。
“永星想要收购迅捷的消息一出来，最近这两只股票都涨得有点猛啊。”一位高管说道。
“如果我们两家能够合体的话，那肯定能成为车企巨头。”另一位高管说道。
“所以你们都赞成被收购吗？”林以则出声问道。
“不，我个人觉得合体是可以的，但被收购不妥。”
几位高管激烈地讨论了起来，林育舒切换页面，又看了一遍永星集团刚发出来的公告，只见永星集团已经买下了迅捷电车15%的股份。
还真是够迅速。
说是要开战，林育舒也想好了计划，但偏偏迅捷这边的大部分高管都赞成跟永星合作。
他们不希望跟永星闹僵，更想用谈判来解决问题。
“你怎么看？”林以则转过头来，问林育舒道。
私心来说，林育舒是不想让宋启铭得逞的。
虽然两人在一起之前，林育舒就知道宋启铭城府很深，所以他并不会因此怀疑宋启铭对他的感情。
但凭什么这人就顺风顺水，风头出尽？
“反正被收购肯定不行。”林育舒摁灭ipad的屏幕，说道，“反向收购的话，也不太现实。”
“你没能说服他吗？”林以则问。
“他都没能说服我，我怎么就能说服他？”林育舒耸了耸肩，“而且他的位置并没有坐稳，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林以则叹了一口气：“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有意愿合并吗？如果我们再不行动，真就要被他收购了。”
林育舒微微皱眉，思索着说：“以我们现在的体量，即使合并，肯定也是以他们为主。”
“这些都可以再谈。”林以则说道。
“但我们不能在一个被动的情况下谈。”林育舒沉吟道，“我来想想办法。”
会议还未结束，林育舒突然收到了詹婷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意外，来到会议室外接起电话：“詹经理？”
“林总，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你那边呢？”
自从林育舒离职后，家办的许多工作便交到了詹婷手里。林育舒相信詹婷打电话来绝不是跟他叙旧，果然，只听詹婷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都快头疼死了。”
“最近宋董好暴躁，连着换了三个秘书，人力总监跑来我这里诉苦，我又有什么办法？”
很显然，詹婷的办法就是跑来找林育舒诉苦。
林育舒抿了抿嘴唇，问道：“他怎么暴躁？”
“开会的时候，他把那些高管吼得面红耳赤，你是没看见那个场景。”
……怎么能吼人呢。
尽管林育舒已经好几天没跟宋启铭说话了，但为了应付过去，他还是说道：“我回头跟他说说。”
“那就好。”詹婷明显松了口气，又道，“话说，我就随便问问哈，你们那边……有考虑被永星收购吗？”
詹婷竟然会来打探这件事，让林育舒颇为意外。
他猛然警觉起来，该不会宋启铭那家伙就在詹婷旁边吧？
“我们还在讨论。”林育舒说道，“詹经理，我这边还有点事，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啊。”
通话骤然断掉，詹婷看向一旁的宋启铭，无奈道：“没打听出来。”
宋启铭没什么表示，挥了挥手，示意詹婷可以离开了。
不过詹婷并没有立马动，欲言又止地说道：“宋董，虽然这些话也不该我来说，但是你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的。据我对小林总的了解，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你们一定可以谈拢的。”
“嗯。”宋启铭仍旧没什么表示，语气平平道，“我知道了。”
-
今天下班回家，林育舒有些意外，宋启铭竟然比他先到。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看那色泽和刀工，显然是出自宋启铭之手没错。
过去这几天，尽管两人处于冷战期间，但每天回家还是会一起吃饭，只是不说话罢了。
今天林育舒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最后还是宋启铭先沉不住气，问道：“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林育舒吃着勉强合格的鱼香肉丝，“让你别找其他人来打探？”
宋启铭一噎：“这你都能听出来。”
“我跟詹婷认识时间长，还是你跟她认识时间长？”林育舒淡淡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你不是不理我吗。”宋启铭夹了一块粉蒸排骨到林育舒碗里，“你尝尝这个，我下午三点就回家开始做了。”
林育舒尝了一口，皱眉道：“塞牙。”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排骨啃干净，然后又重新夹了一块到碗里。
“你们那边讨论完了吗？”宋启铭问道，“再收购百分之十多的股份，永星就会成为迅捷最大的股东了。”
“那是在我们没有反击的情况下。”林育舒纠正道。
“所以你们要开始反击了吗？”
到了现在，迅捷这边一直没动静，也难怪宋启铭会让詹婷来打探。
“我们确实有了一个新想法。”林育舒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听听吗？”
“你说。”
“对于迅捷来说，跟永星合并的确有很多好处，但不是被收购。”
比起收购来，合并更能让人接受。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宋启铭丝毫不意外：“然后？”
“我们可以签一个对赌协议，如果你们赢了，那迅捷就任你们收购；但如果你们输了，那收购就改为合并，并且条件由我们说了算。”
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收购肯定对永星更有利。
但迅捷那边也不可能放任永星收购，要是双方真较劲起来，那只会两败俱伤，因此签一个对赌协议，无疑是很好的解决方案。
宋启铭显然很感兴趣，问道：“输赢什么条件？”
“你们手里有迅捷 15%的股份，如果今年第一季度，迅捷的销量达到45万辆，那你们返还迅捷5%的股份；反之，如果没有达到，我们白送你们5%的股份。”
宋启铭立马听出了隐藏在条件后的逻辑：“如果销量达到45万量，迅捷的股价一定会大涨，届时还返还你们5%的股份，那永星基本就告别收购了。”
“没错。”林育舒也毫不掩饰，“但如果没有达到，你们将持有迅捷20%的股份，这样就会减少你们的收购成本。”
5%的股份，算上涨跌幅，大概是二三十亿美元的价值。
“赌这么大？”宋启铭挑了挑眉。
“怎么，”林育舒反问，“不敢吗？”
宋启铭思索了一瞬，问道：“截至目前为止，今年迅捷的销量是多少？”
“18万量。”林育舒道，“所以你们的赢面很大。”
“你确定？”宋启铭好笑地说道，“一二月受春节的影响，还有18万量的销量，你确定我们赢面很大？”
“好吧，赢面一半一半。”林育舒改口道，“所以，要赌吗？”
宋启铭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道：“可以。”
说完，他又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林育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