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腺体迟早要被割掉。”关殊撩起眼皮,平静地反问道,“不就是早晚的问题吗?”
军官转着笔,看出来了关殊是个刺头。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墙角的关岩一眼,皱起眉道:“他的右手也骨折了。”
关殊直起身望向他:“当时那个情况下很难让人想到动手的分寸。”
“为什么开枪?”军官继续问道,“按照你的考核结果,徒手制服这几个alpha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关殊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些alpha活该,他们敢生出这些阴暗的念头,那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他们身上受的伤,受到的折磨,都应该是罪有应得。
他行事从来堂堂正正,他敢这么做,那就敢背负惩罚。
关殊的唇紧绷着,他现在不能被停职,更加不能被革职。他还帮沈杳扣着那些货物,要是现在出现意外,沈杳肯定会嘲笑他,晏知行这种人都能帮上的忙,他都帮不上。
对于alpha来讲,这都是耻辱。
“我的背在几天前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
他起身脱下外套,然后一点点地解开扣子,被衣服掩盖着的皮肤也没白多少,也是很野性的小麦色。
关殊的肩背锻炼得非常漂亮,解开衣服之后肌肉才完全脱离束缚暴露出来。
他们从军校出来的,身体上多多少少有点伤痕,关殊的右肩膀上甚至还有一个弹坑。
关殊没撒谎,他背上的瘀青蔓延在大半个背部上面,要是换成旁人,恐怕已经连动都动不了,因为这是走路,都会不停牵扯到上面的伤。
“因为这伤口,我无法与那几个alpha搏斗,只能选择开枪,我开枪的时候也避开了致命伤。”
他看到那个场面时,背上的疼一点也感知不到,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放倒那么多alpha,开枪只是他认为折磨最久的疼痛。
直到回到家,他帮沈杳上完药,收口的疼痛才像浪潮般猛然涌上来。
哪怕已经分手,关殊还是那个固执的样子,永远不愿意让沈杳看到他的弱态。
“关检察官。”军官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问出来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受了伤,那在收到求救消息时,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别人。”
他问这个问题时,关殊已经坐在审讯室里一个小时,他的视线正盯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钟看。
“要是你的omega发生这种意外,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赶过去救他?而是联系别人?”
alpha对自己的omega会有强烈的保护欲,在那种情况之下,alpha只会被怒气冲昏头脑。
他们不会信任别人,他们只相信只有自己能保护好omega。
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关殊的本能反应。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只是把嘴角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他终生标记过沈杳,哪怕他和沈杳分手,哪怕沈杳有了别的男朋友,谈了其他恋爱。
从某种角度来讲,沈杳都是他的omega。
关殊大部分的回答都没有问题,后续的结果还要经过调查,他可以暂时先回去。
军官走后他却又被关岩拦下,副官带上门走出去,把这空间只留给他们两人。
关岩坐在那边就不怒自威,他和关殊说话永远是这个口吻:“你做事怎么永远都没有分寸?”
“几个强奸犯,我需要什么分寸?”关殊没退让半步,他眼底还藏着杀意,“我没直接杀了他们就是我最后的分寸。”
“你是帮沈杳对吗?”关岩站起身,垂下眸盯着他道,“你帮他我没有意见,但那你自己做过的混帐事情你都忘记了?你骂别人强奸犯,你自己都干过些什么?!”
关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别过脸,敛起眸道:“我没忘。”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去纠缠别人!?”
“我没缠着他!”
关殊一瞬间拔高音调,猛地也站了起来。椅子拖拉在地上,发出刺耳无比的声响。
他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他遇到危险第一个就是给我发消息,我和他的关系现在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关殊捡起手边的外套披上往外走,“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关殊以为沈杳在客房睡觉,他心里攒着怒气,开门的动静一点也不小。
他没有想到,客厅的长沙发里,沈杳蜷缩在上面睡觉,腿上盖着条小毛毯。
沈杳洗过澡换上了衬衫,顶端的扣子没扣紧,因为不太老实的睡姿,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还有精致的锁骨。
像是因为等他才睡在沙发上。
关门的声音接近无声,关殊脱下鞋光着脚靠近他。
额前的头发散乱地垂在眼前,唇瓣微微张合着呼吸。沈杳的睡颜很安静,像是月色下沉睡着绽放的昙花,让人一点也不敢惊动。
关殊以前抱着沈杳睡过觉,他知道沈杳的睡眠一直很浅。他没有出声,连呼吸都被刻意放缓,蹲在床边看了好一会。
他慢慢地弯下腰,再次把没什么分量的沈杳抱起来,往客房里走。
打开门时,关殊臭着张脸想:“他明天会告诉沈杳,他以后别睡沙发,梦游走回客房时都把他吓了一跳。”
关殊把沈杳安置在客房的床上,这里明明没有人住,但关殊却经常会让人把客房的被子也拿出去晒。
他替沈杳盖好被子,起身离开时,手腕却被人抓住了。触碰着他的手指没什么劲,却柔软无比,让关殊动都不能动一下。
沈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睡着过,眼里甚至连朦胧不清的水汽都没有。
他开口就问道:“关殊,你背上是不是受伤了?”
关殊僵着身子不能动,他只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完全被沈杳撞破,下意识地先解释道:“要是你从沙发上摔下去发生点意外,我还得……”
“关殊。”沈杳像是听不见一样,他打断关殊,只是轻声细语地重复问了遍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安静,但仿佛却藏着真真切切的关心,在一瞬间掐紧了关殊的心脏。
关殊感觉到了阵无端的酸涩,他错开沈杳的目光,硬邦邦地道:“没受伤,受伤了也死不了。”
沈杳看着他,安静了很久很久。他慢慢地收回手,抿了下唇问道:“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他这样平静地说话,关殊却觉得沈杳好像是真的有点难过。
他们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就这样僵持了很久,仿佛谁先说话,谁就输掉了这场游戏。
最后。
关殊朝沈杳伸出手,语气不太自然地道:“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把定位仪卸掉。”
沈杳一卷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他背对着关殊,拒绝道:“不用。”
这定位仪的来源已经那么明显,除了徐意白以外,没有人碰过沈杳的手机。
沈杳却根本不在意,他甚至对徐意白那么的宽容,好像徐意白只是在他手机上安装了个小游戏一样。还是沈杳不相信他的话,他更加相信徐意白不会做这种事情?!
既然沈杳那么喜欢徐意白,喜欢到被安装了定位仪也不在乎,他还管什么。
关殊的手在空气中停留许久,发现沈杳打定心思不理会他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脚步不停留地往外走去。
关门的声音倒没有很重,只是轻轻地一合。
*
沈杳明知手机里有定位仪,他却像是不知道一样,又或者是做到了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他正常着进行着自己的生活,每天准时去舞团,然后再夜幕低垂的时候才离开,期间还作为受害者配合了警察。
关殊好几天没出现他面前,像是消失了一样。
沈杳照旧练习到很晚,今晚从门口走出去时,路边却停了辆熟悉的黑车。
他有所预兆般地往那方向走去,见到他过来,黑车缓缓地降下车窗,露出了张沈杳好久未见的脸。
徐意白坐在驾驶座里,他那张脸庞一如既往的清隽,只是眼神不再如同往日一样纯粹温柔。
“杳杳。”
他还是喊沈杳的小名,就好像沈杳没有出轨,也没有提分手。
第44章 “他过不来了。”
徐意白没有下车,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晚霞占据大半边天际,微风拂动着徐意白额前的头发,瞳仁被阳光晕出层边缘的金,更让人辨不出眼底的情绪。
他只是坐在车里很安静地看着沈杳,等着他主动坐上车,看起来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沈杳手里。
“你怎么过来了?”
沈杳调整了下背上的肩包,他神色自然地跟徐意白寒着暄,拉开车门准备坐上专属于他的副驾驶。
位置上摆着盒蛋糕,包装精美,一看就是徐意白特意给他买的。
沈杳略微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他把蛋糕拿在手里没有吃,眉眼弯弯地笑着道:“谢谢。”
徐意白也没有强迫他吃,他垂眸盯着沈杳的脸,视线没有移开过一下:“不用跟我说谢谢。”
他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沈杳曾经夸过无数次他的手漂亮,现在他却注意到徐意白的手上有许多微小的伤口,像是完美的作品出现一道道裂痕。
沈杳注意到了,他温声地问道:“你的手很重要,怎么没有好好保护?”
“这几天易感期造成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他过去很少情绪化,徐意白的易感期从来不像其他alpha那么强烈。
而这一次,压制的情绪像是火山喷发般涌出,等顾云韵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倒了在了房间里。徐意白真正恢复意识时,他已经不知道在医院的隔离房里待了第几天。
他对易感期的记忆模糊不清,醒来他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光点慢慢汇集,白墙上全是各种砸痕。
徐意白醒来时大脑还在嗡嗡地响着,记忆碎片里,他只记得自己渴求着omega的信息素味道,妄想闻到那熟悉的杏花香。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的omega不知道和哪个alpha待在一块。这种猜测一冒出念头来就挥之不去,徐意白通红着眼眶,在隔离室里一遍一遍地喊着沈杳的名字。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来找沈杳。
用这种极端手段把沈杳抢回来,本来是顾云韵给他的建议,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阻拦起他。
今天是徐意白出院的第二天,他找到机会从家里闯了出来,来找沈杳。
徐意白仿佛对这些伤口不在意,他继续看着沈杳,然后轻缓地开口问道,“杳杳,你会帮我上药吗?”
“当然可以。”沈杳伸手很轻地碰了碰他的伤口,动作珍重轻柔,像是真的在惋惜,“去我家吧,你给的礼物我还没看过。”
“好。”
徐意白的手指微动,他无声地把视线收回,终于把车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