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冒出来一些就会被徐意白掐灭。因为他发现想象的时候,心里燃起来的偶然妒意陌生得不像是他。
他总是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猜想。他告诉自己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他和沈杳的恋爱才是现在时。
如果沈杳的上一段感情不顺利,他会让沈杳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爱,如果沈杳上一个alpha很爱他,他会比他更爱沈杳。
“你和沈杳在一起那么久,不会不知道沈杳以前和我谈过恋爱吧,他没和你说过?”关殊注意着他的表情,轻笑着道,“还是他骗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可他和我谈恋爱才是第一次。”
“所以呢,你只是想和我说这个吗?”徐意白没有避开关殊的视线,他只是脾气好,并不代表软弱,目光像是针一样扎过去,“这重要吗,他不提不是才代表现在根本不在乎你吗?”
关殊目光沉静,像是夜深人静时无人的深海,看似平静,但掩藏在底下的是汹涌波涛。
徐意白和关殊性格相差甚远,他们两个一点也不熟,只是见过几面认得个脸的关系,上一次见面是好几年前。
他不知道关殊说的话真伪,但徐意白当然能看出来关殊来者不善,也听得出关殊语气里的夹枪带棒,更能察觉到他身上alpha特有的敌意。
关殊就是故意说出那些话,他刚才气势汹汹开过来的车也不是意外。如果关殊真的是沈杳前男友。徐意白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忘掉过沈杳,他这样浅薄地跳出来说着自己和沈杳过去的事情,更像是气急败坏。
徐意白甚至觉得关殊想要跟他抢沈杳。他原本只是牵着沈杳的手,现在却把手指一根根地挤进去,十指相扣着。
徐意白让关殊把他们相牵着的手看得清清楚楚,险些被车撞之后也没有点惧意,他直视着关殊道:
“先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你真的和杳杳在一起过,那你也只是前男友。”
他还特意在“前”字上轻咬了下重音,言外之意就是让关殊这个前男友别管那么多。
关殊无意识地压下唇,他紧盯着两人相牵着的手,然后视线上移。
他目光死锁在站在徐意白身旁的沈杳身上,他垂着眸,脸上不见一点心虚,像是察觉不到两个alpha之间的火药味。
几个小时前,沈杳还和他在同一张床上翻云覆雨。
现在,他就和别的男人共站在一边,站在他的对面,还真是薄情到极致。
关殊原本还带着点痞气的笑慢慢收回。他再次掉进了沈杳的陷阱里,又一次上了他的当。
他的确是前男友,他和沈杳谈恋爱的时候,徐意白都还没认识沈杳。他牵沈杳的手,和沈杳在教室里接吻的时候,徐意白还天天在钢琴房里练钢琴。
徐意白现在顶着沈杳正牌男友的身份,他多得意多自信地护在沈杳面前,让关殊实打实地产生了疯狂的恶劣情绪。
他真想就在现在告诉徐意白真相,告诉他沈杳刚才还在跟他滚床单,告诉他沈杳几个小时前还在和他接吻,告诉他沈杳刚还穿着他的衣服,就在他的房间里。
徐意白不会以为沈杳只跟他有关系吧?他也不想想自己脑袋上戴了几顶绿帽?
他真想看看撕裂徐意白脸上这冷静的面具,看看他痛苦又无措的表情,那一定会让他很痛快。
徐意白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和沈杳分手,还是冲过来和他打一架?
关殊慢慢地启唇,刚想冲动地把一切都说出来,却对上了沈杳的目光。沈杳脸上依旧没什么紧张的情绪,他视线平淡地看着关殊,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
关殊不知道沈杳这份淡定从容哪里来,他是觉得哪怕徐意白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会原谅他?
还是觉得徐意白会让他在他们两个之间做抉择,那选起来沈杳会选谁,他那么冷血的人,是不是干脆两个都不要。
关殊手指夹着的烟越烧越短,他猛地把烟头摁在手心里掐灭,继续扯着唇角道:“我的确是前男友啊,但你知道我这个前男友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吗?”
徐意白明明把他当成情敌看,还硬要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是他和沈杳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一样。
那他倒要看看,他和沈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不是那么坚固,沈杳是不是那么喜欢他。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徐意白像是真的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一样,“我看到你送杳杳回家,他也跟我解释了,很感谢你那么晚送杳杳回来,但顺路的话你还是早点回家,毕竟现在也挺晚了。”
手心里的烧灼感渐退,关殊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道:“他就跟你说这个,没跟你说其他的?”
徐意白的脸冷了下来:“就算有其他的事情,那我也会自己问杳杳,不关你的事情。”
“他说的话你都会信吗?”关殊站在如同猛兽的越野车前,身上有同样的野性气质,他不热不冷地道,“你和沈杳谈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他最喜欢撒谎吗?”
徐意白放在腿边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当然想知道沈杳和他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他和沈杳之间的事情,还用不上关殊来添油加醋。
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地走上前,徐意白双手抓住关殊的衣领,手背上的血管凸起。
徐意白难得露出点强势的样子:“关殊,没听过一句话吗?”
关殊并不在意,他们两个差不多高,他平视着徐意白道:“什么?”
徐意白的下颚线绷紧,线条带着锋利的锐气,他说话不再平缓不惊,字字停顿着,咬字越来越越重: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跟死了一样。”
关殊原本闲适的姿态在霎时收回来,他眉间的疤把整张脸衬得更加阴寒。
他冷视着徐意白,两个alpha的目光分毫不让,空气中像是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道。
碰撞,在即将喷发的边缘。
关殊刚才游刃有余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甩开徐意白抓着他衣领的手,冷哼声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他站直之后,微抬着下巴道:“而且很可惜,我暂时死不了,因为沈杳和我之间还有联系。”
“比如——今天晚上。”
关殊意味深长地拖长着话语,仿佛他和沈杳有什么暧昧不清的事情一样。徐意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血丝更加明显,他平缓着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被关殊轻而易举地激怒。
可在某一瞬间,他大脑理智的弦锻炼,身体先一步动起来。
徐意白额前的发丝因为剧烈的动作浮动,他毫无预兆的抬起拳头来,就要往关殊脸上砸。
凌厉的拳风迎面而来,关殊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往后退了几步,很有技巧性地避了开。
下一刻,又是一拳砸了过来,这次关殊直接用手掌挡住徐意白的拳头,两股大力在空气中拉扯,随时都像是行星即将碰撞一样。
关殊用另一只手扯着领口,他面色也凝了起来:“徐意白,你要和我动手?”他不屑地道:“那你是不是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徐意白没有往后退缩半步,他的目光反而越逼越近:“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真的自不量力。”
alpha的信息素也在空气间碰撞,正面相对着。像是静止一样的动作下蕴藏风暴,针尖对着麦芒,谁也不愿退让,谁再刺一句话就能让这场争斗正式引爆。
从头到尾没有讲过一句话的沈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关殊。”
今天已经够晚够疲惫,他不想再看到徐意白合关殊两个人打起来。虽然两个人都是身型高大的alpha,但要是他们真的打起来,徐意白肯定会吃点亏。
突兀的声线插进来,两人默契地回过头,就看到沈杳走过来,最后放在他们两人中间。
他喊着关殊的名字,却抱在徐意白身上,环在他腰部的手臂像是在安抚着他,让他一步一步撤下力来往后退。
拉开足够的距离,沈杳才转身看向关殊。
关殊看起来要把牙关咬碎,看着沈杳对徐意白的保护姿态,他的眼眸越来越显得暗沉,最后还是冷笑着没说话。
他和徐意白都很默契地不想卷沈杳进来,他竟然还为了保护徐意白过来拉架?
沈杳的担心真多虑,他怎么可能会跟徐意白打架,就因为他吗?
真是少自作多情。
可关殊放在腿边的拳头却没松过,他的姿态根本就没有松懈下来,他冷嘲道:“徐意白,你还需要omega的保护?”
要不是刚才沈杳护在徐意白前面,他们可能真的会打起来。
徐意白逐渐冷静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被关殊激怒,他那些游刃有余的话语都暗藏刀锋,他只是在挑拨离间。
沈杳从头到尾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关殊只是他的前男友而已。他不应该在乎关殊,他和沈杳的事情应该自己处理。
“关殊,你还是先想想这车你应该怎么和关叔叔交代,今天的事情我也会和他讲,毕竟你刚才开车是真的想撞过来是吗?”徐意白冷静不少,他盯着关殊微微凹陷下去的车头,“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话,还是别再继续喜欢沈杳比较好。”
“你开什么玩笑?”关殊的反应却很剧烈,他醍醐灌顶地清醒过来,皱着眉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沈杳,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被他哄得神魂颠倒?”
关殊都这样说了,也没有让徐意白稍稍放松下来,他的眼眸像是被雨水洗刷过干净,清晰地倒影出人心:
“那最好不过,毕竟试图插足别人的感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徐意白的眼神像是在看小三,让关殊产生生理性的厌恶。
他长腿一迈就上了车,再次重重地“砰”一声关上车门。油门再次起了轰鸣,关殊面无表情地倒着车。
临走之前,他再把车窗关上前,垂眸看着徐意白,怜悯地道:“徐意白,你小心迟早有天被沈杳玩死。”
他没管徐意白要不要再继续说什么,单手打着方向盘闯入夜色当中。
他和徐意白起什么争执,徐意白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他肯定不知道沈杳和晏知行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和沈杳之间的隐秘情事。
关殊冷笑了声,在他把车距离开远的时候,他才继续捡起烟来咬在嘴里。
是沈杳主动勾引的他,是沈杳要和他上的床,他根本不知道沈杳有徐意白这个男朋友。
不过徐意白有句话没有说错,插足别人的感情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没有当小三的习惯。
黑车像是条游龙一样,几息之间在道路尽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徐意白缓缓地移开视线,夏风一阵阵地吹过来,闯进衣摆里。
徐意白的唇角未松,他偏过脸,根根分明的像冰凌一样的睫毛垂下来,视线聚焦在沈杳脸上。
关殊走了,他终于问出自己想要问出的问题。
“你和关殊做了什么?”
沈杳一直知道徐意白从来都不是白痴,当初的争吵徐意白被他哄过去只是因为喜欢他。
他太喜欢他了,所以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沈杳一直知道这一点。
沈杳身上的短袖有些皱。衣摆之下,腰上的掐痕还在隐隐发着烫。
“别骗我。”徐意白的目光像明镜,“杳杳。”
第31章 冷静
月色被密布的乌云覆盖,在沈杳和徐意白相视一分钟之后,毫无预兆又突如其来,雨滴密匝匝地落了下来。
下得不小,第一滴雨水落在沈杳身上的时候,他的睫毛才轻微地颤动了下。
沈杳现在脸上全无刚见到徐意白的惊喜,他站在雨幕当中,像是融在了雾里。
他没有移开视线,和徐意白相交的眼神依旧没有一丝心虚,或者说是没有一点情绪。
徐意白蓦地感觉到喉间一阵干哑,他是什么东西都没做错的发问者,细密的雨仿佛落在他心头,冰凉的空落感。
“下雨了。”徐意白开口时声音哑得让他都觉得陌生,混杂在寂静的雨声当中,他别过脸率先移开视线,“先上楼吧。”
沈杳住的公寓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除了必有的家具,其他摆设很少,像是一个短暂停留的居所。
徐意白跟在他身后,听到一道清脆开关声响,骤亮的光线短暂地剥夺掉视线。
目光再次汇聚的时候,他看到沈杳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袋子放在椅子上,然后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