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汐能做的,只有等。
但他们因为都住在衙门里,齐贤不放心,那天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还是找了大夫给他们看看,希望别受什么伤。
虞汐毕竟一直被护的很好,除了一些轻微的外伤,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没一会儿,大夫却跑来跟虞汐道:“沈大人那边情况不是太好,他也不怎么配合治疗,一口药都不吃。”
虞汐有些担心:“他之前不是好好的?”
“他眼睛上的旧疾复发了。”
“……”
虞汐知道沈欲当初被毒瞎后,是治疗了很久,才复明的。但具体治疗办法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她以为是彻底康复了的。
可之前比这危险的情况下,他都没事,怎么忽然就不好了?
虞汐只好急忙去看看。
此时,沈欲还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无比,看上去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虞汐走近床边询问:“沈欲,你怎么样了?”
沈欲像是盲人一样,半晌才回她,“我又看不见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的?”
“我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干净,打斗太多,会把他们激发出来。”沈欲的语气里全是悲伤。
虞汐顿时有些愧疚,自从重逢以来,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倒是因为她,经常都在生死一线。
之前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药,“你先把药吃了,调养一下,应该会恢复的。”
“我若是再也恢复不了那怎么办?”沈欲空洞地看着床顶问道。
那口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虞汐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很不好受,她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要是用尽各种办法也不好呢?”
“那就我来做你的眼睛。”
“……”
房间里陷入到一片沉寂中。
沈欲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过。
许久,久到药都快要凉了。
虞汐有些不喜欢这种氛围,把药再次抬了起来,“你先把药喝了,我们之后再想办法。你也不要太难受,也许好好休养一下,自己就会好了呢?”
沈欲:“太苦,喝不下去。”
虞汐大概都能闻出这里面的药有些什么,这压根就没苦的啊,她舀起一勺,尝一口,刚放进嘴里想尝尝能苦到哪里去,沈欲瞬间坐了起来,准确无误地单手扣住她的脑袋,推进自己。
直接凑了过去,从她嘴里把药给掠夺走了。
动作一气呵成,猝不及防,虞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沈欲那双刚才还空洞无比的眼睛,此时,却明亮如星。
沈欲:“这样就不苦了,还超甜。”
“……?”
虞汐的脸刷地一下,从脖颈红到了头。
“你……你做什么啊。”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嗔道。
声音带着少有的,小女儿家的娇媚。
沈欲所有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抬眸看着她,“絮絮,关心则乱。”
虞汐终于反应过来了,“你的眼睛是骗我的?”
“本来的确是不太舒服,但你一来,就被甜好了。”
“……你……”
虞汐生气了。
沈欲反而更高兴了,“我本来很生气的。”
“你气什么?”
“感觉有人要来抢走你。”
“……”
虞汐立马明白,他搞这一出是为什么了。
他总是习惯用一些,只有她会纵容他做的事情,来判断她对他如何。
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估计再不说清,他又不知道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出来了。
半晌,虞汐对他说道,“叫来金鹫的是我弟弟,亲弟弟,虞天。”
沈欲怔忪了一下,“你哪来的亲弟弟?虞家三年前不是都满门抄斩了?
“是,也不是。”虞汐并不回避,他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虞汐想了想,徐徐开口道:“我父亲是自缢的,他其实好像提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被冤枉叛国,所以那天晚上亲自点燃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了书房里。”
“那天夜里,陛下就出现了。”
虞汐想到那一夜,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悲伤,“我想你去过书院的话,应该知道,书院是按照我们家的样子复刻的。”
“嗯。”
“我不知道父亲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来了,什么也没多说。藏书阁里有密道,他连密道的事情都知道。那天夜里,陛下就安排好了人,把虞家的人全送藏书阁护送出去了。临走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沈欲:“什么?”
“他相信虞家是无辜的。后来,只有我留了下来,被送到了教坊司,但从那天起,我就必须当做我们全家都死了。”
沈欲片刻就已经梳理清楚大概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传言出来的时候,武帝会说会亲自结果了虞昙,给天下交代了。
他处理虞昙的速度,甚至因此掀起了民愤,责备他连一丝辩驳的机会都没有给。
但谁能想到,虞昙会是自缢的。
后来,虞家说要满门抄斩,也没有公开处刑,而是说考虑到虞家在民间的影响力,最终选择牢内解决。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上书陈情,都被打了下来。
他之前总觉得虞汐在华京的待遇,简直好的离谱了。
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武帝对她的护佑罢了。
而且,虞汐明明有机会自己赎身,她却始终没走。
以她的能力,要过的很好,她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她都没有如此。
除了保护虞家那些合作者外,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只有她在教坊司,世人才会真正相信他们全家都死了,也才能保护他们。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当今天子,的确没有别人。
所以,说白了,虞家所谓的满门抄斩,从一开始,就是虞家和武帝做给天下人看的。
从头到尾,武帝都相信虞昙没有叛国。
可既然相信,为什么还要处理虞家呢?
陛下甚至宁可背负骂名,也要做处理虞家的凶手。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虞汐扭头看了看沈欲,道:“所以,这也是我必须要查清楚的原因。”
只要虞家一日没有恢复清白,她与家人们就一日不能相见。
他们也就只能躲在暗处生活着。
虞汐叹了口气,这也是她什么也无法承诺给沈欲的原因。
她背负着的,不仅是自己,而是家人们的未来。
所以,她根本就不能失败。
沈欲沉默许久,问道:“他们目前都在什么地方?”
“大周各处,都分散开了。”虞汐想到那个头疼的少年,“这一次,我没想到他会来的。”
“嗨,你真以为咱们会真全由着你乱来啊!”
一道突兀的少年音忽然传了过来。
门口的虞天,推开门,无比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坐下,“姐,你来邺都我们都知道了,家里不放心,特地派我来跟着的。”
“但他们可不会让你出现。这里是邺都,认识你的人也不少。”虞汐提醒道。
“我一开始没打算出现的,但他……”虞天指了指沈欲,“你对他笑得可高兴了,我就好奇你们什么关系嘛。”
“……”她哪里笑得高兴了。
总有种被拆台的感觉。
虞汐想撵人了。
但虞天却还在絮絮叨叨:“再说了,我都来了,你出事能不管吗?这些年你够辛苦了。”
虞汐:“我做了部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