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贱人,你给本公子等着。”王沐叫嚣着,想要爬起来,不想刚一冒头就被一只绣花鞋给摁了下去。
叶娉踩着他的脑袋,“几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被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给打了,还有脸回去叫人。我倒要看看,你们王家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贱人,小爷我迟早有一天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叶娉脚尖用力,“想要我的命,是不是还想杀了我全家?何必那么费劲!你回去告诉你们王家家主,想随意掌控别人的生死,除非这天下姓王!真等这天下姓了王,不需要你们亲自动手,我们叶家人会自动奉上自己的脑袋!”
众人倒吸凉气,叶姑娘的意思是……
这可不是能说着玩的话。
王沐已经理智全失,根本没意识到她话里的陷阱,还在那里叫嚣,“小贱人,小爷我要你们死,谁敢说一个不字!”
“不愧是姓王的,真当自己是天下之王。”叶娉倏地往人群外看去,“敢问宋大人,当今陛下可是姓王?”
宋进元被点名,一脸灿烂。
他朝温御一挑眉,高声回道:“赵为国姓,人人皆知。”
王沐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朝宋进元大喊。“宋大人,你也看见了,是她打我!”
叶娉闻言收回脚退到一边,瞬间乖巧。
“宋大人,小女也是被逼无奈。他们当街拦着小女,动手动脚还打伤了我家下人。小女哪里知道他们王家号称百年清贵,竟然会养出一群软骨头。若不是亲身体会,小女万万想不到王家的子孙会如此无用。”
宋进元憋笑都快憋疯了。
这个叶姑娘,骂人从来不带一个脏字,偏偏字字扎心。这王家先是和寻芳馆齐了名,接着子孙又被人说成软骨头,那百年清贵的名声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古人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王家招惹谁不好,为何要招惹这位叶姑娘。
王沐的酒醒了大半,半是羞恨半是后怕,“宋大人,你没看到本公子被打…”
“方才本官瞧得分明,是你无状滋事在先。叶家下人护主心切拦了你一下,但真正先动手的人是你。温郡王,你说是不是?”
众人听到温郡王三字,皆是大惊失色。
温御之名,如雷贯耳。
墨绿色的官服,肃冷的气场,清寡的神情,正是那位人人闻之色变,见之更是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温郡王。
王沐当下大喜,叶娉这个小贱人痴缠温郡王,温郡王必是烦不胜烦。他是王家子孙,温郡王定然不会为了一个惹人厌的女子无故得罪他们王家。
“郡王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叶姑娘最是品行不端,以前总是纠缠于我,我怜她痴情,险些信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居然又去纠缠您了…”
言之下意,叶娉就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
叶娉突然笑了。
温御天天拿刀吓她,恐怕巴不得借王沐的手解决她这个大麻烦。她是不该招惹他,他厌她憎她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王沐这个人渣凭什么!
她一脚飞踢,不等王沐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过去狠狠踩在对方的头上。冷艳的小脸满是嘲讽与不屑,“王四公子,请问我是如何纠缠你的?是一天打你十回,还是拿你的头当球踢?”
王沐惨叫出声,他感觉脑浆都快被踩出来了。
众人再次愕然,这位叶姑娘好生凶残。
叶娉脸上的笑慢慢敛去,渐渐蒙上一层幽怨。
她凄楚地望着温御,欲语先流泪,“我心之所向,从始至终只有郡王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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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日昭昭,有女惶惶。望之绿裙渺渺,艳而不媚,娇而不弱。但见其泪眼朦朦,隐而不抑,哀而不悲,当真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痴情女。
四周一片抽气声,饶是传言猛烈蜚短流长,真等亲见亲闻时才知叶家女有多惊世骇俗。如此不知避讳,如此直白大胆,果真是相思成病,伊然快要病入膏肓。
“这叶家姑娘当真是痴情。”
“她这是何苦,明知高攀不上,何苦坏了自己的名声,轻贱自己招人耻笑。”
“她也是身不由己,害了那相思病,恐怕是半点不由人。”
“…哎,也是个可怜人。”
众人感慨万千,有人鄙夷有人惋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娉身上,几乎将被她踩在脚底的王沐遗忘。
叶娉凄凄低泣,眉目微垂之时,眼尾却是瞟着温御。
温御背手而立,睨视着哀切可怜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带着泪,瞧着最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痴情的女子。
他见过太多凶狡之人,易容善言无懈可击,刖刑剐刑面不改色,最后还不是尽数伏罪。他有无数种法子戳穿此女的真面目,剥皮抽筋窥见其骨,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许是人心已老,遇见同类,难免生出些许悲悯。只是他不是善心之人,被人利用纠缠之后,更不可能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气势一变,叶娉的心跟着颤了颤。
如果换成是她,大抵也不可能同情一个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人。
“郡王,您莫要为难。您是何等身份,岂能沾手这等腌臜之事。何况杀狗焉用屠龙刀,对付这等龌龊之人不需要您动手。”
温御没有温度的目光看着她,那眼神如无形的刀一寸寸挑开她的深情伪装,露出所有的算计与不堪。
她心怯,但无谓。
因为她的婊,已尽在他眼底。
“本郡王为何杀他?”
温御的话让所有人一惊,叶娉更是心颤得厉害。这位温郡王的话外之意她听出来了,相比杀王沐,他更想杀的应该是自己。
对温御而言,她确实该死。
易地而处,如果有人死皮赖脸天天说喜欢自己,像个苍蝇一样讨厌,恐怕她也会被烦得想杀人。
“郡王,小女不是那个意思。您是高山的雪,是天边的月,像您这样的人原本不应该落入凡尘。小女心悦郡王,愿用一生仰望郡王,唯恐这世间的纷杂搅了您清明的心。小女不会说话……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您看,又怕污了您的眼。”
宋进元瞠目结舌,这样的情话,他也想要!
温御活了两世,大胆的女子他见过,狡猾的女子他也见过,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集所有女子不应该有的品性于一身。
厚颜、狡语,无惧无畏。
阴曹地府走了一回,性情会如此大变吗?
“你可知,有些话说得多了,不仅骗得了世人,也能骗得了自己。莫到最后骗人不成,反倒成了自欺欺人。”
这话是箴言,也是警告。
“温大人,你别走,你别走啊。”宋进元见温御说完这话转身就走,急了。这小子一走,他哪里还有戏看。
温御眼神寒凉地看了他一眼,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温承天这小子,他惹不起。
叶娉就知道温御不信她深情,哪怕她把情话说成了花,对方也只当她的话是空气。可是她立下这样的人设,总不能朝令夕改。若真是那样,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得更快。
她对着温御的背影哀伤喃喃,“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迟早有一天您会知道,有些人或许微不足道,但却愿意用尽一生去爱另一个人。”
温御听清她的话,脚步未停。
爱?
不过是世人纵情的托词而已。
这个小姑娘,上辈子死的时候年纪太小,自以为沾了阴曹地府的底气,便以为自己得天独眷无往不利,进而半点不惧世间的魑魅魍魉。却不知人心更是险恶,比恶鬼更是阴毒。
王家树大根深,想连根拔起绝非易事。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是痴人说梦。便是搭上叶家老小,恐怕也不能撼其半分。
他倒要看看,此女能走到哪一步。
宋进元不敢去拦温御,这小子的性子他也是怕得很。尤其是最近,他感觉对方的气势越发凌盛。他真怕这小子太冷漠,把人家叶姑娘给吓得缩手缩脚,那他以后岂不是没戏看?
“叶姑娘,咱们不急,来日方长。温大人就是这性子,越是在意越是不动声色。本官相信他心里定有触动,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
这话叶娉听听就好,不会当真。
她心下微动,暗道这个宋进元或许能为她所用。
“日久见人心,山高显水长,小女不急。”
这事她可急不来,再说她是真的不急。她又不是真的需要温御回应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和对方如何如何。
宋进元放心了,他就怕这位叶姑娘退缩。
这时王沐白眼翻得厉害,脑袋疼得像要炸开,已经气短粗重。
“贱人,贱人…”
叶娉恍若未闻,神情依旧楚楚,脚尖却是用力捻了捻,只听到王沐一声凄厉的惨叫,像垂死的蟾蜍一样抽动四肢。
众人再次惊骇,这位叶姑娘痴情是真,凶残也是真。
王沐的那些朋友见势不对,早已作鸟兽散。他们是世家子弟不错,但在永昌城,再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子也不敢惹京吾卫的统领宋进元。何况还有一个温御,那可是堪比皇子还尊贵的天家贵胄。
叶娉对宋进元道:“大人,此事是小女和王家之间的恩怨,他们欺我辱我,毁我名声断我生路,何其可恨!可怜小女家世低微,无法与之抗衡,唯有拼着名声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们的算计得逞!”
“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王沐的意识已经涣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叶娉死。
叶娉脚尖继续用力,凄楚地看向围观的众人。“诸位都听见了,他们王家是想要我的命!我再是命贱,那也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他们让我死,我就得去死。什么一门清贵满乾坤,什么世代书香遍桃李。我呸!分明是一家草包软骨头,男女老少黑心肝!”
王家百年清贵,名望极高,素有一门清贵满乾坤之称。如今被叶娉这么一说,只怕是过不了多久,世人再提起王家,便会想起一家草包软骨头的话。
宋进元再次惊叹,暗道这位叶姑娘看似胆大妄为,实则步步为营。叶家人不想屈服王家,唯有破而后立。
只是这破,便已是极难。叶姑娘勇气可嘉,且颇有几分章法,属实难得。单论这份胆识和心计,与温承天倒是般配。
他羡慕的同时,又生出一丝酸意。
温承天这小子,为什么运气如此之好?
戏也看了,也该收场了。
于是他板着脸道:“凡仗势凌弱者,无伤,杖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