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几年,姚戚总要被霍辞气一遍。
霍辞离婚的消息打破了她三年平静日子,怒不可遏的姚戚很快寻到罪魁祸首,身份地位和尤里娜差距十万八千里的骆樱。
姚戚当晚带人将骆樱赶出别墅。
霍辞接到了骆樱求救的电话,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听我妈的”便挂了电话,嘱咐助理给她找间酒店,又打了些生活费。
“我可以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霍辞倒扣手机在桌上,侧目瞥了瞥一旁的女人。给他打了一杯热水之后坐的远远的,一双谨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她像他小时候看过的黑白漫的女主角,消瘦后眼睛显大,嘴角上扬着浅浅弧度,肤色白皙的不真实,仿佛患上贫血或者过度劳累后的惨白。
霍辞低了低眉,轻声道,“问。”
褚雾雾坐在不到20厘米高的床垫,双腿盖着毛毯,轻声提了这个话题,“你为什么离婚?”
他“呵”的低笑了声,眼神冷漠,“与你无关。”
褚雾雾自讨没趣,便没再说话。好久未见的人,再见时多少有些生疏,她再怎么努力营造他们之间的气氛,一旦陷入短暂的安静,顷刻间产生了诡异的尴尬。
大概因为他们曾经太“亲近”了。褚雾雾硬着头皮适应这份不适,脱掉大衣和围巾,空调坏了,她给热水袋充上电,拿了些暖宝宝给霍辞,“一会你回去可能用的上。”
“不欢迎我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看他的态度,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褚雾雾再次语塞,搓了搓掌心,安静坐回矮床垫,低声道,“不是,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获得你的原谅?”
“在你看来是几句话的事?”他眉头紧蹙,目光紧盯着她,“我把你的裸照发给大家观赏观赏可好?”
褚雾雾抿了抿嘴,低低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
眼看霍辞脸色大变,即将要大发雷霆时,褚雾雾急忙找补回来,“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我有想跟你道歉,只是那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而且你也没联系我,我就以为你没事。”毕竟那时,他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今天和嫩模喝酒,明天和女明星出游。
“所以还是我的错?”盛怒下,霍辞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褚雾雾太阳穴隐隐作痛,也许睡眠不足,也许是这几天哭太久虚脱了,她中文表达能力出了问题,只好反复强调同一句,“我真的知道错了。”
“算了。”霍辞略微颤抖点了支烟,过去的事,他也懒得为此浪费任何心情,没有意义。他吐了口烟雾,换了话题,“这三年你在干什么?”
褚雾雾如实回答,“和以前差不多,上课,写作业,假期和徐瑶周边游。”
“徐瑶?”霍辞犀利的目光再次投射过来,“男的女的。”
褚雾雾解释道,“她是我大学的室友,女生。”
等解释完,褚雾雾心中升起了一丝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霍辞是不是对她有想法。她抬起眼,仔细瞧着霍辞的眉眼,不皱眉的时候,仿佛从照片里走了出来,高贵儒雅,风度翩翩。
为了一件三年前的事特地飞来,却又绝对地说不会原谅她。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继续说,“路上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他们对我很好,有几个热情的男生在追我。”
“是吗。”霍辞不满的样子和以前差不多,口头禅都一样,冷冷“啧”了声,口气冰冷,“他们知道你有暴露隐私照的癖好吗。”
“我以为见面是为了更好的解决问题。”霍辞的态度浇灭了她的想法。她知道了,他只是为了更好地讽刺她。
褚雾雾为自己方才的小心思感到羞耻,酸涩的眼睛涌至眼眶,转头避开了他冰冷的目光,“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如果你来是只是为了说这些,大可以在邮件说。”
她的床很矮。霍辞半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你现在才觉得羞耻,不觉得可笑吗?”
讽刺是更高级的辱骂,最伤人的语言艺术。褚雾雾最讨厌讽刺的话,她宁愿霍辞来大骂她一顿,也好过这样的冷言冷语。
“你还委屈上了?”霍辞松了松眉,“很好,原来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霍辞吓了一跳,正想出声反驳时,褚雾雾的脸转了过来,泪水晶莹剔透的挂在那张倔强的脸,不知何时眼眶红透了,泪花闪烁。
霍辞抿着唇线,虽没有再说什么,眼睛仍冷冷地看她。
“我没办法回来三年前撤回那些东西,我也没办法消除恶劣的影响,”她软了语气,泪珠大串大串地掉着,很快湿了一张脸,声音哽咽且凄厉,“我爱的人永远离开我,我的余生都不会幸福了,这还不够吗?”
“别来这套。”
霍辞眯着眼,烟很快抽完了,他掐灭在地板上,对于褚雾雾的突然失常无动于衷,冷漠旁观。
褚雾雾背对霍辞躺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极小的事情都有可能令她崩溃,忍了一晚上,终究没再忍住,压着抽泣声,用被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你走吧,我暂时没法招待你了。”
“哭什么,我说错话了?”
霍辞没让褚雾雾得逞,一把扯开了大花被,等抓住女人的肩头,陌生的手感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太瘦了,仿佛只剩下骨头。
他这才注意到她瘦骨嶙峋的肩背,突兀的骨头摸不到肉,因为穿着厚实的针织毛衫,压根没想到她瘦了那么多。她爱运动,体型偏瘦,是健康的苗条。没想到会节食成这样。
一股锋利刀片梗在心尖的感觉,他难以出声。
手掌在她肩头向侧后方滑到腰际,他不再勉强扶她起来,等她平躺下去后,语气平和了些,“哭什么?”
褚雾雾拖着大棉被,再次将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盖住。
霍辞蛮横地掀掉被子,女人再次找回来,两人刻板单调的行为重复了几遍。他强行摁住她的肩膀,手臂将她压制在床上。
短短的几分钟,她哭成了小泪人,无声无息地抽泣。
“你到底在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
三年前是因为段天天。三年后呢。
“行,你哭。”霍辞坐到她身旁,找了第二支烟,她哭了多久,他就抽了多少支。
“等你哭完我们再算账。”
他不是从前的霍辞,并不会因为几滴眼泪就饶过她。不知过了多久,一包烟空了,空气充满了薄荷味的浓烟。
霍辞打开房间里的窗户,冷风迎面扑来,小小房间充斥了寒冷的空气,万籁俱寂,他盯着床上的起伏,仿佛他们从未发生改变,只可惜全是幻觉。
三年了,对霍辞而言,大概只有她的眼泪让他没这么陌生。那时候他最不喜欢她哭,现在也是。虽然知道可能的原因,可对于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再怎么深爱也该走出来了。
被子里久久没有动静。难不成,哭着哭着睡着了。
霍辞掀开一小截被子,有股力和他相抗着,没扯过他。映入眼帘的,是褚雾雾咬着大拇指的画面,一定很用力,不只留下牙印,出现了一道醒目的血痕,外翻的皮肉触目惊心。
霍辞沉着一颗心,立刻拽开褚雾雾的手。她咬得很紧,不肯松开,好像全身力气都用到嘴上了,他捏着她的下巴,废了一些力气才阻止了她的行为。如果咬的是舌头,后果不堪设想。
“疯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尖利、深长且悲壮的呜咽。
她静静流着眼泪,似乎对于手伤毫无知觉,长发杂乱的粘在脸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形容枯槁。
霍辞抬着她的手腕,心跳犹如震耳欲聋的钟声,叩咚一声在耳边响起。多希望她过的不好。等亲眼看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心满意足。
看着她哭,为什么还是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两行无声的泪从霍辞眼角落了下来,他握着褚雾雾受伤的手,轻轻伏在她身旁,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对待一个已然碎裂的玻璃瓶。
“雾雾,你怎么了?”
褚雾雾没有回应,一整夜过去,她睁着眼睛到天明。
徐瑶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学了七年心理学的人,第一个接触到的重度抑郁症患者,竟是那个旅途中事无巨细地安排一切,无论发生了糟心事都能圆满解决的,陪伴了她三年的褚雾雾。
而这个消息,还是由一个陌生男人转告与她的。
那男人向她做了些会照顾好褚雾雾的保证和承诺,便不顾她的任何阻拦,在她过去探望的一个晚上,包机连夜将褚雾雾带回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