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喊过了之后,孙嘉才反应过来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他本来想吓一下邱依野,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是个敬业的演员,真正进入角色就会忘记这些杂七杂八,不知不觉被邱依野自然无痕的演技拐带顺着演完了,该使的小绊子都没用上。
孙嘉低头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能看出来邱依野的潜质。只要邱依野有个合适的机遇,就一定能蹿红。邱依野不像能作的人,现在搞好关系也许比威胁打压有用。
却不是所有人都像孙嘉这样看得清,女主程馨心和男二李若飞都挺吃味。
程馨心是女主,戏份不少,可人设没什么热点。她的演技平平,空有一副皮囊,人设本就一般的女主被她演得愈发没有灵气。导演是个胆子不小的,安抚住了投资商,把戏挪到男主身上。反正郑乐是个紫红,戏有收视投资商能挣钱最重要。
李若飞也是塞进来的,演男二号炫酷大反派。导演能允许塞人,是因为他资质确实不差,只是没想到他的资质远远比不上他的心气高。李若飞本以为能和郑乐平分秋色,开拍了才发现怎么耍心机都拼不过活泼阳光小鲜肉。拼不过郑乐就算了,也不能和空降的孙影帝比,但他邱依野算个什么东西,以前连名都没怎么听过的小演员。
大概真是人以群分,程馨心和李若飞在剧组认识之后关系就一直挺好,现在更是面对差不多的境况,立刻达成共识。他俩跟邱依野的对手戏都不多,但整人的法子可不限于拍戏的时候。
投资方提出一起吃个饭,是庆祝孙嘉顺利杀青,也是给这一个月都绷着的剧组放松一下。剧组最近拍的都是室内,摄影棚离b市不远,就定了b市市郊的一家高端度假山庄。
程馨心拿着酒杯,笑得有些妖,“小野,这杯你得喝呀,跟孙哥那场戏简直演技爆棚,我在旁边都哭了。”
被“小野”这个称呼雷得不轻,邱依野面上却得做戏,几乎是腼腆的拿起酒杯,“孙哥带的好,剧本写得好。”
邱依野正准备喝,程馨心道,“我干了,小野你看着办呀。”
邱依野只得喝干了酒杯。还没坐稳,李若飞也来凑趣,“女孩子喝红的,邱哥怎么能一样。赶紧换成白的呀。孙哥的戏我们看着都汗毛直立,邱哥接的这么自然,不愧是京影的学霸,我们都得学习。我也敬邱哥一杯。”
这话看上去是夸了孙嘉也夸了邱依野,用心却阴得很。孙嘉家里是地方土财主,早早就不好好在学校上学,三流艺校勉强混完,紫红了之后南方戏剧学院送的大学毕业证。在孙嘉面前提邱依野是学霸,其心可诛。
邱依野的杯子里不知被旁边哪个到满了白酒,他心里把李若飞骂出花,头疼怎么解这个局。他喝了一大口酒,脸立刻就泛起红晕,“学校里的成绩不见得有用,能演《沧海天阑》是运气好,幸得刘导赏识。我心里感激,压力特别大。没耽误大家真是太好了。”
孙嘉笑得温雅,心想果然没看错他。这话说得,谁听着不舒服?
邱依野尽力周旋,最后还是得使用老方法,装醉。他脸埋起来趴在桌子上,任谁叫都不起来,专心扮演死猪。演得太入戏,也可能因为这些天太累,竟然在一片喧嚣中真的睡着了。
吃饭只是晚上活动的开场,饭后夜场才开始。
邱依野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但是他怎么也醒不过来,这个感觉很奇怪,他的意识与身体好像被分开,意识被罩了一层黑布,他挣脱不出来。
他被两个人抬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陷入一片柔软,能模糊的听见电视机的吵闹声。当有人脱他的衣服,他突然急了起来,潜意识里明白这是被人算计下药了。也许会被迫跟别人发生什么,也许旁边还有人用镜头记录他的丑态,也许……
邱依野看上去是个性格软和的,但其实底线很牢,现在这个情况严重触犯了他的禁区。潜意识受到白天演过的情节影响,他猛的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腥味出来之前他就疼得清醒了。他嘴角淌出血,睁开了带着血丝的眼睛。
第05章
屋里有三个带着墨镜的男人,都穿着皮裤,有两个光着上身,正在脱他的衣服,第三个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手持摄像机。
他们看见邱依野醒过来都是一惊。
邱依野嘴角含着血,露出狠绝的冷笑,“让我走,不然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和平年代里,现实生活中,他们哪里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再加上邱依野那阴测测的眼神,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邱依野的手脚还不稳,只能把解开几个扣子的衬衣拢了拢,坐了起来。
他一动,旁边两个男人才反应过来他要走。他们有三个人,邱依野一个人,还是喝了东西的,根本不足为惧。
两个人要上前抓他,邱依野却突然向后一翻,窜到床头,迅速拿起底座是瓷瓶的台灯,往其中一个男人所在床边的木台使劲砸去。瓷瓶碎裂在那男人的手边,飞溅起的瓷片擦过他的脸颊,立刻出了血。
邱依野还拿着瓷瓶的底座,上面尖锐的瓷角直直的对着屋里的三个人。
他的头发被汗湿透,有一缕垂到眼前,发稍正对着疯狂凶狠布满血丝的眸子。他面色苍白,嘴角噙着殷红的血,哪里有半点平时明媚温和的样子。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多次为人处理不听话后台又不够硬的明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愣住了没有动作。
邱依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拿着破碎的瓷瓶翻身下床,迅速绕过床边脸颊流血的男人。拿着小摄像机的男人上前一步企图阻拦邱依野。邱依野猛的一挥碎瓷片,划伤了他拿着摄像机的手臂,并趁他手臂疼痛的瞬间,一脚踢在他下身。
邱依野顺势抢下摄像机,一扬手用了十成力扔向另一面墙的方向。第三个男人正要赶过来,看见飞过来的摄像机下意识想用手接,却发现摄像机并非真的向他飞来,而是稳准狠的直接砸进了电视机屏幕的正中间。
他们为了保险起见,怕邱依野发出叫喊被别人听见,打开电视并放大声音。电视里此时正放着李若飞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这一砸正好砸在屏幕中李若飞的脸上。电器碎裂的巨大响声中,摄像机砸中屏幕后飞出去撞裂在茶几的角上,破碎飞出的零件打落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电视屏幕碎成蜘蛛网,闪了一下,同时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三个男人一个捂着下身,另两个几乎傻掉了,几秒钟的时间屋里就台风过境一般。等他们再去看邱依野,邱依野已经在门口了。他手颤抖着拨开挂式插销,拧开门把手,踉跄着冲出房间。
邱依野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越发不受控制。他死撑着,抬头寻找监视器。这家名叫雁歆的度假山庄有点背景,邱依野料定在有摄像头的地方这几个人不敢胡来。如果这些人跟雁歆本来就是一伙,那他……
那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当在左上方墙角看到一个球形摄像头,他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右手边的墙滑坐在地上。
两个皮裤男从屋里追出来,这时走廊的另一边过来了五六个人。两拨人就这样在走廊中对上,邱依野瘫软的倚坐在他们中间的墙边。
他用最后的力气勉强认出对面那些人中间最显眼的是贺坤,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他意识模糊的担心了一小下,贺坤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算上次不小心听墙角的帐,然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贺坤平时就是一张相当严肃的面孔,此时脸色更沉暗得吓人,不仅旁边随行的度假山庄总经理一身冷汗,连对面那两个皮裤男都大气不敢喘,直觉碰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王晟夕给贺坤当了五年特助,算是了解贺坤的脾性,还是第一次遇到贺坤为这种腌臜之事反应这么大,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处理,只好赌一把,赶紧吩咐把邱依野送到一个空房间,给叫个医生。
贺坤身上的气压太低,总经理马上就意识到他处理不好就不用在这儿呆着了。
总经理心里恨啊,雁歆在贺坤的产业里犹如九牛一毛,贺坤也就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地方而已,今天在这里有个局,第一次来。局散得早,贺坤顺便走走看看。总经理千万小心的陪着,心知这是开业到现在最重要的一晚,没想到竟遇到这么个事儿。他立即让人把这三个皮裤男绑了起来,安排人去查。
总经理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雁歆接待的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普通人。只要没有涉毒或牵扯人命,他们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今天就这样撞在枪口上。他被贺坤吓得不敢随便说话,求助的看向王晟夕。
王晟夕没说话,深知这种时候得乖乖的等贺坤的指示。
贺坤冷冷的看了总经理一眼,“三天,这里弄不干净就关了吧。”
总经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然而此时腿软得都快跪了,强自镇定保证一定处理干净。
王晟夕看差不多了,斟酌着开口,“今晚回瑾苑吗?”瑾苑是贺坤在b市最常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个小时车程。
贺坤轻微的皱了下眉,“去看看他。”
医生已经把邱依野舌尖的伤口处理过了,正在给他验血。雁歆山庄的高端确实不假,医疗设施十分完备。
邱依野微微歪着头平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泛起些不正常的红,微皱着眉,有种病态脆弱的美。
贺坤看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看医生处理血样。
不一会,王晟夕拿着个砸烂的手持摄影机进来,低声报告调查结果。贺坤眯了眯眼,“放这儿吧。其他的你来处理。”
王晟夕走后,验血结果出来了,是种新型混合春药。“这里暂时没有对应的缓解药物,普通的药剂效果有限。”医生见过不少这种事,很有经验的补充,“这位先生对药物的致晕作用反应很强。至于其它的,憋着不好,释放过就没问题了。”
待医生收拾好仪器和药箱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邱依野和稳坐在沙发上的贺坤。
安静的环境中,贺坤脑中还想着刚才走廊中那一幕。邱依野的眼睛泛着红光,疯狂却异常坚韧,像极了八年前他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
而邱依野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神却软了下来。贺坤的声名在外,还从未有人见到他是这个反应。
贺坤可真是误会邱依野了,那明明是无奈又无力的眼神。
贺坤看着床上躺着的青年,不禁想,长得真是合眼缘,俊朗得明艳,而却神奇的没有侵略性。上回放他装醉冒着傻气走了,也就是看在他的样貌莫名合自己心意的份儿上,没想到又撞到了面前,一次比一次出格。
邱依野到底喝的是春药不是迷药,脸越来越红,下身也有了变化,在床上不安的蹭动。
贺坤难得的没有雷厉风行,还在想是应该趁人之危还是坐视不理。邱依野却突然坐了起来,摸爬滚打的下了床,步伐不稳的冲进浴室,“嗒”一声,把浴室门反锁了。叮叮咣咣的磕绊声之后,响起了淋浴的水声。
贺坤几乎要给逗笑了,邱依野滚下床的时候眼睛一直半闭着,动作十足的笨拙滑稽。他当个谐星说不定火得会更快些。
贺坤耐着性子等,怕邱依野在里面出什么意外。四十分钟之后水声还没有停,撸这么久皮也要撸破了。贺坤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他大声道,“邱依野,你还行吗?”
就听浴室里的人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饱含情色的“啊……哈”:邱依野竟然在听见他的声音后释放了出来。
贺坤的脸都黑了。
他面色僵硬的坐回沙发上。又过了五分钟,邱依野下身裹着浴巾湿漉漉的晃出来,看都没往贺坤的方向看一眼,直奔着床而去,钻进被子合了眼。好像是觉得被束缚着不舒服,手在被子里折腾了一会儿,把浴巾扔了出来,之后没过一分钟就睡熟了。
贺坤走出房间,助理任娟等在门口。
“今天住这里。让王晟夕来找我。”
任娟快速安排好了贺坤的房间。雁歆山庄的主楼是个古色古香气势不凡的八层建筑,其它小楼分散在山间。最高配的两座小楼分别名叫雁影和雁回,此时邱依野躺在雁影一楼的房间,贺坤步行上了三楼。整个三楼一直为贺坤留着,今晚总算等到了临幸。
贺坤对着笔记本处理了一会儿公事,王晟夕敲门进来。
“上次查的邱依野的资料,发我一份。”
王晟夕面上没什么特殊的神色,脑子里却有诸多活动。能让贺坤亲自看资料的一般都是商业上的重要人物,其余的都是听他简要汇报。这个邱依野,看来不太普通。
王晟夕的最大优点就是谨慎妥帖行动力强,不管脑里想了多少,完全不影响他立即坐下来打开随身带的轻薄笔记本,找出邱依野的完整调查报告。不到五分钟,三四十页的报告和六个多gb的图片影像资料就都蓝牙传到贺坤的电脑上了。
第06章
邱依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填满了浓稠的浆糊,内存条被卸了好几个似的。他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感觉到舌头疼,清醒了一些。不意外的,他还在雁歆。除了自己咬破的舌头和被瓷片扎破的手,其他地方没有损伤。
他想起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贺坤的神色似乎不是太好看。他心中闪过不安:跟贺坤比起来,那三个皮裤男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邱依野晕乎乎的冲了个澡,穿着浴衣出来找自己的衣服。衣服没找到,却隐约看见屏风后的沙发上坐着个女人。他把浴衣系严实,绕过屏风走过去。
女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穿着剪裁干练精致的套装裙,细节处的修饰品味不俗。她的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长相不算很漂亮,但眉唇大气,有些古典韵味。女人见他走过来,站起身与他打招呼,“邱先生您好,我叫任娟,是贺坤先生的助理。”
非常仪式化的自我介绍,邱依野直觉此时应该上前跟对方握个手客套客套,然而穿着浴衣握手也太奇怪了些。好在任娟也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伸出手掌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邱先生请坐。”
邱依野坐下来,斟酌着开口,“昨天晚上多谢贺先生相助。”
任娟职业化的微笑,“是我们集团旗下业务的管理有疏漏,还请邱先生见谅。”
邱依野心想,就是在这里真的被怎样了,谁又敢怪你们的管理,况且贺坤根本不可能把一家度假山庄当回事。
贺坤是什么心思他暂时想不透,不过这份人情他是很领的,赶紧道,“怎敢怎敢,客人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管不了太多。若不是遇到邱先生,还不知道会怎样,我心里十分感激贺先生。”
看出来邱依野是个聪明周全的人,任娟也不再浪费时间说些没用的,拿出来旁边放着的一个大纸袋,“邱先生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们为您准备了一套新的。等您换好,用过晚餐之后,由我送您回市里。”
邱依野摸不着头脑,“晚餐?”
任娟此时笑得有人情味多了,“邱先生已经睡了十六个小时,现在是下午四点。”
舒妤微微皱着眉,看邱依野把一套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挂好,心里怎么都觉得这事情里让人不安的地方太多了些。
“贺坤没暗示什么……条件或者要求之类的?”
“没有。”邱依野坐下来翻剧本,顺便还给舒妤倒了一杯花茶。
邱依野心里其实也不安,大佬的人情不是这么好欠的,但贺坤那边什么都没表示,他上赶着去道谢也不好,别有所图似的。目前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了。他看舒妤皱着眉的样子,反而心情平静下来,打趣舒妤道,“舒姐,你眉头中间有皱纹了。”
舒妤用食指和中指向两边扯了扯眉心,“贺坤的事先这样吧,他作风是强硬了些,但风评还不错,认识他应该没什么坏处。只是目前你还在《沧海天阑》剧组,他们一计不成,可能还会继续害你。自古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再怎么小心也不一定能顺顺当当的拍完。”
舒妤在圈里近十年,人情世故利害关系捋得很清,邱依野不跟她说,她也能大致推断是谁在动手脚。
李若飞是郑潇工作室挖掘捧起来的,明眼人都知道跟郑潇只是老板员工的关系。郑潇拿了三个影后之后就不再自己拍戏,而是做起了地产投资和娱乐公司性质的工作室,在圈内人脉不浅,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程馨心向来是抱紧投资商大腿,也不好应对。
这个亏他们吃了也就吃了,并不能也咬狗一口,只能吃一堑长一智,防患未然。舒妤放下手里刚带的两个新人,飞过来把邱依野这部戏跟完。
舒妤并不是个软柿子,跟导演和制片都明着暗着提了这件事。剧组发生这种事导演也很生气,但现在直接犯事的人在贺坤手里,他们没有确切证据不好指认是谁搞事。鸣山娱乐最近正在推邱依野,而且专业上邱依野确实是个好演员,性格也不错,又有贺坤这大佛庇佑,未来能大红大紫也未可知。
导演组和片场管理那边上了心,然而李若飞并没有再动什么小动作,人老实低调了很多,见了邱依野不说话,瞟一眼绕道走。幸好邱依野跟他也没什么对手戏,乐得相安无事的同时,心里不禁琢磨,李若飞肯定是被谁敲打过。最好是被他经纪公司发现,不然……就有点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