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在云健走后,打电话请陆光明吃饭,他想在走之前,让楚凤河和陆光明见个面谈谈。
楚凤河回去后原材料供应和工人都不是问题,但他没有技术人员,原来的技术人员是胡永顺在荣泽市建筑公司的朋友,楚凤河不想用他们,怕将来有一天胡永顺回来了,这些人会和胡永顺暗通曲款,拆自己的台。
陆光明说他最近几天特别忙,一周后他给柳侠打电话。
柳侠回原城有急事,等不了一周,就把楚凤河的事简单和他说了说,请他如果有时间,帮楚凤河理一理头绪,技术人员上,能帮忙的话也帮帮忙。
楚凤河来京都就到陆光明的工地上干,一年后干成了材料员,他的事是陆光明一手安排的,听说凤河打算回荣泽,陆光明大叫柳侠不仗义,挖他的墙角,说楚凤河是他见过的最称职的材料员,简直能顶半个经理用,他这一走,自己又得三天两头跑工地,防着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们坑他。
虽然陆光明叫的厉害,柳侠知道他已经答应了,凤河的家世和他在荣泽的经历陆光明都清楚,他一开始就知道,柳家兄弟不会任凤河当一辈子民工,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觉得凤河回去的时机还不够成熟,那两块地虽然扎手,但有人捡回去收拾收拾,依然有得赚,恐怕会有人心里不忿,这种人太多了,让他干他肯定不干,别人干他又看不下去。
柳侠也有这种担忧,但凤河不想再等了,他只能支持。
柳侠和柳凌也说起过这事,柳凌觉得问题肯定有,但就凭集资户经常闹事上访这一条,事情最终会解决。
关于钱,有一点小变动,柳凌不多,可以给凤河拿出五万,如果到年后,他还可以再拿五万,王正维的年终红包比较厉害。
柳凌能买下石榴胡同55号,就是去年的年终红包,王正维给他的是个银行卡,柳葳添了个零头,两个人就把那个院子买了。
凤河自己也存了五万多一点,这么一来,目前凤河能确定的资金,可以有八十万。
柳侠的钱现在还在自己兜里,要等楚凤河回到荣泽,打通关节,拿到那两个烂尾小区的开发权后,他才会把钱打给他。
柳侠因此备受折磨,他得点空就去对着那套门市房流口水,几次都想给陆光明打电话,先定下来再说,也许凤河那边要经过一年半载才能达成协议呢,到时候他就又有钱进账了,不会耽误凤河那边的事。
不过他到底忍住了。
也许凤河否极泰来鸿运加身,回到荣泽一说就成年前就能动工,他不能失信于人。
柳侠和柳岸这些天通了好几次电话,他一句都没提过凤河要回荣泽的事,他知道,他哪怕不提给凤河凑钱,柳岸如果知道凤河回去干什么,也马上就能猜到他手里又没钱了。
不过云健的事他原原本本跟柳岸说了,一是让柳岸不用再托人找云健,二是摇头丸的事让他特别害怕,他害怕柳岸像那个邱泉一样,被别人设计吸毒。
每次打电话本来都是他要教导柳岸的,最后都变成了柳岸在安慰他教导他,因为柳侠现在外出和人吃饭玩耍的机会也比较多,柳岸觉得他身边简直处处潜藏危机。
两个人互相觉得对方处境险恶,结果就是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总害怕自己一个细节没交待到正好出事,搞得柳葳心惊胆颤,他悄悄地对柳凌说:“五叔,我是不是应该辍学去当包工头啊,我算了一下,我毕业后哩工资,连家里的电话费都顾不住啊。”
柳凌笑着说:“你又不好打电话,你跟小燕您俩不都是写信么。”
柳葳叫:“五叔,你会不会划重点啊?我这句话的重点是电话费吗?”
柳凌说:“不是吗?”
柳葳捶沙发扶手:“是俺小叔跟猫儿老啰嗦啊,三天一回电话,从来没有在半个小时内结束的,他俩哪儿恁多话说啊?”
柳凌说:“你跟小燕一星期一封信,每回都恁厚,您小叔也可不理解。”
柳葳拿过一本书装作看:“不跟你说了,你对俺小叔就是无底线溺爱。”
前年和燕来宜认识后,两个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去年春节回家前,柳葳给燕来宜打电话,问她三道河大街的卤肉店还开着门没有,说柳家人都喜欢吃那一家的卤肉,自己明天回去,想顺路拐到三道河,直接捎点回家。
和他一路同行的柳侠觉得这家伙就该打光棍,这么拙劣的借口都好意思说出来,荣泽南部几个乡,还有比永芳卤的肉更好的吗?
等他们阴历的腊月二十八下午回到望宁,燕来宜和哥哥燕南山一起在五道口等着他们,车上放着两大袋子卤肉,一袋子二十斤。
后来他们才知道,人家那家卖卤肉的祭灶那天就停业了,燕来宜接到柳葳的电话后,燕南山特意去买了半扇猪,找到人家家里请人家帮忙单独卤了一锅。
而柳侠他们回到家里,永芳和柳淼送去的一大盆卤肉还烫嘴着呢。
家里的肉实在太多,柳凌、柳侠他们去看太爷的时候,不得不又拎去了一袋子。
而他们回来之前,就是二十六那天,柳魁带着柳钰、小莘和一群小的已经给太爷送过年货了,其中就有十斤卤肉。
好在太爷家人多,再多送点也不愁吃不完。
不过柳葳暗恋人家女孩子的事是瞒不住了,春节后,秀梅以感谢人家送那么多卤肉为由,给柳葳准备了一大皮包点心,让他去燕家串门,柳葳忸怩了几下,就被一群叔叔和弟弟给轰上了路。
这次,柳葳没傻乎乎地把鸡蛋吃完,燕家妈妈炖了十二个,他就吃了俩。
初六,燕来宜应小葳的邀请去了柳家岭,因为小葳提前特别交待过路不好走,不让带礼物,燕家就根据柳葳描述的家庭状况,准备了几个小红包。
那天,一群小的都发了财,一人一个一百元的红包,都是一沓崭崭新的一块,柳瓜瓜因为最小,要把岁压瓷实,是一百九十九。
这一个回合的走动,等于两家默认了两个年轻人的恋爱关系,但因为他们之前接触太少,先不明确地定下来,让他们处一段再决定。
今年春天,燕来宜的单位组织到京都旅游,柳葳去接站,还请了三天假开车带燕来宜和她的两个好朋友自由行了一圈,在燕来宜的同事面前好好刷了一把脸,把男朋友的名分给坐实了。
而燕来宜是个大方的女孩子,在小葳明确地展开追求后,她也不再掩饰自己对柳葳的好感。
爱情就是这么奇妙,苦苦追求的最终擦身而过,而一次不经意的相遇,却能牵手到老。
燕来宜来柳家那天,祁越正好歇班,带着祁含嫣来玩,看到柳葳又是给燕来宜表演包包子,又是推着燕来宜荡秋千,祁越叹了口气说:“命中注定的吧,我们家津津没这份福气。”
柳侠和陆光明通过电话后,又在京都呆了三天,和能请到的几个关系户一起吃饭,去苌景云的工地上安排接下来的工程。
最后一个晚上,他和柳岸打电话。
知道他第二天就要去h城实习,柳侠从需要带的随身物品,到到新地方后要先查看消防安全通道挨着交待;
而柳岸知道他要独自开车从京都→原城→双山→中南省,也是担心地不行,从车辆本身的安全→交通安全→需要带的衣服→车匪路霸→………等等等等,没营养的车轱辘话说了一个多小时,听得柳葳头皮发麻,却因为柳侠第二天就要走了,不想离开他身边,只好揪着脸用眼神对柳凌表达他的痛苦。
柳凌淡定地看书,表示没感觉。
第二天早上,柳侠带着永宾上路,开始了他每年春节前例行的讨债之旅。
第491章 回到原城
柳侠下午四点到原城,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横穿整个市区,又经过一段在风沙和尘土飞扬的待建路段,把永宾送到了孙连朝的工地上。
孙工去年国庆节后,带人在栖浪水库做沉降观测,为期一年,今年十月中旬结束作业。
这个工程利润不高,胜在稳定轻松,而且是栖浪水库的项目,其象征意义极大,虽然钱不多,却能为柳侠承揽其他工程加分。
工程完结时,柳侠去工地交报告接人,发放工程奖励时,他效仿王正维,给孙工的是一个用他的生日做密码的银行卡,老爷子回到家让孩子查了里面的钱后,给柳侠打了个电话,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柳侠对这些感谢的反馈是:又给孙工安排了两个原城附近的工程。孙工他们现在正在干的就是其中一个,环城公路勘测。
老爷子年纪大了,山区或离家太远作业都不合适,原城周边地形平坦地区的工程正好可以交给他。
因为中南省的工程在深山区,地形地貌地质结构都非常复杂,柳侠在那边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比较大,孙工就只要求了两个施工员,这样一来,老爷子就得事事亲力亲为,而正常情况下,老爷子这样的职称和年纪,早就不下工地了,就是去,也是做个技术指导,根本不会亲自动手。
柳侠今天来,就是把永宾送过来帮老爷子的,永宾和关强现在都能顶半个技术人员用了,有孙工指导着,工地上正常的测量永宾都能干得下来,后期的计算和绘图他也能帮得上忙。
孙连朝和浩宁、张一恒刚埋设好一个标石,抬头看到柳侠和永宾,三个人都高兴得笑了起来,浩宁和张一恒不敢扑柳侠,跑过来跟永宾笑闹。
这个工程没难度,但路线够长,他们这一个多月都在郊外,路过的人不少,可没有人停下来和他们交流,孙连朝还好,浩宁和张一恒年轻,经常会感到无聊。
路过市中心的麦家快餐店时,柳侠买了热饮和汉堡,永宾分了,柳侠让三个人去坐车里吃,外面风太大,不过三个年轻人不肯去,就蹲在一个被拆了一半的平房旮旯里。
柳侠和孙连朝就去坐进了车里,孙连朝吃着汉堡,跟柳侠汇报着工程进度。
工程进展顺利,再有一周就结束了,没什么可说的,孙连朝就跟他说起局里和原来三大队的事,说局里一群退休的老职工,大概二十来个,最近一直在上访,告马千里贪污腐败,侵占职工利益。
柳侠被吓了一跳,他和马千里过个十天半月就会通一次电话,最近一次通电话是一周前,马千里连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马千里当局长后,总局职工的福利直线上升,还又盖了那么好的家属楼,局里所有人都是受益者,怎么还会被告?
孙连朝说:“就是因为家属楼引出来的事,马队长不是要求报新区的房子就得退回老家属院的房子嘛,告的人基本都是原来在家属院有套房的。”
柳侠有点明白了:“他们不想退旧的,还想要新的。”
孙连朝说:“对,旧的现在地段好,在市中心;新的房子好,而且可能是未来的繁华地段,他们就说报新楼房是他们的权利,旧房子原本就是他们的,不退也是他们的权利。”
柳侠骂了句:“靠,都成他们的权利了,别人就没权利了吗?都是一个单位的,怎么那么独啊,那么多从荣泽和樵云基地回去的还都住着平房呢。”
“可不就是这么说嘛。”孙连朝叹气,“当初能分到套房的都是局里的领导,他们习惯了总得有最好的,马队长这么一弄,就把他们全得罪了,他们说马队长让退老房子,是侵占他们的财产。”
柳侠问:“那贪污呢?有证据吗?”
孙连朝摇头:“他们要求上级来查,说一查就有了,当领导的就没有不贪污的。”
“我靠。”柳侠再次骂了出来,“先把脏水给泼上去再说是吧?哪怕最后没有,也恶心恶心你,而且时过境迁之后,有人再说起这事,你被泼脏水本身就成了污点,怎么不泼别人,就泼你呢?对吧?”
孙连朝说:“估计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听说,现在上头的政策是,只要有人告你,不管真的假的,上头都要派人来查,调查期间,不能提拔。”
柳侠说:“所以,他们就只管告,反正他们人多,法不责众,错了也不可能把他们抓起来,但对马队长来说,没事也能给膈应死。”
孙连朝摇头:“人心不古啊,为了一套房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从孙连朝的工地上出来,走到了背静地方,柳侠停车靠边,给马千里打电话,他刚问了两句,马千里就烦了:“你还能瞎操这种心,我看你是不忙,这么着吧,不忙你就别满世界乱窜,回去京都卖电脑,让我儿子回家一趟,我特么现在都被朋友怀疑让人扫地出门了。”
马鹏程钻进了钱眼儿里,连续两年暑假都没回家,寒假也都是到除夕才回来,说是少打一天工他就少赚一百多。
马千里对此怨念非常深,而且他莫名其妙地把这笔账算在了柳侠身上,说都是因为柳岸一边上大学还能一边挣钱,才把马鹏程给带成了这幅财迷相,让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呢,儿子就扎翅膀飞了,不回家了。
柳侠本来是想问一下情况,表示一下安慰和支持的,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一气,脱口就说:“怨谁啊?是你不让苏大姐回原城,还看见马鹏程就训,你就算真被扫地出门也是自己找的吧?”
马千里好像在拍桌子:“你放屁,老子幸亏有先见之明,没让你大姐回来,要是回来,我们自己也报一套房,那些人才得告我呢。”
柳侠说:“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天天那么可怜,人不还是告你了吗?所以呢,问题不在房子上,人家就是单纯的想告你,让你不得好过。”
马千里敲桌子算计:“哎,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哈,这么说,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这事?想利用这事闹成其他动静?”
柳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背后推手,他又不是福尔摩斯,没有抽丝剥茧还原真相的本事,他只是觉得马千里和局领导班子关于房子的决定很合理,那些人告的很无理取闹,所以顺嘴瞎溜了一句。
好在马千里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出答案,他怀疑完了,马上又针对柳侠:“不说那些糟心事了,说说你的事,你明年的挂靠费准备什么时候交?”
柳侠问:“什么意思?”当初说好的,他阳历年前交就可以,他从来没晚过,所以,也从来没人催过他,而现在离元旦还有十来天呢。
马千里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看见你了,提醒你一句,免得你忘了,被人追着要怪丢人的。”
柳侠说:“那谢谢您了,我这两天就和孙会计联系,把钱转过去。”去年,张树宝没交挂靠费,总局财务科把他的情况汇报到总局,把张树宝的工资停了,张树宝找到总局要,被财务科一群人好一顿奚落,马千里刚说的丢人就是指这事。
马千里说:“随便你,不耽误人家年终结账就行。好了,我忙着呢,没工夫跟你扯闲篇儿,不过我刚说的是真的,你跟柳岸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一声,让他劝劝马鹏程跟楚昊,逢年过节也回家看看,我快被老头子给数落死了,他说都是因为我招人嫌,马鹏程才不回家的。”
柳侠说:“那好吧,但我不保证我们柳岸能成功,你们家马鹏程爱财如命,在钱面前,亲情啊友情啊朋友啊什么的都不好使。”
“滚滚滚。”马千里吼道,“全天下就你们家柳岸一个好孩子,我们养的都是狼羔子,行了吧?我跟说,马鹏程今年要是二十八以后才回家,明年你的挂靠费翻倍,你信不信?”
“我抗议,你假公济私打击报复。”柳侠叫道。
“我就是报复了,怎么着?儿子都快没了,我还怕假公济私这么个罪名?”马千里说着,就挂了电话。
哼,你才一年没见你儿子,就这么厉害,我都快两年没见我们猫儿了呢。我要是你,不用办护照不用签字,我一星期去看我们猫儿一次。
柳侠对着手机瞪了好几秒钟,才气哼哼地发动车子走人。
不过没有三分钟,他就开始咧着嘴笑。
过去了这个年,再有半年,乖猫就毕业了,即便他决定留到美国,来来回回也自由多了,自个儿想他了,打个电话他就能回来。
明年的春节,乖猫一定会回来跟他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