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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一路凡尘 > 第523节
  俺幺儿那倒是缺人,不过妹夫他恐怕不中。”
  丽芳说:“咋不中?”
  秀梅说:“俺家小蕤你知吧,喏,就是那个,拿着个相机搁那儿瞎拍那个,他是荣高毕业,成绩还不算老赖,俺小侠那个东西,他不用说帮忙干了,根本连看都看不懂。
  你想想,俺小蕤是川儿跟小侠哩亲侄儿,他俩那儿要是有法,俺会叫小蕤干个体户?
  咱这儿跟着俺小侠去哩几个人,都是下苦力哩,挖沟、搬水泥、浇水泥,成天弄哩灰突突哩,比咱搁家种地还劳累,那活儿,打死我都不会叫您大哥干。”
  丽芳还想说什么,孙家妈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赶紧吃饭吧,吃完还得早点走咧,要不天黑赶不到家了。”
  丽芳诧异地问:“你跟俺伯不走?”
  孙妈妈说:“我想跟您姑多说说话,再住些天再走。”
  来柳家岭一趟不容易,玉芳的父母在瓜瓜出生第二天到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没走。
  孙家妈妈比孙嫦娥年轻近十岁,人很爽利,来了之后洗衣做饭打扫什么都干,帮了孙嫦娥很多忙,她和孙嫦娥也很说得来,孙嫦娥希望她能在柳家至少住到玉芳出月子。
  孙妈妈一听,马上就答应了,因为孙爸爸特别喜欢在二闺女家住,觉得在这里哪儿都舒心,再说了,他们两口子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再来更不容易,所以来了就该多住些日子。
  丽芳心里有点不是味儿,却也没说什么。
  她原本也是个温柔又爽利的姑娘,只是遇人不淑,结婚后生生被磋磨成了现在难缠又小气的样子,到了从小亲近的家人面前,她的本性就恢复了一些。
  柳侠不知道父母和大哥大嫂陪个饭还要跟人斗智斗勇,他和小蕤刚刚被柳葳推进了柳茂的房间,吃柳茂提前单独盛出来的几碗精华菜品荟萃。
  一碗红烧肉、粉蒸肉、梅菜扣肉,每一块肉都是层次均匀而分明的五花肉;另一碗是叉烧肉、糖醋里脊,上边放着一层拔丝红薯;还有一碗是酸辣白菜,这个菜桌子上没有,是柳川单独炒了,自己家里人吃的;最后碗是酸辣肚丝汤。
  柳侠和小蕤吃两口就看看外面,随时准备出去帮忙。
  不过今天实在太顺利了,所有的客人都在低头猛吃,任何意外情况都没有发生,如果一定要找一起的话,就是茶壶盖柳宁堃第一次喝可乐,拿着罐子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小雲帮他把拉环拉开的时候,喷了小家伙一脸。
  十几桌菜,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内被横扫一空,所有碗和盘子都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一点。
  按中国人请客的习惯,如果盘子里不剩些,就等于准备的食物不够,客人没吃饱,那主人家就失礼了。
  可今天来做客的人绝对不会有一个人这么想。
  牛坨摸着自己这一辈子第一次鼓起脸的肚皮,对柳川和柳凌说:“哎呀孩儿,您咋能做出来这么好吃哩东西咧?不是京都哩人天天都是这样吃咧吧?”
  柳凌笑着说:“这么麻烦的菜,谁会天天吃?京都人平常也是面条、馍、米饭,随便炒俩菜。”
  牛坨摸着孙子的头用下巴指指柳凌:“看见没,跟您柳川、小凌叔他们学,好好念书,将来去城市,你天天都能吃这么好哩饭。”
  五六孙的黑皮男孩儿涨红了脸,把脑袋扎在牛坨腰上不敢看柳凌和柳川。
  柳川跑了几步,去拿了一个比他的巴掌大一点的小篮子,里面装着花生、瓜子和糖:“给孩儿,回去给您今儿没来哩哥哥姐姐分着吃。”
  柳若虹纠结地看了看那个小篮子,最后决定不吭声。
  那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篮子,篮子芯儿是用几根细藤条扭的麻花,可好看,不过,既然三叔送给牛广原了,那她就让爷爷给自己再编一个更漂亮的好了。
  孩子的满月,不摆酒席就算了,如果摆,除了吃饭,还得有回礼,以前都是人家如果拿八个鸡蛋,再回回去两个,柳钰今天,每家二斤挂面。
  他这回礼,比大部分人上的礼还值钱呢。
  吃罢午饭,按道理客人就该走了,留下时间让主人家收拾摊子,可是今天,很多孩子说什么都不肯走,他们也不哭闹,就是憋着气,大人拽的时候坠着屁股,死活不往前挪。
  家里准备的食物原材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即便有富裕,也不可能再吃一顿晚饭,柳家人看着那些沉默抵抗的孩子,有点为难。
  最后,还是同龄人之间彼此更了解,小萱说:“他们不是还想吃饭咧,他们是老想打咱家哩秋,还想看看俺小叔买哩自行车。”
  柳家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柳魁一挥手:“小雲小雷,领着人去打秋;小萱,去给自行车推过来,你领着他们骑车耍。记着,不能骑到沟边儿上,光能搁这一片骑。”他指了指柳长春家正当院最平坦的部分。
  两个小阎王撒腿往自己家跑:“打秋哩跟俺俩来。”
  小萱和柳小猪、柳花花一起往自行车跟前跑,小萱边跑边吆喝:“谁想骑车儿?都等着啊,我给您排排队,咱轮着,一个人三圈儿,骑了还想骑哩去最后继续排。”
  柳侠揽着柳凌的肩膀:“吔,小萱中啊,平常看着肉,干起活儿还挺有效率哩。”
  柳凌满眼的笑意:“孩儿就是性格好,不好着急,跟咱四哥样,其实可聪明。”
  柳侠羡慕地说:“你现在圆满了,不用结婚,还有了小萱这么好哩孩儿,就剩我最可怜了。”
  柳凌扭头,近距离看着他的脸:“来叫我看看你哪儿可怜,全家都待见你不说,猫儿现在光想反过来给你当瓜瓜养,你不比谁有福?”
  柳侠嘚瑟瑟地笑:“那不一样嘛,猫儿是猫儿,又不是孩儿。”
  柳凌说:“那你就赶紧结婚生个孩儿,然后你还有个猫儿,你还是最有福那个。”
  柳侠“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柳宁堃柳宁堃,你先别排队,来哥哥给你点好东西。”
  柳凌和柳川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两个人看着柳侠进柳茂的房间,提出一箱露露杏仁露和一箱椰风椰汁,放在墙边,对柳宁堃说:“这是哥哥单独给你哩,一会儿您走哩时候,叫您爸爸妈妈给你提走。”
  柳宁堃小朋友小脸红红地点头:“嗯。”
  柳侠说:“你最待见吃啥,哥哥下回回来给你买点。”
  柳宁堃想了想:“嗯,嗯,我要是考一百分,你给我买个奖状吧?”
  柳侠马上对着正在帮小朋友排队的小萱说:“小萱,听听,看人家才三岁,啥志向,你跟您俩孬货哥咋就知吃咧?”
  小萱乐呵呵地笑:“俺仨是吃嘴精嘛。”
  柳侠对上这个小胖子就没脾气,他给柳宁堃许愿,等他上学考了一百分,给他买个最大最漂亮的奖状,然后拉着他让他在队尾排好队,又交待他开始骑车子要慢,不要摔了,才回到柳凌跟前。
  他对着柳凌犟鼻子:“哼,同一个战壕哩战友,说叛变就叛变,太叫我伤心了。”
  柳川笑着摇头:“别胡说八道了,您四哥忙活了一天,都没吃啥东西,过来给我打下手,叫我再做一桌,咱自己家里人喝一杯。”
  柳侠最喜欢自己家的人一起吃团圆饭,马上捋起袖子跟着柳川跑了过去。
  材料都是提前收拾好的,柳长青、柳长春、柳魁、孙嫦娥和秀梅几个人送走了玉芳的娘家人回来,柳川已经把一桌菜搞定了。
  几位长辈都累了,而且他们刚才陪着客人也吃过了,就不上桌,各自回屋休息。
  其他的人,除了还在上边院子里带领小孩子打秋的小雲和小雷,全部上桌——不饿的陪着坐,就是图个热闹。
  柳钰被按在了上座,大家看着他先吃了半碗红烧肉和两个馒头,开始轮番敬他酒。
  柳钰是真高兴,喝完大家敬的酒,又自己主动要求喝了三杯,他们这一支的人好像对酒精免疫,怎么喝都看不出来,就是太多了之后,话稍微有点多。
  柳钰回忆完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学生时代,又回忆刚开始打算自己办厂时的忐忑不安和得到家人全力支持的感动和快乐,然后夸玉芳贤惠,夸自己命好,最后傻笑着看着柳凌:“小凌,前头那些事我都可高兴可高兴,可是,你知我最高兴哩是啥不知?”
  柳凌点头:“知。”
  柳钰惊讶:“知?那你说,是啥?”
  柳凌说:“俺四嫂您俩生哩孩儿,一个比一个好。”
  柳钰又吃了一块粉蒸肉,嘿嘿笑:“就是,然后,我给你哩小萱,也就是最好哩,你到老了,就有人孝顺你了。”
  小莘说:“四叔,你跟俺五叔这么好,你咋不说说叫他结婚,还帮他叫他不结婚咧?”
  柳钰灌了一大口雪碧:“结婚?那你说说,你见过能配得上您五叔哩妮儿没?”
  小莘想了一会儿:“现在还没。”
  柳钰笑:“不是现在,永远都没,都没妮儿能配上,我咋劝您五叔结婚?找个不待见哩,然后成天生气?”
  小莘摇头:“那还是拉倒吧,结婚是叫幸福哩,结了就生气,那谁结啊!”
  萌萌说:“我以后也当独身主义者。”
  一群人一齐对着她喊:“不准胡说。”
  萌萌噘嘴:“为啥?我也觉得结婚不美嘛,咱家多美。”
  小蕤说:“你觉得咱家美,那你长大了就招(招婿)吧,那就不用去别人家了。”
  萌萌还是不高兴:“我才不,招又不是咱家哩人。”
  ~
  柳川用筷子敲了萌萌的脑袋两下:“小孩儿家瞎胡想,当心长皱纹,成个小老婆(未老先衰成老太太的意思 )。”
  萌萌看柳茂:“爸~~”
  柳茂温和地笑着说:“你不想结就不结,爸爸不逼你,你待见就中。”
  萌萌得意地看着众人:“还是俺爸爸最好。”
  柳若虹马上发表不同意见:“俺妈妈最好,俺爸爸第一好。”她扭头问小萱,“是不是哥?”
  小萱点头:“就是。”可是他马上又纠结了,“可是,咱二伯也可好啊,还有俺爸爸,还有,大伯、三伯、小叔……”
  小家伙最后十分纠结地发现,他根本就比较不出家里哪个人不好。
  柳凌用手拢着他的脑袋转了个圈儿:“孩儿,这不用比较,咱家哩人都可好。”
  小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参与这样不需要任何思考的话题了。
  帮忙的人多,看着一院子的东西,不到两个钟头就被收拾干净了,除了那两个还在慢慢燃烧的土灶,其他的东西都回到了原位。
  秀梅在灶上坐了一大锅大米红枣稀饭,他们这一顿就顶晚饭了。
  晓慧觉得灶里的火白烧着太可惜,柳葳和小蕤就去端了一盆红薯埋进了碳灰里,一个小时后出来,红薯软嫩香甜。
  一大家人从四点吃到快七点,感觉冷了,就转移到了堂屋。
  柳侠占据了一个炕角,靠在被子上喷得云天雾地,中间还和柳葳的观点发生冲突,两个人最后上演了全武行,差点把炕桌给蹬下去,还是孙家妈妈过来笑着说玉芳睡着了,他们两个才被大家给拉开,然后俩人挤在一起,继续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地辩论。
  柳侠说着话,忽然发现自己变小了,变回了他十岁的时候。
  外面下着雪,父母和大哥大嫂他们在二叔家的堂屋炕上坐着,十岁的自己在炕角剥一个煮鸡蛋,可那鸡蛋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难剥,每次只能剥想指甲大一块壳,还总把蛋清给带起来。
  他有点烦躁,伸手就把鸡蛋给丢了出去,大哥正好接着,然后三下两下就把鸡蛋剥得白生生的。
  柳侠正准备把使劲咬一口鸡蛋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孩子微弱的哭声,他扔了鸡蛋跳下炕就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孩儿出来了孩儿出来了,伯,妈,大哥大嫂,猫儿生出来了。”
  然后,他又坐回了炕角,抱着小小一只的猫儿,一点一点喂他吃鸡蛋,猫儿非常乖,吃一口,嚼巴嚼巴咽了,然后抬起小脸儿看他,他就再喂一口。
  柳侠高兴地在猫儿的脸色亲了一口:“真乖。”
  猫儿冲他咧嘴笑,只有下边有两颗小牙。
  柳侠正想夸他可爱,却发现猫儿不知怎么躺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正含着他的咪咪吃。
  柳侠觉得小肚子一阵发紧,却不舍得把猫儿推开,他正纠结的时候,再一低头,发现……猫儿突然变大了,变成了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俊逸少年,可是,他还是在吃柳侠的咪咪,还吃的特别专注,而柳侠赫然发现,自己,自己居然是……光着的……
  “啊——臭猫,不敢吃……”柳侠大喊起来。
  ……
  堂屋静悄悄的,挂在墙上的煤油灯的火焰在轻轻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