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凤对着白胖男人尖声叫骂:“林建庚,你鳖儿血口喷人,俺哥没搁这儿,楚凤河您俩孬孙货就想合伙欺负我。”
“谁血口喷人谁知,”林建庚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腔调,甚至还笑了笑:“我就是每个月月底给您公司做个账,报个税,平常根本就不沾您哩事儿,更没碰过除了我自己哩工资跟年终奖金以外哩一分钱,公安局调查我都没事,你叫人找着了,就狗急跳墙给我拉扯出来背黑锅,胡永凤,你,还有您男人,都跟您哥一样是他妈哩王八蛋。”
胡永凤想打断林建庚,被身边的男人瞪眼威胁:“闭上你那臭嘴,少膈应人。”
林建庚继续稳稳当当说自己的:“荣泽干建筑哩谁不知,楚经理人厚道实在,踏踏实实给您哥拉了十来年套,您哥最后却这样坑人家。
你好歹也算是个女人,不但不觉得过意不去,居然还嫌给人家坑哩不够狠,您两口偷偷做哩锅也往人家身上讹,您一家还算人吗?”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妈了逼你胡说……”胡永凤开始撒泼,如果不是人站的太挤,她肯定会扑过去咬林建庚几口。
“人家都是胡说,就你满嘴喷粪说哩是实话对吧?” 人群里一个女人挖苦胡永凤。
“妈了逼将不是叫你先说了了吗?这儿你插啥jb嘴咧?”一个男人冲着胡永凤骂了起来,是那个年轻的大个子。
胡永凤满脸狰狞,但却不敢再叫。
楚凤河接着说:“胡永凤,咱啥都不说了,我就你问你几个事儿,你能答上来,并且旁边这么些人都觉得你答哩有道理,你说哩那些钱我就都认下来。”
胡永凤哼了哼鼻子,不说话。
楚凤河开始说:“你说是我叫你卖通达小区哩房,也是我委托你收钱哩,你每天收哩钱也都交给我了,所以那些收款凭证上都写我哩名儿,对吧?”
胡永凤说:“对,就是你叫我收哩,名儿也是咱俩商量好才写你哩。”
林建庚看着胡永凤:“呵呵,这瞎话编哩……”
楚凤河说:“胡永凤,你是出纳,专管钱;我搁工地上,专管盖房;
咱公司里人,包括我,介绍个人买房,钱都得交给你;
现在,你说你打的写着我名字的收条收的钱,最后钱都交给了我,那意思就是:
你这个出纳每天搁鑫源小区这儿收了钱,再跑到火车站把钱交给我,那然后咧?
呵呵,是不是我再拿着你将交给我哩钱,反手再交给你?还是我等着,等你跑回到鑫源小区,我再撵过来把钱再交给你?”
楚凤河话音没落,讨债的人就都骂了起来:
“妈了个逼胡永凤,你当俺都是傻子呀?你是出纳,你卖您家哩房子把钱交给个领工哩干啥?”
“这鳖儿女哩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娘了个逼你嘴可真会说,哄得叫俺都相信应该签楚凤河哩名儿,当时你就是打着算盘想耍赖哩吧?”
“还说给俺挑最好哩楼层,呸,你个不要脸哩赖渣。”
……
楚小河忽然说:“夜儿公安局来找俺哥,说告俺哥收了房钱哩人都快二十个了,不过人家叫俺哥随手写了个自己哩名儿……”
小河还没说完,就有几个人伸手去拉扯胡永凤:“胡永凤,妈逼你到底收了多少家哩钱?”
“胡永凤,操您娘你将不是给俺说你就收了俺几个哩钱,你会想法叫楚凤河给钱退给俺吗?”
……
准备吃晚饭时,柳侠接到柳凌的电话,胡永凤被抓起来了,根据目前已经报案的人手里的收款凭证,公安局估计胡永凤夫妇手里应该有八十万左右。
八十万和八百万比起来确实不多,但是,对于那些交了房钱和高息集资款的每一个个体来说,却增加了无限的希望。
谁都觉得有希望把自己的钱先从这八十万里拿出来,毕竟,大部分人的集资额都只是在一万到五万之间。
还有一个对转移集中在楚凤河身上的注意力更有利的情况:胡永凤的丈夫找不到了,而公安局调查的情况,在讨债人找到他们老家之前几个小时,还有人见过这个男人。
这个情况从侧面证实,胡永凤两口子手里真的有钱,要不他们用不着躲。
柳侠接完电话回到厨房,发现王德邻来了,祁越也带着祁含嫣过来遛食儿。
程新庭做饭习惯多一些,匀出个王德邻的没问题,于是几个人边吃饭边说话。
柳侠走之前和王德邻提了两句楚凤河的事,程新庭对这事也很关注,几个人的话就围绕着这件事说起来。
程新庭建议,如果凤河的身体能自由行动了,干脆也一跑了事,要不八百万压身上,以后的人生简直死路一条。
王德邻说,虽然楚凤河只是经手人,法人是胡永顺,但楚凤河也很难全身而退,在中国就是这样,当事人跑了,总得有个人当替罪羊来平息民怨。
祁越则让柳侠提醒柳凌和柳川注意,有些人是拿出全部的家底去集资的,更有甚者可能还有借了亲戚朋友的钱去吃高息,这两种人都有走极端的可能,他们如果找不到当事人,很可能会拿他们身边的人发泄。
祁越这话是针对柳川和柳凌打算把楚凤河偷偷转移出医院这事说的,他知道有这类的先例。
一个集资人在亲戚朋友中间牵头凑了几十万,被席卷一空要账无门后,觉得无法面对亲戚朋友,当事人的家人又都躲起来了,这人就拿刀捅了经常和当事人一起吃饭的朋友和孩子,然后自杀。
柳侠听完后背一寒:“靠,不会这么疯狂吧?是他们自己贪小便宜吃高息,杀人朋友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他说还是马上就跑回书房去给柳凌和柳川打电话了,一遍又一遍交待让他们一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柳侠打完了电话依然不放心。
他决定明天和猫儿通了电话后,再回家一趟。
杨局长那里有一条山区公路的工程,但最近几天签不了,即便签了开工也要到八月底以后。
最近天气太热,柳侠已经强制性地要求卜鸣他们休息,万建业、浩宁他们昨天晚上就都坐火车回中原了。
王德邻、祁越、程新庭一致同意柳川和柳凌当前无论如何不能出钱救急的决定,他们都知道,现在拿钱出来,无异于自杀,只要有一个人拿到钱的消息漏出去,那他们便永无宁日。
第342章 荣泽的早晨
凌晨四点半,荣泽市人民医院骨科病房。
燥热的空气经过一个黑夜的沉淀终于稍稍清凉了一点,热得整夜辗转反侧的病人终于能睡一会儿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从各个病房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护士站而来,值班的小护士从桌子上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哪张床?咋啦?”
“我不是病号,我问一下,16床咋没人了咧?”
“出院了,”小护士捂着嘴打呵欠。
“出院了?”个头儿有点过于高的男人瞪着眼,“啥时候?俺夜儿黑快十二点才走,他还搁这儿咧。”
“大概两点吧,”小护士举着胳膊伸懒腰,伸了半截可能觉得不合适硬生生又收回了姿势,“十二点多又来了俩讨债哩,可厉害,一看见楚凤河就想打,我跟朱大夫劝了两句,光想连俺俩都一起打。
六病房另外那俩病号也烦了,人家现在天天都没法休息,非要让俺给楚凤河换病房,俺没法,给值班领导打电话,领导过来叫他们转院走了。”
“半夜转院?”男人不相信。
“医院还分半夜不半夜吗?”小护士翻了个白眼,“您就是十冬腊月凌晨三点受伤了医院不照样得给您治?”
男人愣了几秒钟,扭头走了。
走出大概五六米,又回头问:“您知不知他转到哪个医院了?”
“不知,”小护士不耐烦地说,“他只要不搁俺这儿烦人,俺管他转到哪儿咧。”
男人又疑惑地看了看第六病室,才转身走了。
小护士吐了下舌尖:“又哄走一个。”
泽河路君禹诊所。
王君禹手略微加力,按在白色的纱布上,轻声说:“对,就这样,就这样,慢一点……对……好,好了。”
楚小河放开楚凤河的脚,把床尾放着盆热水的椅子挪开一点。
柳凌慢慢抽出手,直起身:“凤河,试试看哪儿不得劲,我再帮你挪。”
楚凤河虚弱地笑了下:“没,再没这么舒服了。”
王君禹说:“仔细感觉一下,有没有觉得疼?”
楚凤河说:“一点都不疼。”
王君禹点点头:“那就好,没事了,最多再有两天,你就敢起来慢慢走动了,只要能起来,褥疮很快就会好。”
楚凤河太瘦,骨折又必须睡硬板床,还不能翻身,位于顶层的骨科病房又太热,几天时间,虽然楚小河非常用心地护理,每天都用温水给凤河擦好几遍,刚才把他搬起来的时候,凤河的骶尾处仍然发现了一小片红色的溃烂。
王君禹说那叫褥疮,长时间卧床的病人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不过,凤河的骨折不严重,没有伤到脏器,一周后就可以起床活动,用心护理,那点褥疮很快就会好。
站在门口的一个人说:“好了哈,那,俺走吧?”
是马小军,他身后还站了两个年轻人。
柳凌走过去:“小军哥,谢辉,马英,今儿这事真谢谢您啊。”
马小军亲热地拍拍柳凌:“兄弟,说啥咧?我跟川哥哩交情,还用说谢嘛。”
那俩年轻人也笑嘻嘻地说:“就是,川哥跟小军哥那关系,这点事算啥。”
这两个就是半夜一点凶神恶煞去找楚凤河讨债的人。
已经四点多了,这里离人民医院只有百十米的距离,再晚出门如果被讨债的人碰到就坏事了,柳凌送马小军和谢辉、马英离开。
马小军趴门口对楚凤河说:“兄弟,俺走了,好好养着,有空还来看你哦。”
楚凤河笑笑:“嗯。”便没有话了。
他在干活上心思玲珑,平时和人打交道即便说不上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却也不至于笨拙木讷,却唯独在遇到对自己温情以待的人时,就成了拙于言辞的闷嘴葫芦。
也许,这是他的经历使然,所以没有在应该的年纪对关爱这种美好的感情形成正常反应的缘故吧。
狭窄的房间里干净凉爽,空调室内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这是昨天中午王君禹才买来安上的。
楚凤河本应该是困乏极了,但他却没有睡,而是一直带着一点点笑意看着柳凌和王君禹。
柳凌说:“凤河,我也得走了,你跟小河就安心住到这儿,每天哩菜花云会送过来,有啥事给三哥打电话。”
楚凤河点点头:“你快走吧,折腾你这么多天,小萱跟俺叔俺婶儿他们该想你了。”
王君禹说:“走吧小凌,这有我呢。”
柳凌对王君禹点点头,又拍了拍小河的肩:“别老担心,都会过去。”说完转身离开。
清晨四点半的中原小城阒无人声,街上氤氲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
柳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看了会儿灰色的天空,然后才沿着泽河路向西走去。
路灯把影子拉长又变短,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