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媚,你说阿娖是不是真的死在鳞台猎谷?”闻娴问道,“先前离开时,七皇子是一个人登车的,没见到阿娖的身影。”
“我也不知。”闻媚淡淡地道,明显不想多说。
闻娴眼睛转了转,继续道:“阿娖也真可怜,才刚成亲,就死在鳞台猎谷,她不该去的。我听说孙家为了给宁氏赔罪,已处置孙弘茂,连九公主也被潜鳞卫看管起来……”
闻媚皱眉,硬声道:“你难道没听七皇子说,阿娖只是和他失散罢了?如此多嘴作甚?”
闻娴被她呵斥得脸皮一僵,然后呵呵地笑了,阴阳怪气地说:“我这不是关心阿娖嘛?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对了,听说那尹姓师兄弟来自某个神秘的门派,他们这次来东陵,是为门派挑选弟子的,三皇子正是被他们挑中的弟子之一,昨晚已经和他们离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归来,你们还有婚约呢……”
闻媚听而不闻,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却想着昨晚的事。
昨晚半夜,她收到宁哲洲的传音,约她到鳞台山附近的一处小树林里相见。
闻媚自然去了。
月色中的小树林并不黑暗,月光洒在那英俊的男子身上,为他蒙上一层月纱,眉眼轮廓仿佛都柔和几分。
两人虽是未婚夫妻,但因年龄相差十岁,修为也不同等,彼此见面不多,十分陌生。
宁哲洲此次约她出来,是商议解除婚约的。
闻媚在知道宁哲洲是圣武殿寻找的天选之子时,便已有预感,此时听他提出,她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很自然地接受了。
宁哲洲眼里多了几分歉意,他道:“我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方能归来,将来或许无法……这桩婚事是长辈们为我们定下的,然我不意因自己原因耽搁闻四小姐。若将来能再见,彼此有心,可再蒂结双修盟约。”
闻媚有些诧异,她理解宁哲洲解除婚约的想法,前途未卜,这婚约可有可无,无须再续。却没想到他还有补充,听起来倒像是一种补尝。
莫不是他觉得在妖修洞府时,因他没有及时救她,害她差点丧命,所以心怀愧疚?
不过闻媚觉得他多心了。
虽说他们有婚约,可又没相处过,哪有什么感情?况且,在经历过几次生死,她已经明白,比起依靠男人,她更愿意走一条无拘无束的强者之路,向往外面更广阔的空间。
他有他的天选之路,她有自己的强者之路。
后来,两人非常友好谐地解除了婚约,并交还定婚信物。
解除婚约后,宁哲洲便随尹氏师兄弟连夜离开东陵。
第32章
灵玉花盆雕琢好后,闻翘搬了个家,家从白玉变成灵玉雕的。
妖兽车一路疾行,不同于来时一路昏昏沉沉,闻翘现在十分精神,作为一株小苗苗,她觉得自己好像并不需要睡觉,每天仍是精精神神的,抖抖叶子,又是一株好苗。
闻翘觉得,这或许和宁遇洲每日三餐喂她的灵药液有关,吃得太好,休不休息好像也没什么。
正这么想着,就见她家夫君又开始每日惯例养苗浇水,一日三餐绝对不能少,正如以前她是人形时,他一日三餐地投喂她。
喝完灵药液,闻翘抖抖叶子,蹭蹭宁遇洲的手,想和他聊天。
宁遇洲脾气很好,很是纵容地问:“你想聊什么?”
小苗苗的叶子狂蹭他的手指几下。
唇线漂亮的嘴唇微弯,宁遇洲笑道:“你想聊我的事?”
小苗苗的叶子上下晃了晃,像个人类一样点头。自从上次听到成昊帝随口提了一句,闻翘对她家夫君以前的事格外好奇,虽然有些羞赧,但能了解一些宁遇洲以前的事,她还是开心的。
宁遇洲抱着灵玉花盆,随手抛了一颗灵丹给那只蹭过来的妖兔,长袖一甩,将它拂远一些。
他们夫妻俩聊天,这只兔砸蹭过来是咋回事?
宁遇洲就是这么小气。
妖兔不以为意,有灵丹吃就好,乖巧地窝在角落里,时不时地瞅着那株小苗苗。
“……我虽不能修炼,不过对丹符器阵等辅修之技颇感兴趣,加上我觉醒的血脉传承中有一份较为完整的传承,丹符器阵皆涉猎,便将之整理一些,交给宁氏去安排。后来父亲他们发现我对这些辅修之法颇有悟性,虽说无法操作,却也自有领悟,便让我去指点家族中的炼丹师和阵符师……”
不能修炼不代表他不懂修炼,与之相反,他自幼极为聪慧,领悟力也高,还有血脉里的传承,纵使他没有动过手,指点那些炼丹师和阵符师也是轻而易举。
这些年,宁氏的炼丹师和符箓师都是他指点修炼的。
闻翘想起他们在鳞台猎谷历练,潜鳞卫们御敌时,符箓不要钱一样往外撒,各种灵丹更是无数,准备得颇为充分,终于明白过来。
当时还以为宁氏底蕴丰厚,方才由得他如此败家,哪知这些分明就是他指点人炼制出来的,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自然不将之当回事。
如此,闻翘也明白为何宁氏如此重视他。
能不重视吗?一个拥有完整的血脉传承的宁遇洲,是再多的天才弟子都替代不了的存在。也莫怪宁氏对他如此保护,不惜派一队潜鳞卫随身保护,宁瑶珠再嫉妒他也枉然。
可怜那些不知情的人,都觉得是成昊帝糊涂,方才会护着一个废材。
神异血脉到底事关重大,宁氏中能知道真相的人极少,也唯有成昊帝和几个宁氏长老,其他人一概被瞒着,不透露丝毫。
直到宁遇洲强大到无人能觊觎他的血脉力量之前,都不会让人知道他在宁氏中扮演的角色。
接着闻翘又问她父亲的事,为何成昊帝说为了保护她,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闻家。
宁遇洲摸摸她的叶子,微微沉吟,说道:“其实,闻伯青夫妻之死并非是因为妖兽暴动,另有蹊跷,你之所以会中火毒,也是当时留下的。若非因你中了火毒,只怕那幕后之人也不会任你活下来,父亲生怕害死闻伯青夫妻的幕后指使者不放过你,不敢明目张胆地庇护你,只能将你留在闻家……”
闻翘听得叶子都炸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父母是死于妖兽暴动,据说当时她娘遇到一只火系妖兽,不仅导致她早产,同时那火系妖兽伤到刚出生的她,方才会在她体内留下火毒,害得她从小身体就病恹恹的,是个早夭的命。
现在宁遇洲却告诉她,父母之死另有隐情,她体内的火毒也是人为刻意害的。
害了她的人估计觉得身中火毒的她活不过二十,方才允许她痛苦地活下来。
宁遇洲忙抚了抚那炸起的小叶片,柔声道:“阿娖莫要激动,如今我们已成亲,你父母也是我父母,岳父岳母的仇,我以后会为他们报的,你且放宽心。”
闻翘整株苗苗仍是有些恹恹的。
宁遇洲见状,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是不愿让你太早知道真相,我们如今的实力太弱,纵使查清楚当年的仇恨,现下也无法去报。”
闻翘知道他说得对,要不是成昊帝以为她不在,说漏了嘴,不知何时她才能得知真相。
宁遇洲决定还是转移话题吧,实在不愿意见小苗苗变得无精打采,“你出生之时,我见过你,当时也是我提议同你定下婚约的。”
闻翘愣了下,叶子迟疑地朝他歪了歪。
她出生时,他才几岁啊?就擅自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是不是草率了点?
宁遇洲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笑道:“我生来便能记事,比之寻常的孩子要早熟,四岁之时,我已经明事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闻伯青夫妻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也生得颇为可爱,而且我见你时,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自然想将你定下来,以免后悔。”
如此,也算是安慰闻伯青夫妻的心,让他们不必挂怀唯一的女儿。
闻翘……闻翘整株苗苗又要变红。
“以前我不知为何会对你莫名有亲切感,如今知道倒是明白了。”说着,宁遇洲将手按放在心口,这里有她的一滴精血,仿佛将她整个人放在心头。
按理说,没有人的精血能无缘无故跑到另一个人身上,除非那人主动攫取,与之签下血契。然而当时那滴精血却没有任何阻碍,直接进入他体内,并帮助他冲破体内的封禁,仿佛他们天生便彼此契合。
这便是宁遇洲感觉闻翘亲近的原因。
他们都拥有神异血脉,只是一个已经觉醒,一个处于沉睡状态,但也能让他们彼此生出好感。虽然他现在仍不清楚闻翘继承的神异血脉是哪种,却能感觉到,两人的神异血脉曾经定是十分契合的,方才能让他们在这万千世界里,冥冥之中走到一起。
闻翘听得一脸懵。
正懵着中,旁边已经啃完灵丹的妖兔见宁遇洲没注意,一跃而起,趁机舔了闻翘一口。
闻翘木了一下,她又被小兔砸舔了。
宁遇洲回过神,看到这一幕,温和的眸子滑过冷光,毫不留情地将妖兔丢出妖兽车外。
闻翘:“……”
宁遇洲道:“不用担心,它丢不了的。”
果然,半个时辰后,一只小兔砸拱开窗口爬进来,淡定地去找宁遇洲要灵丹吃,不给吃就舔小苗苗解馋。
幸好宁遇洲不知道妖兔守着闻翘的那几天不知道舔了她多少次,否则一定不会将它带出鳞台猎谷。
——
五天后,他们回到东陵国的皇城。
妖兽车一路穿过皇城的街道,驶进七皇子府。
府里得到消息的下人们都出来迎接主人归来,怜月夹在七皇子府的侍女群中,伸长脖子张望,希望能在第一眼看到她家小姐。
率先走下来的是抱着一个灵玉盆的七皇子宁遇洲。
接着是一只小兔砸。
怜月努力伸着脖子往妖兽车看,然而不管她怎么看,除了七皇子和那只小兔砸外,没见到第二个人。
怜月差点哭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翘看到她家贴心的小丫头时,还挺高兴的,但看到怜月瞬间通红的眼睛却强忍着不哭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赶紧晃晃叶子提醒宁遇洲。
宁遇洲抚了抚她的叶子,朝人群中的怜月道:“这是阿娖养的兔子,你带它过来。”
怜月忍着泪意,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抱起地上那只可爱的小兔砸,跟在他身后。
妖兔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淡定地窝在怜月发育不良的胸口上。
回到休息的厢房,宁遇洲让人下去,只留怜月。
他先是将灵玉盆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又将窗口那盆驻颜花搬过来,和灵玉盆放到一起。
没有闻翘用灵力催生,这一个多月来,驻颜花生长速度极为缓慢,甚至因为周围的灵气稀薄,精神也不太好。
闻翘看到驻颜花,精神一振。
“殿下,我家小姐呢?”怜月怯生生地问,一脸害怕的模样,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宁遇洲道:“阿娖如今不在东陵,待过段日子,我自会去找她。”
怜月呆了呆,迟疑地问:“那、那小姐在哪里呢?”
“不必忧心,阿娖无事。以后你便住在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管事,不必拘束。”宁遇洲温和地说,“待阿娖好了,她自会回来看你。”
怜月愣愣地看他,愣愣地点头,然后愣愣地下去了。
怜月走后,宁遇洲对闻翘道:“你这小丫鬟虽忠心,但她只是凡人,你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
闻翘明白他的意思,对于他的决定,她也是理解的,怜月知道越少,越是安全。
虽说怜月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但却是最关心她的人,比之亲人不为过,她会让怜月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让她一生顺遂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