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77216种颜色?这么多?”我对这学术语言向来听不懂,刚听了个开头就脑袋空空了。
阿修见我一脸茫然,他就说道:“总之,颜色有很多种,人眼一共约能区分一千万种颜色,不过这只是一个估计,没有标准答案。因为每个人眼的构造不同,每个人看到的颜色亦有少许不同,所以对颜色的区分是相当主观的。假如一个人的一种或多种锥状细胞不能正常对入射的光反应,那么这个人能够区别的颜色就比较少,这样的人被称为色弱……”
“好啦,好啦,我听懂了,就是说颜色不止七种,要对应那些字母绰绰有余!”我赶紧求饶。
唐紫月仍在一旁转换密码,写了好几张纸后,她就说:“不是日语,也是不是意大利语、希腊语、俄语,现在只剩英语了。”
“那就好,我对日语、意大利语、希腊语、俄语都不懂,英语勉强能看明白。”阿修憨笑道。
“英语?”我愕然,“唐二爷既懂密码又懂英语,他以前在哪儿念的书?不会是什么退休的间谍吧?”
经过最后一番密码转换,唐紫月和阿修终于把同心圆彩色密码翻译了出来,那上面一共有21个同心圆,但没有21种颜色,因为有的是重复的。我屏住呼吸,又等了一分多钟,唐紫月才把写出的密码递给我,上面写了21个字母,组成了一句话——meet meat the crossing site。
“这……唐二爷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叫你去渡场见他?”阿修奇道。
crossing site就是渡场的意思,现在的渡场文件都有这个英文单词,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可我就住在渡场,唐二爷生前留下这组密码,是不是太多余了?何况唐二爷已经死了,我和他在渡场要怎么见面?总不能请个茅山道士招魂吧?唐紫月和我一样想不通,而接下来要讨论更多的事,阿修不方便在场,于是她就把人支走了。
阁楼里只剩下我和唐紫月时,我就问:“你说,唐二爷指的渡场会不会是老渡场,就是上回挖出日志的那个?”
“有可能,我也是那么想的。”唐紫月拿着密码说。
“金乐乐给我们发过短信,叫我们去那里逮人,那个人可能是被她勒索的人。他们两个人应该都读出了唐二爷的密码,那他们是不是去见过唐二爷了?”我疑问。
“唐二爷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们怎么见啊?再说了,约别的地方不行吗,干吗非得在老渡场?那里多难找。依我看,唐二爷的意思是说,那里有他要藏起来的秘密,想叫你过去看看。”唐紫月分析道。
“你是说那本日志吗?”我问。
“当然不是了。”唐紫月轻声道,“我们自从那晚离开老渡场,再也没有回去过。要不要找个时间再去一次?”
“去那里找什么啊?”我耸了耸肩,无奈地答道,“老渡场阴森森的,我看没什么好东西,有的话也早就被人挖走了。”
“但唐二爷生前给你留下这封信,他肯定考虑过那些因素,也知道自己会死。我想,唐二爷话里有话,东西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偷走的,我们还是去一趟吧?”
我看了看阁楼的窗外,琢磨着现在天黑了,再去渡场实在危险。即使没有坏人埋伏,总有毒蛇野兽出没,还是白天去老渡场比较安全。唐紫月对此没有意见,这事拖到现在才弄清楚,也不急于一时。
密码解开了,唐紫月就问我,最近还有古怪的事情发生吗?今天刚发生骨灰罐事件,我一股脑儿地把那事说出来,唐紫月眼珠子一转就问我,这些事不是金乐乐干的吗?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金乐乐可能有机会把罐子换过位置,可草花蛇肯定不是她塞进罐子里的。因为罐子不通气,那条蛇最多能熬过一天,后来蛇猛地撞击罐身,肯定就是受不了禁闭的感觉了。
“不是金乐乐,那还有谁?渡场就这么几个人。”唐紫月费解地问。
“不一定是渡场的人,也可能是外面的人。”我边说边把那封彩色密码收起来,然后道,“金乐乐是渡场勤务,除了胡队长,就属她和外面的人熟悉了。”
“这种事不太好找帮手,肯定要找绝对信得过的人吧?”唐紫月怀疑地问。
我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话说得没错,金乐乐干的事见不得人,她要找就得找能百分之百信赖的人。说起来,金乐乐和渡场的人都合不来,韩嫂和她也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因为金乐乐有时想给自己加菜,所以偶尔会去帮忙下厨。我们猜来猜去,没个标准答案,于是就商量明天中午去老渡场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新的线索。
唐紫月一走,我就没心思待在图书馆里,跟着就走出了彝山师院。这一晚,风平浪静,没人捣乱,我开始觉得就此结束或许是件好事。反正锁都换了,金乐乐也进医院躺着了,秘密曝光与否,对我都没有任何伤害。我一路作思想挣扎,穿过了樟树林,回到渡场后又觉得不该这么快放弃,毕竟唐二爷是替我受死的。
彝山镇越来越热,除了贾瞎子,大家晚上不再关着门,任由江风吹进宿舍里,带走夏日里的酷暑。我一进院子就注意到苗姐还在办公室里,然后心说她真是勤快,这么晚还不回家,老公不着急吗?岳鸣飞的房间没开灯,想必为了庆祝大劫已过,又去寻花问柳了。我最近动脑太多,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于是打算冲个澡就去休息。可贾瞎子忽然打开门,拎了个桶就走去澡房那边,捷足先登了。
我叹了一声,不去与贾瞎子争先后,再等一会儿又不会死人。奇怪的是,贾瞎子走出去时,我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很浓的药味。以前,贾瞎子给眼睛上药,防止眼组织坏死,那种药几乎没有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给他换了另一种药。
我正要开门进房间,贾瞎子就忽然折回来,问我:“是黄丁意吗?”
我停住手上的动作,答道:“是我,怎么了?”
“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有一天晚上去洗澡,金乐乐把一个dv机给我,叫我先帮忙保管。你能不能帮我交给金乐乐的父母,上次他们来,我忘记说了。”贾瞎子放下水桶,摸黑走进没开灯的房间,拿出了一个dv机。
我疑神疑鬼地接过dv机,问道:“金乐乐叫你保管?为什么?”
“她没说,我也没问。”贾瞎子说着说着就拎起水桶,“你记得把东西交给金乐乐的父母就好。我眼睛不方便,找他们不合适,还是你去吧。”
夜色中,我拿着dv机,心潮澎湃,这可能是金乐乐留下的重要线索!因为贾瞎子看不见,无法窥探隐私,所以金乐乐才那么放心把dv机交给他。顿时,我激动地打开宿舍,关上门后连灯都没有打开,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就打开了dv机。在打开dv机之前,我一下子想了很多,也许金乐乐把凶手录下来了,或者她窥探到某人惊人的隐私,想以此威胁。
dv机被打开后,显示里面只有一条录像,于是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它。只看了一分钟,我就毛骨悚然地深吸了一口气,惊恐在心里道:“我的天啊!这……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在打开录像的那一瞬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也许是凶手对金乐乐行凶的画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是金乐乐在出事前交给贾瞎子的,绝不可能与凶手有关。我坐在床头,身处黑暗之中,屏幕的荧光一闪,录像就被打开了。
一开始,录像是金乐乐的自拍,她在录像里娇滴滴地说,这dv机是刚买的,准备录一段影像送给男朋友当生日礼物。话没说完,金乐乐就开始脱衣服,露出火辣辣的黑色内衣。我见到这个画面,想要关掉录像,这时候金乐乐听到屋外有动静,她又把衣服穿了回去。录像画面跟着晃动了好一会儿,应该是金乐乐拿起dv机走到了窗户外。
窗帘被撩起一条缝后,录像里就出现了我难以置信的画面——夜色中,唐二爷浑身湿漉漉地摸进自己的房间里!这画面很模糊,我起初还在骗自己,也许金乐乐录到的是几个月前的事,可唐二爷穿的就是他的尸体被发现时的那身衣服!我一身寒毛直竖,按了暂停,没敢继续看下去。4月27日那天,唐二爷在彝山水库捞尸,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一直站在水库边上,他分身乏术,如何乘人不备回到彝山渡场?
我稍作冷静,取消了暂停,继续播放录像。金乐乐偷拍到唐二爷了,她就将门打开,悄悄地来到了唐二爷的门外。渡场宿舍的门都是木门,年月已久,粗大的缝隙就满布门上。金乐乐拿着dv机对着门缝,唐二爷正背对着镜头,着急在床上整理一些东西,把它们放进一个纸盒里,并没有发现被人偷拍了。
与此同时,唐二爷拿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边打边整理东西:“是余雨雨吗?事情出问题了,陈十万已经死了。我现在把东西都放进一个盒子里,你快点过来龋一定要藏好,不要搞丢了!”
这时候,唐二爷警觉地转了个身,金乐乐立刻从门边闪开,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录像到了这里就中断了。我捧着dv机,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中,蚊子萦绕在荧光亮着的屏幕边上也无动于衷。如果没看完录像,我可以牵强地解释,唐二爷被拍到的是4月27日或28日前的事,但唐二爷打了一个电话给大学生余雨雨,这就完全确定录像发生的日子正是4月28日。
前段时间,岳鸣飞用不光彩的手段查了唐二爷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机主姓名是胡嘉桁,而不是唐二爷。更甚,在唐二爷的通话记录里,他曾多次给陈十万打过电话,在4月28日那晚还给余雨雨打了一通电话,时间大约有10分钟。那时候,我以为通话记录有错,或者是唐二爷的手机被人偷走了,有人冒充他给余雨雨打电话。现在我看了录像,一切推断都要重新来过了,因为余雨雨知道4月28日那晚,唐二爷还没死,所以她才接电话长达10分钟之久。
想了想,我就在心里分析:“唐二爷下水捞尸是27日,当天下午人不见了,我们捞了一天都没找到他。到了28日,第一任渡场场长洪克的尸体忽然漂到水面上,渔民张大户通风报信,我们以为是唐二爷,于是又去捞尸,那晚唐二爷的尸体就在渡场被发现了。假设唐二爷28日还活着,并打了一通电话给余雨雨,那他就不可能是在水库溺死的。余雨雨接了电话,第二天被人发现沉尸江中。那晚,我和唐紫月从老渡场回来,半路上曾撞见有人从江里爬出来,跑进彝山师院里。难道,余雨雨的死也和唐二爷有关,因为那晚她拿到了唐二爷交给她的那个盒子?”
蚊子越来越多,我这时才把dv机关掉,起身点了一盘蚊香,然后躺在床上继续思考。金乐乐得到这么重要的线索,居然保密,如果一早交给秦望,或许她就不用躺在医院里了。不过,金乐乐可能和我想得一样,唐二爷应该在水库那边,他如何回到渡场呢?如果不能将这件矛盾的事情解释清楚,秦望一定认为金乐乐拿警方寻开心。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睡着。苗姐重新回到渡场,看不惯我们的懒惰,早早就来敲门,催我们去江边捞垃圾。我的头重得跟铅球一样,好不容易爬起床,苗姐就扔给我一个捞网,吩咐我去把江边的垃圾捞上岸。胡队长看我一脸困惑,他就笑说苗姐主动请缨,要负责彝江的卫生工作,免得渡场就像白吃饭的单位一样。
岳鸣飞刚回来,拿了捞网,他就不满地说:“凭什么让我们去?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瞎指挥?”
“凭什么?凭人家是官呗!”我笑道。
“那胡队长为什么也要去?他不是比苗梨花高一级吗?”岳鸣飞一面走出去,一面抱怨。
“你不想去的话,那就跟贾瞎子换一换吧,他去捞,你替他变瞎子。”我挤对道。
“我才不换呢!要换的话,还是跟韩嫂换好了,我去做饭,她来捞垃圾。”岳鸣飞一脸坏笑。
我哼哼道:“你做饭?能吃吗?”
谈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江边,胡队长走在最前面,绕到河崖下面时,他好几次脚底打滑,差点摔进江里。我看不过去了,想叫胡队长到岸上休息,可他却不计较,硬要和我们一起捞垃圾。说起来,胡队长早就跟我们讲过,他最看不惯沿江的居民乱扔垃圾了,把碧绿的江水污染得面目全非。而且自从彝山师院扩招后,越来越多的学生跑到江边偷情,破裂的避孕套就跟浮萍一样,堆泡在江边,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