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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韩梅就趁着李二妹出去喂猪的功夫,把手里的日记本和那几封信丢灶里烧了。
  ……
  ☆、日子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韩梅还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李二妹就开始在外面堂屋里念叨起了。
  “诶,老头子,酒呢?你从酒缸里舀酒了吗?”
  “没看见我在数蜡烛吗?不是你自己要舀的吗?”
  “哎呀……我的手是湿的,不能伸酒缸里,要不一缸的酒又得坏了。你的手是干的,赶紧的,先舀了再说。”
  “就你事多!”
  ……
  每年大年三十一大早,村子里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挑着竹篓子到附近大大小小的庙里去祭拜,从村头到村尾轮一圈,然后再到祠堂,最后是自己家里,类似于邀请祖宗一同回家过年的意思。竹篓子里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供品,不过都是生的,还有香烛、鞭炮、茶叶和自己酿的平时用来烧菜的红酒。每进一座庙就要上一次香烛,敬一次酒,放一次鞭炮,烧一叠黄纸。那些黄纸也不是普通的,都是四四方方裁好了,大小统一,还在上面压出铜钱的纹路来的。
  庙里的供桌地方有限,去的人又多,赶早点的自家的供品才能摆上桌,去晚了的只能在那等人家供奉完了才能开始。
  每年李二妹在这事上都很上心,早早的就把东西给准备好了放竹篓里,然后让老韩头挑着去。因为来得早,所以每次结束得也都比人家早。
  韩梅起床时,她家老爹早就已经出门往庙里赶了,大哥到村头花婶家排队买豆腐去了,老妈在厨房里擀着饺子皮。她没有看见赵建国的身影,问了才知道那男人被她妈使唤着到菜地里摘韭菜去了。
  韩家的菜园子赵建国没去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地儿。韩梅洗漱完了就想出门看看,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了,手里还提着装得满满的簸箕。虽然看不太清,不过她很肯定那身影就是她家男人,也就没再往外走,只是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等着他走近。
  赵建国大老远的就看见他家媳妇站在家门口等他了。冬天的早上四周的雾气还没散去,看东西不是很清楚,特别远一点的地方,不过赵建国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媳妇在等着他,脚下不自觉地就加快了速度。路边已经枯黄的草上结着晶莹的霜花,冰冷的空气吸进肚子里,呼出白白的热气,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一开始没找着,问了路过的大爷才找到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了?外面冷快进屋去吧。”
  “一大早的,妈就在外面唠叨起了,想睡都睡不着。”韩梅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待会吃过早饭再睡一会儿就是了。”
  ……
  吃过早饭李二妹的新任务又下来了,她让赵建国把新买的对联、门神和几张年画给贴了。
  这活也就赵建国最适合,以他的身高,抬起手来稍微垫一下脚就能够着,根本都用不着搬椅子。韩家人长得都不算高,最高的韩靖也才一米七几,又是个教书匠,平时农活干得倒也不多,比起村里其他干惯农活的人来都要瘦弱得多,跟人家赵建国根本就没法比。韩梅自己也只有一米六出头一点,即使现在身上长了点肉,站在赵建国身边还是显得过于娇小了。从外形上看,当时说亲的时候,李二妹担心她家闺女将来结婚后两口子吵架会吃亏绝对是有足够理由的。
  赵建国拿了对联就和韩梅一起走到大门口,他让韩梅站远点看着他有没有贴歪了。
  韩梅坏心地一会儿说贴高了,一会儿又让低一点,来来回回的好几遍了才贴好,搞得赵建国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当赵建国拿着门神在贴的时候,韩梅看着他手里的门神像,就觉得怎么看都跟赵建国拉长脸的样子像,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赵建国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就问她笑什么,韩梅倒是很想告诉他这门神咱别贴了,黑面神就在眼前,还贴这玩意儿干嘛,可惜韩梅还没那个胆子大年三十的触自己霉头,只是憋着笑摇头不语。
  赵建国看她不肯说也就没再问,拿着那几张年画就在堂屋里贴了起来。
  韩梅从中挑了一张印有一对只穿着肚兜的龙凤胎宝宝的年画让赵建国给贴在他们床头。她听人家说,怀孕的时候常常看年画上一些可爱的小宝宝的样子,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能像年画上那样机灵可爱。
  赵建国贴好后就和韩梅一起并排站在床尾看着墙上小宝宝可爱的样子。
  韩梅想着将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也是龙凤胎就好了,不过只要小家伙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此时,赵建国看着年画心里也希望他媳妇能生一对双胞胎,倒不是因为有多稀罕双胞胎,只是他想着媳妇要是一次就能生俩,他就不用多忍着六个月了,天知道这两天他憋得有多辛苦!而且他是军人,讲求高效、省时,要能一枪就中两靶他当然乐意得很,那些战友还不知道要怎么崇拜他呢!
  韩梅要是知道了赵建国的想法,准得气吐血了,不过赵建国还没傻到没事给自己找麻烦的地步,这想法只是在心里想想。
  贴完年画后,俩人又来到厨房里帮忙。
  这大过年的,过几天总会有亲戚上门来拜年,要留人家在家里吃饭,得把在屋角里放着的大圆桌摆出来才够用。韩靖就去搬桌椅了,还打来了水,细细地擦了起来。
  老韩头坐在灶前,一边看着火,一边用烧红的火钳把他手上拿着的今天一大早到朱老七家买的猪后腿上的毛给烧了。
  李二妹拿了一根大肠把它反了一面,把里面的脏东西和肥油都扯了,再用盐巴反复地搓着。不知怎么的,昨天韩梅突然就想起了在娘家当姑娘时,她家老妈常给她做的糯米灌大肠来,从上辈子到现在,她已经十几年没吃到了,非常地想念那个味道,就缠着李二妹今天就给她做。李二妹被她闹得没办法,加上韩梅现在又是双身子,怀孕的女人的确是会突然就想吃某样东西来。老一辈的说法认为那是肚子里的孩子嘴馋了想吃,所以一般孕妇想吃什么家里有条件的都会想着法子尽量满足她。韩梅也是昨天才发现的原来怀孕了还有这项特权的,她当时就想着这权利以后要好好利用才行。
  赵建国被李二妹派去剁饺子馅了,韩梅看着他有模有样地挥舞着手上的两把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一大块的五花肉在他的刀下渐渐地变成了细小的肉末,而且大小绝对均匀。韩梅不禁在心里花痴地感叹到,她家男人真是放哪都是绝对出色。
  看着其他人都有事情干,韩梅也搬过一把小椅子坐在赵建国身边择起韭菜来。
  锅里的水沸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混着赵建国剁饺子馅菜刀碰到砧板的声音,李二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韩梅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赵建国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择着手中的韭菜。
  晚上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年夜饭,韩梅一个人就吃了一大截的糯米灌肠,撑得她直打嗝。李二妹看了又是气又是心疼地说道,“都要当妈的人了,吃东西还像小孩子一样,见到合意的恨不得一口气就能全给吞了,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谁叫你做的东西那么还吃呢!人家就是停不下来吗!”韩梅一边讨好地说着,一边没脸没皮地靠到她家老妈肩上。
  李二妹看着自己闺女赖皮的样子,叹了口气,拿手指戳了一下韩梅的脑门,没好气地说道,“全家就你馋!从小到大都这样,嫁人了这性子也不改。”
  韩梅揉着脑门,耸了耸肩,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却乐呵着,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吃过晚饭韩靖就去大门口把鞭炮给放了,长长的一大串,响了半天才结束。
  刚放完门口就来了一大群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小孩子,一个个的都穿着新衣服,在门口的空地上捡着一根根没有炸完散落在地上的鞭炮。等到听见另一家的鞭炮声响了,全部人又一窝蜂地走了,只剩下一地放完鞭炮的红色碎纸片。
  李二妹在整理晚上吃剩的菜,该装的装起来,该倒的倒了,宵夜也热在锅里了。
  老韩头正准备着夜里十二点正开大门时要用的东西。
  韩梅看着也没她和赵建国什么事了,就到屋里拿出了那天在她大姨那买的毛线,让赵建国坐在她面前用两只手拿着,她自己坐在对面开始绕起毛线球来了。
  赵建国看着细细的一根线在媳妇白嫩的小手中不一会儿就绕成了一小团,再慢慢地变大,绕成一个球。
  李二妹看了看韩梅和赵建国俩人,一边在那抹着桌子,一边说道,“今年年夜饭才咱一家五口人,到明年这个时候,梅子肚子里的都落地了,到时候郭红也进门了,家里又添了两口人。再到后年,搞不好又能添丁进口的,那就热闹了!”
  这话李二妹也没特意对谁说,只是自己在那边嘀咕着,声音也不大,可就是刚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韩梅看了赵建国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虽然长了点肉但还是不怎么看得出来的肚子,不知不觉地又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很琐碎,但是也很温馨,我自己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标题不知道要叫什么,后来想一想决定就叫“日子”吧,真正的日子就应该是这样,有家人陪伴在侧,对
  未来满怀希望……
  ☆、遇险
  由于赵建国拿到的假期时间有限,所以和韩梅俩人才年初三就坐火车回部队了。
  出发前李二妹一边给韩梅和赵建国收拾着东西,一边还不停地唠叨着,意思是希望他们俩人能够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让韩梅留下来,等孩子出生后出了月子再回部队。
  韩梅当然是不肯了,有赵建国在她身边她才会感觉到平静,俩人要真是分开了,别说是让她好好安胎了,就是最起码的安心恐怕都是难的,所以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留下来的。
  赵建国就更不用讲了,他好不容易才盼来媳妇随军,这舒坦日子满打满算的也才过上半年的时间,现在又要让他和媳妇分开,过回以前的凄凉日子,每天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手里一张小小的照片想象着他媳妇每天都在干什么,就好像已经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突然之间又要他像原来一样只吃青菜豆腐,那种日子他是坚决不会再过了。现在有媳妇陪在他身边,让看让摸,只是晚上不可以碰她,赵建国都觉得憋得慌,要是再让他连看看、摸摸都不行的话,他还不知道要憋成什么样了。所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也要把自个儿媳妇给带身边去。
  其实,李二妹也知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以她闺女那性子,决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他们小两口能听自己的,就是架不住心里担心才说说,看那俩人的也不接话,仍旧在那收拾着东西,虽然还是放不下心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韩梅和赵建国走之前还到镇上石记坐了一会儿。
  店里的桌椅都换了新的,门口还新增了一个遮雨棚,二楼郭红一家人住的几间房也重新装修了一下,冬天冷风灌不进来了,人在里面住着也舒服。
  现在大过年的也没什么生意,石记从过小年那天就开始停业了,一直要到过完元宵节后才开业。
  郭红一家人没回村子里过年,主要是搬来搬去的太麻烦,回去了还要整理一大堆的东西,而且店里住着也舒服,还更方便。
  上次韩梅随军之前把锤子放在了店里,没想到半年不见锤子都长到她大腿高了。本来她还想着能不能让赵建国想点办法,跟人家车什么的,把锤子给带部队去,她们家属楼那边也有人养狗的。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家的锤子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只流浪的母狗回来,现在都已经是四只小狗崽的爸爸了。这一带就得带上人家一大家子的,大老远的路上麻烦不说,要真到了部队,韩梅其它事也别想干了,就光伺候锤子它们一家子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火车在铁轨上慢慢地走着,两天后终于到站了。
  这两天在火车上韩梅可是受了不少罪,本来怀着孩子就老是想吐,再加上现在是春运期间连卧铺车厢里都站满了人,这人一多什么怪味就都出来了,韩梅坐在车厢里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了,把肚子里的东西都给吐光了不算,还没有一点食欲,吃不下东西。
  赵建国看着他媳妇难受的样子也是心疼,变着法子哄她多吃点。
  韩梅倒是不怕自己怎样,就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营养不够,每次都强迫着自己多吃一点,吃一点是一点。一路上她都是靠在赵建国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来的。
  才刚下火车,韩梅又觉得自己想吐了,胃里难受的很,只好停下来,拉着赵建国说道,“不行,我又犯恶心了,你让我先在这休息一会儿,缓过劲来我们再走。”
  “又恶心了?这臭小子将来出来了我非得把他屁股给打开花了不可!”赵建国一边心疼媳妇一边对着媳妇的肚子恶狠狠地骂道。
  “谁准你打我孩子的!”韩梅一听这话就来气,他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好好好!咱不打他,咱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打他呢!”赵建国现在是一见韩梅瞪起眼睛来就没脾气了,什么事都让着她,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孕妇呢,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吗!
  韩梅怕等一下自己要真吐了嘴巴里又是酸酸涩涩的难受,就让赵建国去给她买瓶水来。
  赵建国把韩梅扶到一边角落的长凳上坐着,行李都摆在她脚边,掏出兜里给她准备的酸梅就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里给韩梅买水去了。
  韩梅一边吃着酸梅,一边看着赵建国在马路上穿行的身影,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韩梅转头一看,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她刚想出口问什么事就听到那男人张口说道,“好你个贱娘们总算是让老子找到了吧!怎么着,乖乖跟老子回去吧!”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韩梅看着这男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遇到神经病了,也不敢多跟他讲话,起身就想朝赵建国的方向跑。可刚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两个男人,都一脸气愤地看着她。
  “跑!你还想跑哪去啊?告诉你,你今天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走了!”左边的那个剃光头的男人看着韩梅说道。
  “铁头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直接捉上车再说。”右边的那个男人显然是个
  三个男人把韩梅围在中间,拽手的拽手,拉衣服的拉衣服,就要把她往路边停着的车上拉。
  韩梅也被吓得慌了神,动手用指甲抓他们,用牙齿咬他们,这一刻她只知道死都不能跟他们上车,要真上了车接下来她可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火车站出站口处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大家伙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也没人出来帮个忙。
  韩梅想着周围这么多人,最好是能把事情闹大了,再不成能拖延一点时间,等赵建国回来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韩梅就再也顾不得形象了,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向围观的群众求救。
  “求求你们帮我报个警,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不知道他们干嘛要抓我……我男人去买水了,马上就回来,求求你们帮帮我,别让他们把我带走……”
  韩梅一边挣扎着一边哭喊着,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啪”的一声,她顿时就觉得左边脸烧着疼。
  那个拍韩梅背的男人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恶心地说道,“她是我媳妇,我是她男人!这贱女人背着我偷人,还趁我外出打工扒了家里的钱跟她那姘头跑了,我千辛万苦才找到她,在她上火车之前拦下她,现在就是要把带她回家。”
  围观的人听了那男人的话,又看韩梅脚边大包小包的,再看韩梅长得细皮嫩肉、水灵灵的样子,对那男人的话也就信了大半了,不但没人出来帮她解围,反倒有几个劝她跟那男人回家好好过日子的。
  韩梅此时的心都凉透了,她怎么哭喊求救都没人理她,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就要这样玩完了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在车站附近巡逻的警察走了过来。韩梅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沉到谷底的心又再度升了起来。
  看到警察走了过来,韩梅明显感觉到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抖了一下,又见那个拍她后背的男人朝那个叫铁头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他就趁乱钻进了人群里。韩梅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赶紧向那位警察求救。
  “警察同志……我……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人的媳妇,我不认识他,你帮帮我……”
  “我说警察同志你别听她的,她就是我婆娘,要不是我拦得快她现在都跟野男人跑了,警察同志啊,你可千万别信她的,这女人狡猾的很……”
  “就是,就是,我哥说的没错,我这嫂子从嫁进门起就没安分过。”剩下的那个男人也帮腔道。
  这时候四周的人都议论纷纷的,有人说那两个男人说的肯定没错,看那女长的那样就知道,男人没在家肯定是守不住的;又有人说看那女的倒也不像是在骗人的……
  一时间那个警察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慌乱中韩梅突然想到她的身份证好像是和火车票一起放在外衣口袋里的,就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