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有啥用啊。”
王婶也爱听,前段时间她才知道炉子的事被传出去了,还惹得不少人背后学她笑话她,王婶当时气的一肚子火,对黎家厌恶上了,要不是黎周周说出去的,还能有谁?
现在村里把黎家父子给田里上肥的事当笑话说,看傻子呢,王婶当然高兴参与,说:“可不是嘛,过年下了那么几场雪,还害怕田里雨水不足啊?”
“可不是,谁不知道粪好,可水有啥用。”
粪不足拿水冲稀了,田里又不缺水,这不是白忙活吗。
“难怪前段时间,黎大父子俩整天往家里抬水。”
“听说是顾书郎的主意。”
“那更不成了,顾书郎就是读书人,说起庄稼那是外行人,咋滴黎大还听一个门外汉的主意,瞎来。”
王婶脸上高兴,嘴上却说:“人家爱忙活折腾由着来呗,反正累的又不是你,不过就是小心黎家偷粪。”
“那你可得看好你家的,你俩家离的近。”
这打趣的话就过了。不过没人吱声,主要是黎家人少粪少,不是说黎家会偷粪,黎大父子那性格倒不至于,而是怕黎家上门讨要,到时候得找托词拒了。
可一等等了几天,也没见黎家父子上门要粪的。反倒是黎家父子上完了一亩田的地,说是还要等几天再上,这几天没闲着,黎周周和他爹进了山,一筐一筐的草连带着的泥,都是干的枯的有的还烂了。
反正瞧着不是猪草,也不知道咋用。之后又担水。
等第二次上肥时,已经是二月底三月初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好,日头长了,太阳暖烘烘的,不过早晚还是冷。村里人讲究春捂秋冻,就算晌午能热的人一身汗,冬日里夹棉的衣服穿着也不能脱下来,老话说还有一场倒春寒。
顾兆中午吃过饭,照旧来洗衣服。这时间人少。
没成想遇到也来洗衣服的王阿叔,顾兆一看,王阿叔盆里的衣服是湿的,显然是洗过的,不过衣服上还有灰和脚印,像是洗好了衣服晾着被人弄下来还踩了两脚泄愤。
村里哥儿妇人都喜欢早上洗衣,晌午吃了饭,下午能扎一堆边干活边聊天。王阿叔没工夫聊天,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做豆腐那肯定要磨豆子。
“王阿叔。”顾兆先开口打招呼。
王阿叔点了下头,嗯了声,有些拘束,偏开头端着盆去了下游。顾兆也没打扰,找了处远的,两人离着有十米远,各洗各的。
只是洗着衣服,顾兆想着刚才王阿叔的神色,好像脸上青了一块?
洗了一会,顾兆站起去问王阿叔借些皂荚使,也没往王阿叔脸上瞧,接了皂荚道了谢,远了几步,说:“天气热,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换下夹衣,单衣服好洗轻便些。”
“过几天还要冷,你们年轻人注意别风寒了。”王阿叔回了句。
顾兆点了下头,说:“也不该我多嘴,我之前听人说,酒喝多了身子要坏,命短的。要是哪天夜里走路摔倒,如今这天气,就怕栽倒在水田里,那一晚上人可就没了,还是要劝劝。”
劝个屁。
王二狗爱喝就多喝。也不知道王阿叔听懂没。
他之前听周周说,王二狗又打王阿叔,上次他俩回镇上撞见那次,王二狗赌赢了赚了二两银子,在家里脾气大的,整天要吃肉喝酒,酒瘾染上了,喝多了就要打人要钱。
王阿叔这些年紧紧巴巴攒钱,当然是为了给儿子小田使,存一些盖屋买田,给小田娶媳妇,自己舍不得吃穿,每次王二狗要钱,就给二三十文打发了。
可王二狗上次赢的多,玩的越来越大,还要吃酒,二十三文根本不够了。王阿叔舍不得银钱,就会被打,挨打了受不住多给个十来文。
这样一来一往的,王二狗骂一句贱骨头,非得老子打了才给。
照顾兆想,这家还存啥,反正存钱时也没见王阿叔和小田见天吃肉喝汤,每天扣扣索索的,把钱省了全给王二狗,那还不如大家一起花,吃这顿不想下顿。反正到时候该急的第一个是王家那俩老口信不信。
两老口看似把家里交给王阿叔,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管,实则是拿捏住了王阿叔为了小田也该省,还不得罪儿子,反正王阿叔赚的都是给王家了。
自己能清闲。
但凡王阿叔想通了,花钱利索买肉吃肉,老两口先急要跳脚,急了说王阿叔不会过日子,那也好办,直接推王二狗身上啊,说你儿子要吃肉要喝酒,不给打人的,公婆年岁这么大,扛不住呀。
王二狗要喝酒就买,使劲喝,往死里喝。
不过现在这酒浓度不高,要是有白酒,给王二狗整的胃穿孔多好。顾兆失望摇头,搓衣服了。
他这也算是‘煽风点火’,可看王阿叔那瑟缩模样,怕是也顶不起来。
白费。
第二亩田要熟练许多,一两天结束。这几天天气热,三天就能发酵好,做起来顺手。麦秸秆烧完了,没草木灰,顾兆便想着山里那些潮湿腐烂的泥能当肥料,长在旁边干枯的草可以烧完了当草木灰使。
三亩、四亩、五亩田,这样一通忙活,到了后来,因为天热,地里长了杂草,上肥的时候顺手将杂草锄了。
这期间,顾兆没在遇到过王阿叔,不过听村里人说王二狗不是人,整天在家里吵吵嚷嚷的骂人要钱喝酒打人。
看来没变。
到了三月底,晴朗了整整一个月迎来了一场雨,温度骤降。
“相公,你烤会火。”
黎周周在灶屋包包子,这一个月他和爹忙活着,相公也没清闲,家里学业都顾着,如今下雨地里泥湿不好上肥,能休息几日,干脆就整点爹和相公都爱吃的,见见荤腥补一补。
屋檐下雨滴滴滴答答的,没一会声音大了,成了大雨。
顾兆坐在灶膛前烧火,锅里炖了半只鸡,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
上次买回来的大料,说是试着做卤味,结果忙地里的肥料,一直没空闲,如今下雨总算是得空。
今天炖的鸡,黎周周照着相公说的,猪油滑锅,放了一小块红糖,化开了,倒了用姜片焯过的鸡块,一下去扒拉两下,鸡肉颜色变得红了,看着就颜色好看。倒入酱,再炒两下,添酒。
没过鸡肉后,放大料,香叶、桂皮、小角、干草、草豆蔻等,等煮开了,在下豆腐,豆腐多炖会入味。
小火炖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下白菜。
黎周周趁着功夫包包子,相公说想吃酸菜猪肉馅的,他还给里面拌了小块豆腐,这样吃着爽口。包子捏出的褶子漂亮,一个个放蒸屉上,先不急着上锅灶。
后灶焖饭,前灶炖着鸡。
时间差不多,黎周周揭开锅盖,一股香味扑面,太香了。
和以前炖鸡的香味不同。
别说黎周周,就是在院子里劈柴的黎大也忙不下手里活了,放了斧头,拍拍手上灰尘进了灶屋,“周周做什么呢?”
爹很少赶着来问做啥饭。
黎周周便知道爹也闻到了,味太香,便说:“爹,是相公上次说的法子,买了卤料,我今个第一次试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香味扑鼻,顾兆闻着就算不是原汁原味的卤鸡,那也比如今做法香太多。
“吃饭吧。”黎大发话。
黎周周撒了盐,到了白菜,这边盛饭吃饭,等饭上了,锅里稍微炖的一锅鸡好了,倒入盆满满一盆,顺手锅里添着凉水,放上刚包子蒸屉。
杂粮米饭配大盆炖鸡。
“唔~太好吃了,周周~”顾兆给老婆竖拇指,真的好香。
鸡肉入味嫩滑,连着汤拌饭都香,油滋滋的。
黎周周心里欢喜,看向爹。黎大扒拉着饭,没工夫说话,不过看着就是香、好吃。这一顿饭,连汁都吃的干干净净。
黎大吃了四碗饭,最后没菜用汁泡饭。
“相公,是不是卤味?”黎周周问相公。
顾兆:“差不多。咱自家吃没问题,要是想靠这个卖钱,还得在琢磨下比例。”
“相公这要卖钱吗?”黎周周愣了下,有些紧张,“我这手艺成吗?”
“有啥不成的,你看爹吃的开心,干干净净的,再说如今这法子是咱家头一份。”吃的就是稀罕。
黎周周找到了些自信,相公说得对。
这场倒春寒持续了半个月,期间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夜里刮得风都像是能吹进人骨头缝,黎周周本想把堂屋停了的炉子重新点上,被相公拒了,说抱着取暖就够了。
正巧和清明节撞上,一家三口去山坡那儿给阿爹上坟烧纸。
村里老人说天冷地湿是因为鬼不走干路。黎周周给自己阿爹上完,香烛元宝黄纸买的都是双份,说给相公阿娘也烧一烧。
顾四家,怕是没人记得顾兆亲娘了,难不成还指望李桂花和三个儿子给前头的那位烧纸吗。
李桂花正月时生了,又生了个儿子。
本来是动了叫黎周周伺候月子心思,不过话还没提出来,想到顾兆过年时拿的下水,到时候黎周周过来顾兆也跟着来,指不定怎么嚯嚯她家鸡肉。
干脆请大嫂前来帮忙,就是花了块糖,还不敢多放肆要这要那。李桂花可心疼了。
顾兆想原身不是东西,但他占了这身体,给去世的阿娘烧一烧纸钱也没什么,便和周周去了东坪村。
烧完纸钱回来,到了村口,王阿叔家门紧紧闭着,里面安安静静的。
难得安静,那就是王二狗没在家。
到了第二日,黎周周正做早饭,突然听到门外敲锣声,有人喊:“死人了死人了,王二狗掉水田里淹死了……”
王二狗死了?
顾兆本来给老婆烧灶添柴,这会突然精神想去吃瓜了!
第26章 村中闲话26
王二狗的尸体从水田里抬出来,周围乌压压围了一圈男人,外层是赶来瞧热闹胆子大的阿叔、妇人,胆小的站的远远的,都拘着家里孩子不让过去看。
黎周周和相公出来,就听几位眼熟的阿叔阿婶一言一语说。
“……脸都泡肿了,烂的哟,肯定被田里泥鳅田鸡啃了。”
“快别说了,吓死人了,我老远瞥了眼,一股子寒气。”
可不是寒气嘛,倒春寒连着下了十来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就没干过,有人搓了搓胳膊,说:“昨个儿是清明,你说会不会是那什么……”
“老话都说了清明夜里不能走夜路,夜路那是给祖宗走的。”说话的害怕,把鬼在口里绕了圈,改成了祖宗。
能在西坪村走夜路的鬼,那当然死去的村里长辈了。
黎周周过去问一句王二狗怎么死的,说热闹的可热心了,也不嫌烦,再给黎周周和顾书郎学了一遍。
“第一个发现的是张柱子,说早上去地里瞧瞧,远远就瞧着水田那儿趴了个啥,黑漆漆一大坨,怕压坏自家水田,过去一瞧,你猜怎么着?”
答案已经被围了,这还用猜。顾兆有时候觉得村里阿叔阿婶闲聊,说热闹,有些人说的特别好,引人入胜,单口相声一样,有的就不行干巴巴的。
这位阿婶显然能说会道,表情也很配合。
“是个人啊,趴在水田里,衣服也湿了,张柱子吓坏了,叫了两声,没动静,捡了个树枝戳了下,也没动,赶紧大牛过来,父子俩一抬,就看到王二狗泡的脸烂了,早死在他家水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