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简余彦转身就出了门。几分钟后,他高高兴兴地捧了一个小蛋糕回来:“蛋糕店要打烊了,又听说我是隔壁花店介绍过去的,所以给我打了对折。”
花店隔壁是一家蛋糕烘焙店,虽然不是有名的牌子,但店主制作的每个品种的口味都很赞。虽然才开了几个月,却已是这附近小有名气的烘焙店铺了。
明明是个不差钱的主。却因为这点小折扣就乐得没心没肺的。叶繁枝不免摇头失笑。
“喂。你笑什么?”
“不告诉你。”
“真是个小气鬼!”
叶繁枝整理好手里的花,抬头的时候,简余彦已点燃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来祝我生日快乐吧。当然,你如果愿意唱一首生日快乐歌的话,我也不介意。”
叶繁枝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今天是我农历生日。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我奶奶记得我的生日了。所以我奶奶才会来医院找我们一起吃饭。”
叶繁枝目瞪口呆之余,赶紧送上了祝福:“简医生,祝你生日快乐。”
“太失望了,居然没有生日歌。不过幸好有蛋糕安慰我。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我吃大块的。”简余彦切了超大一块蛋糕给自己,只给了叶繁枝小得可怜的一块蛋糕。
“我不喜欢上面的草莓,都给你。哇,夹层里面有我喜欢的杧果。你把杧果小块都给我,今天我是寿星,我最大。”简余彦二话不说,把她蛋糕里的杧果丁拨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叶繁枝有点小小的呆愣。她见过阴柔冷漠的简医生,看到过颓废浪荡的简医生,如今又见识了他如孩童般可爱单纯的一面。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好怕。”
“怕什么?”
“我好怕你会看上我。”
叶繁枝哑然失笑:“简医生,你想太多了吧。”
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不可否认,与简余彦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很轻松很快乐。
“对了,我发现你们隔壁的蛋糕店有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
“你说的应该是徽儿吧。她是洛大的学生,才大一,在店里做兼职的。”叶繁枝顿了顿,补了一句,“她还是个小妹妹。你可千万别去祸害她。”
简余彦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欣赏着叶繁枝好看的侧脸。只见她水润的粉唇微张,咬住了蛋糕上红艳艳的草莓,他也不知怎么了,便脱口而出:“那我来祸害你,好不好?或者你来祸害我也行,我很愿意让你祸害。”
叶繁枝惊住了,然后她就因为草莓卡在了喉咙里而剧烈咳嗽了起来。简余彦赶忙递上水杯,又帮她拍背顺气。
叶繁枝咳嗽了好久,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简医生,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没吓你。我只是问你要不要来祸害我,做我真正的女朋友?我们彼此祸害,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叶繁枝再度咳嗽。她后知后觉地想:简余彦这不会是在撩我吧?
简余彦给她拍背,愤愤不已:“我有这么差吗?你这么嫌弃我!”
“你不是刚说不想将就。这才短短大半个小时而已,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所以简医生,你的正身是变色龙吗?”
“是就好了。”简余彦不死心地自吹自擂,“其实我觉得我各方面都很不错。据说在医院男医生排名中,我一直是占据第一名的。你真的就不考虑一下?”
叶繁枝迅速摇头,一脸“敬谢不敏,无福消受”的表情。
“考虑一下下也不行?”
叶繁枝说:“简医生,你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我们也不知道彼此的过去。两个互相不了解、不相爱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她那几年“偏要勉强”得出的唯一经验。
“既然是过去就表示已经过去了,我何必要费尽心思去了解。对了,你要了解我什么?工作你肯定了解。情史?资产?还是什么?情史的话,我可以一段一段讲给你听。不过真的蛮多的,可能要讲到天亮。资产的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都有专人在打理。反正我爷爷留给我的不少。如果你需要具体数字的话,我明天让人整理给我。”
叶繁枝竟无言以对。顿了顿,她才问道:“简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为什么选择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不找别人?比如庄依林、李琪她们。医生里有很多人都很乐意做你的假女朋友的。”
简余彦搁下了蛋糕,很认真地回答她:“因为你的眼睛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
叶繁枝有点疑惑,心想:这算是什么答案?
“在你的眼里,没有对物质金钱的疯狂欲求。简而言之,从以前到现在,哪怕在你知道我来自什么家庭后,你自始至终对我这个人没兴趣,也对我身后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任何兴趣。”简余彦说,“你看吧,我都提议我们相互祸害了。你还嫌弃我?要是换了别的人,恐怕早就飞扑而上了。”
叶繁枝失笑:“简医生,你肯定是眼神有问题。我怎么可能有你说的这么高尚。我这么一个俗人,怎么可能对钱不感兴趣。我打两份工,假扮你女朋友就是因为我缺钱、需要钱啊。”
“这个世上缺钱的人太多了。很多人会为了钱和利益奋不顾身,但是你不会!”简余彦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缓慢地说,“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与众不同吗?我好像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
叶繁枝再度被蛋糕卡喉。
简余彦送她到家,停车后,忽然很奇怪地看着她:“你这里有蛋糕。”
“哪里?”叶繁枝正欲抬手擦拭,简余彦迅雷不及掩耳地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又迅速移开。
叶繁枝来不及躲闪,被他亲了个正着。她双手捂着额头,又惊又窘:“喂,你干什么?!”
简余彦像孩子似的露出了一个得逞后的满足微笑:“就当送我的第二份生日礼物。今天我是寿星,我最大!”
他把她精心设计的白色花束塞到了她怀里,表情郑重万分:“记住了,这是我送你的第一束花。以后还会有很多。叶繁枝,我决定了:我要追你。”
叶繁枝目瞪口呆地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抱着自己用心包扎的花束,目送着简余彦跟她挥手离开,连“再见”两个字都忘记说了。
她转身准备进小区。忽然,她在一棵大树底下看到了一辆不应该看到的车子。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本就暗沉的夜色越发深沉了。
叶繁枝抱紧了花束,仿若并没有看见似的走进小区。
叶繁枝不知道,她与简余彦在花店的所有互动都早已落入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李长信眼里。
如今的叶繁枝避他如避蛇蝎,偶尔接触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不自然的紧绷状态。而她和简余彦在一起时,整个人十分舒适自然。
叶繁枝和简余彦两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都刺痛着李长信。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又重头再忍,本就已至极限了。
而刚刚简余彦的吻,此刻叶繁枝对他的视若无睹,便如同在他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他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等意识到的时候,已推门下车,追上了她。他一把将她拉住,夺过了她手里的花,然后往地上一掷。
李长信抓着她单薄的肩头,怒气冲冲地吻了下去。
如今的他日日夜夜想她。
以前每天都恨不得摆脱她的李长信第一次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受不了她和旁人在一起的画面。不管那个人是简余彦还是旁人,他都受不了。
单单是想象那些画面都叫他几乎发狂,更别说亲眼瞧见简余彦吻她。
面对李长信的强吻,叶繁枝挣扎推拒,但李长信根本不让她动弹分毫,她挣扎不过,只能受着。她被他牢牢禁锢着,吻得舌根僵硬发麻,到了疼痛的地步。
李长信终于喘息着从她的唇上稍稍移开:“不许和简余彦在一起。”
叶繁枝猛然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李长信一时被她打得怔住了。
叶繁枝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李长信,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徐碧婷医生,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是你的任何人,请别再对我做这种事情了。还有,我和谁在一起,那都是我的事情。”
李长信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良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掌掴的脸,在自己的舌尖上尝到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
以前的他,从来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可如今,一再纠缠的人却换成了自己。今晚,竟还挨了她的打。
第二天早上,李长信路过咨询台的时候,旁人纷纷起身打招呼,叶繁枝则借故忙碌,只做未见。
李长信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叶繁枝身上停留数秒后,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进了电梯。
李长信一离开,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便也消失了。叶繁枝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又沉默半晌,才冷静下来,投入了工作。
中午时分,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医院。叶繁枝听见有人唤她,抬头后怔了怔,才从他的锅盖头和黑框眼镜认出他是之前的那个博士生。
他恢复得很不错,如今已经是一个五官端正俊朗的帅小伙。
博士生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叶小姐,我即将要离开洛海,去五福工作了。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到洛海来,所以想请你和简医生一定要赏光来吃个饭。”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们医院应该做的。”
“不,不,要不是你们,我现在还处于自卑之中,是你们让我看到了生活的阳光和希望……”博士生憨厚诚恳地站在咨询台前,一副“你们不让我请客吃饭,我就不走”的架势。
简余彦从外头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便迈步过来。博士生见了他欣喜不已,扶了扶眼镜,说正要找他。他把要请他们吃饭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简余彦默不作声地听完后,扫了一眼叶繁枝,便应了下来:“好吧,我们接受你的邀请。”
“太好了,简医生,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我今天下午难得没有手术,可以准时下班。”简余彦转头询问叶繁枝,“你可以吗?能跟花店请假一个晚上吗?”
“我问一下家希。”
吴家希很快回复了,欣然应允。
“太好了,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餐厅。我来订位子,晚上见。”博士生背着双肩包欢喜雀跃地离开了。
“好的,晚上见。”
在工作方面,尽管叶繁枝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但庄依林等人依然对她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如果说以前是暗地里的话,如今已经是明面上的挑错找碴。
叶繁枝把这情况告诉了蘅慧,蘅慧宽慰她:“繁枝,这年头不遭人妒的是庸才。”
“我只是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们抢什么。”
“繁枝,你长成这样,工作又认真负责,就算你什么错都没有,但对她们来说,你的存在便是最大的错。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时候,那些人不也是因为你漂亮,所以嫉妒你恨你陷害你。就算没有简医生的事情,也可能会有张医生赵医生的事情,她们也一样不会喜欢你。难道你在学校里没遇到过女生小团体排斥别人吗?性质都是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叶繁枝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她跟简医生之间根本不是她们以为的那样。就像蘅慧所说的,就算她真的跟简余彦在一起,也是她和简余彦的事情,完全跟她们无关。
下班前二十分钟,众人一如往常,一起去更衣室换衣服,只剩下叶繁枝一人在咨询台坚守。李琪转身前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对众人说:“她就是让我们突出她工作认真是吧?”
“可不是。”有人附和地啐了一口。
她们一群人才离开,便有个抱着孩子的胖太太走了过来,张口就对叶繁枝说:“喂,你们下班没有?我想要整容。”
叶繁枝忙起身:“你好,我是医院的美容咨询师叶繁枝。请问你需要咨询什么项目?”
胖太太盯着她的脸,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想整成你这样。”
“我要是能像你这样漂亮,我家老公就不会出轨了……”胖太太把怀里睡着的孩子轻轻地搁在会客沙发上,开始朝叶繁枝大倒苦水。
“我与我老公结婚后,就有了一个孩子。由于我老公收入还不错,足以养活我们一家三口,他便让我辞职回家专职带孩子。他对我说,我们两个这么辛苦努力地奋斗,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说什么现在的保姆素质参差不齐,我们自己带总比保姆带好,并且我本身学历也不差,可以兼职学前教育这一块。我一听,也觉得在理。于是,我就辞去了工作。一带就带了好几年,本来想着等孩子上小学了,我就出来工作。但前几年,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我公婆他们老家信奉多子多孙多福气,就一个劲儿地催着我们再生一个。我老公是个孝顺儿子,凡事都以爹妈为重,一来二去地,被他们说动了,就来做我的工作,我犹豫着同意了。于是,前年我们生了这个孩子。本来已经准备工作的我,在家里彻底沦为了保姆、洗衣机、洗碗机。但凡夫妻两个人吵个嘴,我老公总是说我是黄脸婆,说是他一个人在养这个家。可是我也是很累的,虽然在家不工作,可是我要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做家里的很多家务活。还要带两个孩子,既要给大的辅导作业,又要负责小的吃喝拉撒睡……”胖太太说到这里,双眼泛红,哽咽不已。叶繁枝默默倾听着,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让她擦眼泪。
胖太太接着说:“夫妻两人过日子,没有人不是吵吵闹闹过来的。我知道那是他吵架时候说的气话。吵架的时候哪有好话,要是有好话,两个人也吵不起来。所以我虽然听了难受,但也尽量告诉自己,他工作很累,压力很大,别跟他计较。我们辛辛苦苦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也经常出差;比如他嫌弃我身材走样;比如他说两个孩子影响到他的睡眠,要求分房睡……其实不对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后知后觉地,直到最近才注意到。我悄悄地跟着他,发现他有外遇了……对方是一个职业女性,很年轻很漂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蹭掉皮的鞋尖,继续说着,“是我这种黄脸婆完全不能比的。”
“我很伤心。可这些天来,整夜整夜地失眠。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所以只好当作不知道。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回归家庭。上个星期,他竟提出了要跟我离婚,还搬出了家,把我和两个孩子扔在家里不管不问……我一心为了这个家,可到头来却是得到这样的结果。我……”说到这里,胖太太捂住了脸,泣不成声。
“所以我想要整容,把我的脸整一下。我想吸脂减肥,把我体形变瘦了。我就想像你一样漂亮,让男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这样我老公就不会离开我了。”
事实上,一个人长得如何,跟老公会不会出轨没有任何直接关联。否则,当年的李长信也不会和徐碧婷有各种暧昧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叶繁枝也不知如何安慰,等胖太太平静了些许,才说:“高太太,虽然我是整形医院的工作人员,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希望你慎重考虑整形美容这件事情。一来,整容解决不了你和你老公之间存在的婚姻问题。二来,任何整形美容手术都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我知道。关于整容这个事情,我其实已经考虑一段时间了。每天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如果我变得苗条一点,如果我变得漂亮一点,我老公或许就不会出轨了……今天来到你们这里,我是下定了决心的。”她仰起头看着叶繁枝,“我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很多时候,我们每个人除了自救,没有人可以救我们。我真的想改变。从容貌开始。”
“高太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希望你先别冲动。请你回家再好好考虑一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你回家考虑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要做整形手术的话,你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一定推荐我们这里最棒最专业的整形医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