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是想，只是老太太死的时候，已经被人发现了。”
“本来外面下着大雨，各家都窝在屋里不怎么出门。”
“但是老太太在外面的躺椅上就这么淋了四个小时，怎么可能不被人看见。”
“等到有人找上门去的时候，那几家还在屋里商量这事儿。”
陈十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低声朝大叔问道：
“四家人都在？”
“都在。”
“没有一个为老太太的死难过？”
“难过？他们没有笑出声来已经算好的了。”
陈十一心底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男人似乎想到了当时那个场景，莫名觉得心酸。
“老太太瘦的跟皮包骨没什么区别，就那么仰望着天上，眼睛都没闭。”
“一张脸发青发紫，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因为那几个东西，喝了农药，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
男人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反正情绪波动非常剧烈。
他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激动。
“老大和老三两个儿子死了，但是老太太还有老二和老幺。”
“一手带大的儿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是自己的儿子吗？那是连牲口生都不如！”
“兄弟你知道吗？村子里大家指责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笑。”
“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那几个东西真的是人吗？”
“兄弟你听听这哭声，你就说，你觉得心不心酸。”
陈十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抬头望着天空，一脸怅然。
“老太太变成了鬼，我们刚开始那会儿怕过，可她却从来没有害过人。”
“到后来，不仅不怕，反而越发对她同情。”
“大家都想着，老太太把那几个不孝的玩意儿带走，那才好。”
“可她只是哭，哭得让人心酸，哭得让人难过。”
陈十一突然想知道，老太太化作阴魂出现的那会儿，她剩下的那几个儿子儿媳该作何反应。
所以他直接朝男人问了自己心底的疑惑，男人呆了一下，随后面上的怒色更甚。
“那几个东西，当时大晚上的被吓得不行，天还没亮就凑到了一起去。”
“几家人凑了些钱，去找了附近最有名气的道士做了场法事。”
“法事做完之后，哭声依旧不停，他们又去找那道士。”
“道士退了他们些钱，说老太太怨气太重，自己也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他们才想到跑去老太太坟前忏悔，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可是之后……嗯咳！咳咳……”
男人可能是因为抽了烟，又说了太多的话，喉咙有些不舒服。
他咳嗽了好多下，才把喉咙的不适感压下去。
伸出手捏了捏喉咙的位置，他又猛地多咽了几下口水，不愿停下的说道：
“之后他们见哭声没有消停，但是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个时候，大儿媳和三儿媳一改在坟前的忏悔模样。”
“她们说，老太太哭，是因为克死了两个儿子，所以才哭的。”
“她们觉得自己没错，不然，为什么老太太只是哭。如果她们真的做错了，老太太早就把她们害死了。”
陈十一哑然失笑，感情老太太最后留存的善念，反倒成了那两个女人愈加嚣张的资本。
再次朝哭声的方向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人影。
他还准备向大叔问问关于老太太的事情，身后紧闭的大门打开。
陡然传来的声音，把认真讲述的男人吓了一跳。
“错了没？”
男人头都没回，听到这个声音几乎下意识的道：
“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
陈十一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正站在门口。
他稍微有些错愕，因为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屋子里灯都没有开，而女人手中也没有手电之类的。
想起刚才屋内“嘭”的一下关房门的声音，再看看大叔那异常熟练的搭话。
陈十一突然觉得，那应该是女人故意摔门的声音，而她自己，则一直在大门后等着男人。
尽管月光明亮，但女人似乎没有看到男人身旁的陈十一，低声道：
“滚进来。”
男人抹了一把脸，如同把刚才跟陈十一讲故事的那些情绪全部抹去，嘿嘿笑道：
“诶！好嘞！”
站起身子的大叔拍了拍陈十一的肩膀：“走了，兄弟，回家休息了。”
“赶明儿我让人送你去车站，今天就在我这儿住下了。”
陈十一笑笑跟着站了起来，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门边的女人眉头皱了皱，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了男人身后的陈十一。
尽管有着月光，但她仍旧看不清陈十一的容貌，不过从身形上来看，印象里老罗的朋友中应该没有这么个人。
刚才她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依据以往的经验，男人在外面最多抽两根烟早该拍门认错了。
可是今天，她在里面左等右等，老罗居然毫无动静。
偏偏的是，老太太的哭声还一直不停。
这两年虽说已经习惯了这哭声，但老太太可是鬼，谁也说不准她到底会不会害人。
又等了一会儿的她，心底的火气转变成担心，随后打开了大门。
刚打开门，她看到门口坐着的熟悉背影，顿时火气又冒了起来。
那声“滚进来”已经是她要发火的前兆，这家伙真是胆子大了！还敢不理自己了！
可是，老罗身后怎么还跟着个人？
现在夜里凌晨两点多，老太太的哭声还在耳边，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世上真的有鬼的存在，由不得她不乱想。
压下心底对老罗的怒气，她一脸警惕的看向陈十一，沉声道：“老罗你过来。”
男人的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那个，媳妇儿，咱兄弟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你要打我，等会儿只有咱俩再揍行不？”
后面一句话，是他走到女人身边悄悄说的。
女人瞪了他一眼：“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根本没管陈十一诧异的眼神，女人把大叔拉到了一边：“他是谁？”